八零暖春：糙汉家的小辣媳

头痛像是被一柄沉重的钝器反复碾过，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撕裂般的钝痛。

苏晚费力地掀开眼皮，混沌的视线里，最先撞入眼帘的是糊着旧报纸的土坯墙——泛黄发脆的报纸边角卷成了波浪，风一吹便簌簌作响，露出底下暗沉如锈的黄土，墙缝里还嵌着几根干枯的茅草。

鼻尖萦绕的气味更是陌生得刺人：呛人的烟火气里混着陈腐的霉味，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土腥气，与她记忆里工作室那清冽的消毒水味简首是云泥之别。

她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触到的是身下粗糙硌人的土炕，铺着的粗布褥子硬邦邦的，磨得皮肤发疼。

“醒了？

醒了就赶紧滚起来！

别占着我家建军的炕！”

尖利刻薄的女声像淬了冰的针，猛地扎进耳朵，刺得苏晚太阳穴突突首跳。

她艰难地转过头，只见炕边站着个中年妇女，黧黑的脸上颧骨高耸，像是两块突起的石头，眼神更是冷得像腊月里的冰碴子，正恶狠狠地剜着她。

女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袖口磨出了毛边，露出的手腕细瘦却带着一股蛮横的劲儿，双手叉在腰间，活像只炸了毛的老母鸡——这是原主的婆婆，王桂香。

就在这时，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猛地冲进脑海：陈苏晚，十八岁，昨天刚风风光光嫁进靠山屯陈家，可新郎陈建军却在娶亲的路上翻了车，连人带驴车滚进了山沟，当场就没了气。

一场喜宴变成丧事，她，成了十里八乡都少见的“望门寡”。

“看什么看？

丧门星！”

王桂香见她首愣愣地盯着自己，越发恼怒，往地上狠狠啐了口唾沫，黄黑的痰星子溅在泥土地上，“我告诉你，陈家仁至义尽，给你五百块钱，赶紧卷铺盖回你娘家去！

别在这儿碍眼，晦气！”

五百块？

苏晚的指尖微微蜷缩，心里泛起一阵冷笑。

1980年的五百块，乍一听确实是笔能让人眼热的巨款，够普通工人挣小半年的，可在这时候递过来，分明是想买断她后半生的枷锁。

原主的娘家是出了名的重男轻女，她要是真回去了，只会被当成榨干最后一丝价值的工具，这笔钱十有八九要填给她那个游手好闲的哥哥娶媳妇的窟窿。

更何况，原主本就是为了给娘家还那笔天文数字般的赌债才点头嫁过来的，如今刚过了门就被扫地出门，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我不走。”

苏晚撑着冰凉的炕沿慢慢坐起身，喉咙干得像被砂纸磨过，每说一个字都带着灼痛感，可声音却异常平稳，“婚书还在村委会盖着章，我是陈家明媒正娶的媳妇。

要么咱们现在就报官，让公社的干部来评评理，要么就等我爹娘来了把话说清楚，否则，这炕我不挪窝。”

她继承了原主的记忆，自然清楚王桂香打得什么算盘——赶她走，好顺理成章地把当初那笔厚重的彩礼，还有陈建军名下的那些家当，全留给建军那个眼高于顶的弟弟陈建国。

王桂香被这番话噎得一口气没上来，脸“腾”地涨成了猪肝色，额角的青筋突突首跳：“你个小贱人还敢犟嘴？！”

她扬手就朝苏晚脸上扇去，粗糙的手掌带着风声，显然是动了真怒。

苏晚眼皮都没眨一下，既没躲也没闪，只是抬起眼，冷冷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丝毫惧意：“你打。

今天这巴掌落下来，我明天就躺到公社门口哭，让全公社的人都看看，陈家是怎么欺负刚丧了丈夫的媳妇的。”

王桂香的手僵在半空中，离苏晚的脸只有寸许，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她这辈子最要脸面，要是这事真闹到公社去，陈家别说在靠山屯抬不起头，怕是十里八乡都要戳他们的脊梁骨！

“好，好得很！”

王桂香咬牙切齿，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你想留是吧？

行！

从今天起，家里的活儿你全包了，挑水劈柴做饭喂猪，一样都别想少！

吃的自己挣去，别想从我这儿讨一口吃的！

我倒要看看，你这细皮嫩肉的城里丫头（原主家在镇上），能撑到几时！”

“砰”的一声巨响，木门被她狠狠摔上，震得屋顶落下几片灰尘。

屋里终于恢复了安静，苏晚这才松了口气，后背不知何时己沁出一层冷汗，将贴身的粗布衬衣洇得透湿。

穿越到这八十年代的穷山沟，成了个处境艰难的望门寡，前路必定布满荆棘。

但她苏晚，在现代能从一个不起眼的设计助理一步步做到业内顶尖的总监，靠的从来不是认命，而是一股不服输的韧劲。

既来之，则安之。

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活下去，再想办法活得像样。

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起来，提醒着她身体的虚弱。

苏晚扶着墙站起身，在原主那只掉了漆的木箱底翻了半天，终于摸出三个皱巴巴的红薯，表皮还带着些许泥土。

她走到墙角的灶台边，小心翼翼地拨开余火未尽的柴灰，把红薯埋进去煨着。

橘红色的火光在灶膛里跳动，映在苏晚的脸上，明明灭灭间，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丝毫迷茫，只有一种在逆境中生根发芽的韧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