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警局新来的刑警，老法医沈予白却对我格外关照。他总在我加班的深夜递来温热的牛奶，
指尖有意无意划过我的手背。连环杀人案第七名死者出现时，
我在卷宗里发现惊人巧合——所有案发现场都有他的签名。雨夜跟踪他来到郊区废弃工厂，
却看见他站在最新抛尸点中央。“沈予白，你还要杀多少人？”我举枪的手在抖。
他忽然笑了，黑暗中枪口转向我的身后：“等到了，第八个。
”身后传来铁管坠地的声音——本该躺在解剖台上的第七位死者，正站在我背后。
---雨水像是永远下不完的墨汁，浓稠而冰冷，粗暴地抽打着警车脏污的挡风玻璃。
雨刮器徒劳地左右摇摆，在模糊的视野里划开两道短暂、透明的扇形，
旋即又被新的浑浊水流覆盖。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浓重的土腥味、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还有一丝…一丝极其微弱、却顽固钻入鼻腔的甜腻腐败气息，像某种阴魂不散的诅咒。
车猛地刹住，轮胎碾过泥水，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我推开车门，
裹挟着冰冷水汽的夜风立刻劈头盖脸砸过来，警服外套瞬间湿透，沉重地贴在皮肤上。眼前，
是郊区那片早已废弃的工厂区。巨大的、如同钢铁巨兽残骸般的厂房轮廓在暴雨中若隐若现，
透着一股被时间遗忘的阴森死寂。几辆警车的顶灯无声地旋转着，
红蓝光芒在密集的雨幕中晕染开，如同怪诞的鬼眼，
将这片废墟切割成一块块闪烁不定、光怪陆离的碎片。警戒线在风中狂乱地舞动，
像垂死挣扎的蛇。“林澈！这边！”一个模糊的身影在雨幕那头挥手，
声音被风雨撕扯得断断续续。是队里的老张。我深吸一口气，
冰冷的空气夹着雨水的腥气直冲肺腑，强行压下胃里翻腾的不适感。靴子踩进泥泞里，
每一步都发出“吧唧”的黏腻声响，沉得如同灌了铅。我拨开湿漉漉的警戒线，
低头钻了过去。废弃厂房内部空旷得可怕，像一个被掏空了内脏的巨大怪兽。
穹顶高得模糊不清，几盏临时架设的强光灯惨白的光柱刺破黑暗，
成为这巨大空间里唯一的光源，却也因此将四周的阴影衬托得更加浓重、深不可测。
光束的尽头，聚焦在中央一小块被塑料布勉强覆盖的地面上。塑料布下，
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以一种极度扭曲、非自然的姿势蜷曲着。
现场的法医和技术人员穿着臃肿的隔离服，像一群沉默的白色幽灵，
在强光笼罩的核心区域无声地忙碌着。他们的动作精准而冷漠，
只有仪器偶尔发出的微弱滴答声，才证明这里并非死寂的坟场。我的目光越过那些白色身影，
落在塑料布边缘暴露出来的一只手上。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指甲缝里嵌满了黑色的污泥，
手腕以一个绝对不可能属于活人的角度弯折着。那只手无力地搭在冰冷潮湿的水泥地上，
无声地诉说着最后一刻的绝望和痛苦。胃部猛地一阵抽搐，酸水涌上喉咙。
我死死咬住后槽牙，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这是第七个了。同样的手法，
同样被抛尸在荒僻角落，同样……死得毫无尊严。一种沉重的、混合着愤怒和无力的窒息感，
像冰冷的铁箍，紧紧勒住了心脏。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清冽而微苦的气息，
极其突兀地切入了这片浓重的血腥与腐败之中。像一块薄荷冰，
瞬间刺破了令人作呕的粘稠空气。我下意识地转头。他就站在几步之外，
同样穿着白色的隔离服，只是没有戴帽子。雨水打湿了他额前几缕黑色的碎发，
湿漉漉地贴在光洁的额角，水珠顺着发梢滚落，滑过清晰的下颌线。
那张脸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过分平静，甚至有些漠然。鼻梁挺直，
薄唇抿成一条没有弧度的线，只有镜片后的那双眼睛，沉静得如同不见底的深潭，
清晰地倒映着现场刺目的强光，也映着我此刻狼狈而紧绷的身影。沈予白。局里的首席法医，
一个名字和他的人一样，带着点疏离冷感的调子。他手里端着一个保温杯，
杯口正袅袅飘散出白色的热气。那清冽的气息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刚沏的，提神。
”他的声音不高，在空旷的厂房里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独特的、玉石相击般的质感，
穿透了哗哗的雨声和现场压抑的低语。他往前递了递杯子，
视线在我湿透的肩头和苍白的脸上短暂停留了一瞬，随即又落回我脸上。
我有些僵硬地伸出手，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递来的杯壁。温热的。
隔着冰冷的雨水和手套，那一点温度异常清晰。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在惨白的灯光下，
皮肤透出一种近乎透明的冷白色。就在交接的瞬间，
他的指尖似乎极其轻微地、若有若无地擦过了我的手背。那触感快得像错觉，一丝微凉，
转瞬即逝。“谢…谢谢沈法医。”我的喉咙有些发干，声音带着点自己都厌恶的沙哑。
保温杯握在手里，那点暖意却丝毫无法驱散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我垂下眼，
避开他过于沉静的注视。这人…太奇怪了。每次加班到深夜，只要他还在，
总能“恰好”有一杯温热的咖啡或牛奶递过来。有时是案发现场，
有时是解剖室外那条冰冷的走廊。那种不动声色的关照，像一根细小的羽毛，
时不时在心尖上搔一下，让人莫名地烦躁不安，却又找不到任何实质性的错处。“初步判断，
死亡时间在昨晚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之间。颈部机械性窒息，伴有死后躯干多处刺创。
”沈予白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工作状态下的绝对平静，毫无波澜，
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器具参数。他侧过身，目光投向塑料布下的轮廓，
镜片反射着强光，一片冷白。“和前几起…有高度关联性。”又是关联性。
这个词像冰冷的石头，沉甸甸地压下来。我拧开保温杯盖，
浓郁的绿茶香气混合着微苦的草木气息扑面而来，强行冲淡了一丝鼻腔里的血腥味。
滚烫的茶水滑过喉咙，带来短暂的灼痛和一点虚假的暖意。我抬头，
视线掠过沈予白线条冷硬的侧脸，再次投向那片被强光笼罩的区域。胃里那点不适感，
混杂着一种更深沉、更黏稠的无力感，翻涌不息。
警局档案室弥漫着纸张陈旧的霉味和灰尘的气息，混杂着消毒水残留的刺鼻气味。
时间在这里似乎凝滞了，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车流声提醒着外界的流动。
头顶那根老旧的日光灯管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光线惨白而不稳定，
将一排排高耸的、如同巨大墓碑般的铁灰色档案柜切割出浓重的阴影。
我坐在靠窗的一张旧木桌前，桌面上摊开的卷宗堆得像座小山。窗外天色阴沉，
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一如我此刻的心情。手指因为长时间的翻动而沾满了灰尘，
指甲缝里都是黑灰。我捏了捏酸胀的眉心，
目光疲惫地扫过刚刚合上的第六个案卷封皮——一个年轻女孩，
被发现时躺在城东垃圾转运站的角落里，死状凄惨。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
发出沉闷的“笃笃”声。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像水底的暗流，始终在心头盘旋。
沈予白那张过分平静的脸，他递来保温杯时指尖那若有若无的触碰，
他站在雨夜抛尸现场那沉静如渊的身影……这些碎片在脑海中翻腾，
却拼凑不出一个清晰的答案。烦躁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
目光落在桌角那杯早已冷透的绿茶上，杯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我猛地站起身，
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噪音。不行，必须再确认一次。
我走到标着“未结重大案件”区域的铁柜前，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决心，
将前面六起连环案的厚重卷宗，一本一本，全部从冰冷的铁架上抽了出来。
沉甸甸的重量压在手臂上，如同抱着六块冰冷的墓碑。回到桌前，将它们一字排开。
惨白的灯光下，六份深蓝色的卷宗封皮如同六道无法愈合的伤口，无声地陈列在面前。
我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专注，开始一页一页地翻检。
目光扫过那些触目惊心的现场照片——扭曲的肢体、凝固的血泊、肮脏的抛尸环境。
跳过案情描述，跳过初步勘验记录，
每一份卷宗里最关键、也最不容置疑的那个环节——法医的现场初勘报告和最终的尸检报告。
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第一份，城北公园池塘弃尸案。
报告末页，清晰的签名栏——沈予白。三个字笔锋冷峻，力透纸背。心脏猛地一沉。第二份，
城南废弃筒子楼焚尸案未遂。报告签名——沈予白。同样的名字，同样的笔迹，
像一枚冰冷的钢印。第三份，城西烂尾楼天台抛尸案。签名——沈予白。第四份，
城中公园公厕隔间……签名——沈予白。第五份，城乡结合部出租屋……签名——沈予白。
第六份，城东垃圾转运站……签名——沈予白。最后，
我的目光落在刚刚带回来的、还带着现场冰冷湿气的第七份卷宗上。手指僵硬地翻开，
直接翻到报告末页。惨白的打印纸，黑色的宋体字打印着报告内容。在签名栏的位置，
依旧是那熟悉得令人心头发冷的三个手写汉字——沈予白。墨迹似乎还未完全干透，
在灯光下泛着一点微弱的反光。七个名字。七个沈予白。它们整齐地排列在七份死亡报告上，
像一串精确的密码，又像七把冰冷的铁锁，瞬间锁死了我所有的侥幸和疑惑。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猛地窜起，沿着脊椎一路向上，瞬间席卷了四肢百骸，头皮阵阵发麻。
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冻结，又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疯狂泵向心脏，撞击得胸口生疼，
几乎无法呼吸。档案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日光灯管那恼人的“滋滋”声，
还有我自己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在耳边无限放大。所有的异样感，所有的巧合，
所有的“关照”，在这一刻都找到了一个最可怕、最无法辩驳的指向！是他！
这个念头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脑海，带来尖锐的剧痛和灭顶的寒意。每一次！
每一次死亡现场都有他！他是第一个接触尸体、掌控死亡真相的人！
他递来的温热茶水……那指尖的触碰……深夜的“偶遇”……那些被解读为“关照”的举动，
此刻全都扭曲成了最阴森的图景——那是一个猎手在不动声色地观察、接近他的猎物！
他是不是……也在评估着我？像评估他之前的那些“作品”？手指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
狠狠抠进掌心，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