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空调吹得人发冷，他却觉得后颈渗出细密的汗珠。
"明舟啊，不是我说你。
"王总把策划案往桌上一丢，金丝眼镜后的小眼睛眯成缝，"这次汽车客户的发布会，让小林去跟吧。
女孩子嘛，穿得漂亮点往那儿一站，甲方爸爸看着也舒心。
"顾明舟盯着自己熬夜做的三维动态主视觉，投影仪蓝光在PPT封面上颤动。
他想说这个方案融入了赛博朋克元素，想说动态粒子效果能配合新车悬浮底盘的技术亮点，但喉咙像被塞了团浸水的棉花。
"王总，小林上周才入职。
"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这个案子我盯了三个月，从市场调研到......""你今年二十八了吧？"王总突然打断他，肥厚的手掌拍在真皮扶手，"男人到这个年纪还没混上总监，说明什么？缺乏人格魅力！"镶着翡翠的尾戒在灯光下闪过幽光，"你看看人家徐总，三十五岁就是4A公司合伙人，那叫一个雷厉风行......"玻璃幕墙外陆家嘴的霓虹突然扭曲成色块，顾明舟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能清晰看见王总嘴角沾着的韭菜碎屑，能听见后排同事憋笑时椅子发出的吱呀声。
血液在耳膜里轰隆作响，某种灼热的东西正顺着脊椎往上爬。
"我去洗手间。
"推开消防通道铁门的瞬间，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顾明舟踉跄着撑住墙壁，瓷砖的凉意渗入掌心。
他低头看着自己发抖的手，虎口处突然浮现淡蓝色光斑，像有人往皮下注射了荧光试剂。
"见鬼......"他用力揉眼睛，光斑却迅速蔓延至整条手臂。
镜面般的波纹从指尖开始吞噬身体，西装革履的男性躯体如同被擦除的粉笔画，取而代之的是雪纺衬衫包裹的曼妙曲线。
三十四楼的安全通道里，顾明舟——或者说此刻的顾明曦，望着防火门倒影中的陌生女子。
及腰卷发泛着葡萄酒般的暗红，原本宽大的衬衫此刻妥帖地勾勒出腰线，最诡异的是胸前挂着的工作牌，照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重绘。
"性别转换......"她抚上微微发烫的锁骨，那里浮现出藤蔓状银色纹路。
手机突然在裤袋震动，摸出来时锁屏时间显示17:23——距离会议中断不过七分钟。
高跟鞋敲击大理石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王总真是的，非要人家穿这么紧的裙子。
"娇嗔的女声带着回响，"不过顾明舟那傻子真好骗，等他被辞退，创意部就是您的天下了......"顾明曦贴着墙根缓缓下蹲，黑色西裤不知何时变成了铅笔裙。
她看着小林挽着王总从转角走过，超短裙下的渔网袜在监控死角若隐若现。
某个疯狂的想法在灼烧神经，当她摸到裙袋里的口红时，指尖触到一张硬质卡片。
市场部副总监顾明曦。
工号尾数四位与原来完全相同。
"叮——"电梯门在三十二层打开，顾明曦深吸一口气踏入创意部。
开放式办公区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二十多道目光钉子般扎过来。
她径直走向还亮着屏幕的工位，主机箱上贴着褪色的漫威贴纸——正是她用了五年的那台。
"这位小姐，你是不是走错了？"前台慌张地追过来，"这是顾明舟老师的......""从今天起我接手他的工作。
"顾明曦将工牌啪地扣在隔断玻璃，"王总没通知你们？"她瞥见显示器角落的便签条，上周自己写下的会议纪要还粘在那里。
真讽刺，连便签纸上的狗爪印都一模一样。
当她在王总惊愕的目光中调出三维动态主视觉时，落地窗外正好掠过一群白鸽。
粒子光束在银灰色新车表面流动，顾明曦听见自己清亮的声音穿透会议室："悬浮底盘与赛博都市的概念结合，需要更具冲击力的视觉语言......"暮色漫过黄浦江时，她站在空荡荡的办公室整理物品。
抽屉最深处躺着褪色的合影，大学毕业那天的顾明舟搂着父母笑容灿烂。
镜面般光滑的手机屏幕映出她的新面容，眼尾泪痣的位置与照片分毫不差。
玻璃门突然被叩响。
穿酒保马甲的女人斜倚门框，银色短发下耳骨钉闪着冷光。
"新觉醒的'幻蝶'？"她抛来枚黑色金属片，正面蚀刻着振翅凤蝶，"明晚十点，巨鹿路228号。
"玻璃幕墙在暴雨中震颤，顾明曦的高跟鞋卡进通风井格栅。
她单手抓着生锈的消防梯，另一只手死死捂住嘴。
三十八楼呼啸的风里，悬浮在空中的黑衣男人正转动头颅，暗红色目镜扫描着写字楼外墙。
"体温感应失效了？"男人的机械合成音带着电流声，黑色风衣下摆突然炸开数十条金属触须。
其中一条擦过顾明曦脚踝，带血的丝袜裂口立即传来灼烧感——那上面沾着王总办公室的虹膜扫描液。
三小时前，当顾明曦以清洁工身份潜入前公司时，绝没想到会触发基因检测警报。
更没想到王总保险柜里锁着的不是受贿证据，而是印着方舟标志的冷冻舱设计图。
此刻她锁骨处的银色纹路正发出刺痛，仿佛在警告追捕者携带的量子干扰场。
"找到你了。
"男人突然九十度折颈，目镜红光穿透雨幕。
顾明曦在触须袭来的瞬间松手下坠，失重感激活了某种本能。
身体在半空泛起波纹，男性躯体穿过破碎的玻璃幕墙，顾明舟抓着断裂的领带荡进会议室。
镜像同步在此刻启动。
顾明舟感觉太阳穴突突跳动，忽然看到自己正以女性形态蜷缩在五公里外的安全屋。
这个发现让他头皮发麻——原来转换后的躯体竟能同时存在，就像照镜子的两面。
"真是令人惊喜的变异。
"黑衣男人撞破外墙，金属触须在身后狂舞，"双生镜像体，这可是方舟找了十年的活体样本。
"顾明舟撞翻旋转椅后退，后腰抵住智能白板。
触须洞穿他耳际时，某个记忆碎片突然闪现：昨夜夏瞳往他掌心倒的龙舌兰，在杯底显出DNA链状冰晶。
"试着想象你们是磁铁两极。
"女调酒师的异色瞳在幽蓝灯光下流转，"当意识频率达到共振......"金属触须即将刺入眼球的刹那，顾明舟在脑内按下无形的开关。
安全屋里的顾明曦猛然抬头，两人瞳孔同时泛起银光。
黑衣男人突然僵直，触须尖端距离眼球0.01毫米处疯狂震颤——两个镜像体正在不同空间同步发动能力。
时空在此刻重叠。
顾明舟看着自己的手掌穿过对方胸腔，就像伸进全息投影。
而五公里外，顾明曦的指尖正从黑衣男人后背透出，握住那颗跳动的机械心脏。
暴雨声中响起精密零件散落的脆响，男人目镜熄灭前吐出最后呓语："双生子...会吞噬...宿主..."平安夜，外滩华尔道夫酒店穹顶垂下十万颗水晶珠。
顾明曦摇晃着香槟杯，鱼尾裙上的碎钻与对面徐总腕表的铂金光泽交相辉映。
这位曾出现在王总口中的传奇人物，此刻正用解剖般的眼神打量她。
"顾小姐的营销方案令人惊艳。
"徐总将鹅肝酱抹成薄片，"特别是对竞品弱点的把握，精准得像是看过对方董事会纪要。
"水晶吊灯突然晃动，顾明曦无名指上的戒指开始发烫。
这是夏瞳给的反侦察装置，说明会场至少有五个能力者。
她维持着完美微笑，意识却潜入镜像空间——男性形态的顾明舟正隐身于吊灯钢索，目睹徐总秘书往红酒注入金色药剂。
"听说徐总投资了新兴生物科技？"顾明曦转动婚戒，激活电磁干扰模式，"我司最近倒是发现有趣的课题，关于基因编辑后的能力暴走......"她突然噤声。
透过顾明舟的视角，看到徐总后颈浮现鳞片状纹路——和那晚黑衣男人一模一样的方舟印记。
记忆突然闪回冷冻舱设计图上的标注：X-12型寄生体，宿主存活期不超过十八个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