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完美的裂痕我，苏辰，十八年的人生就像一本精心编排的教科书。从小到大，
我都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年年三好学生，次次考试第一，奖状贴满了客厅的整面墙。
父母健全，家庭和睦，生活看似完美无缺。每天早上六点起床，晚上十点睡觉，
生活规律得像瑞士钟表。直到那一天，所有的完美都裂开了一道缝隙。我记得很清楚，
那是一个阴沉的周三下午。我坐在医院冰冷的走廊长椅上，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检查单。
周围的消毒水味道刺鼻得让人想吐，但我已经闻不到了。"苏辰，进来吧。
"医生的声音从诊室里传来，平静得可怕。我机械地站起身，双腿像是灌了铅。
诊室里的白炽灯照得我眼睛发疼，王医生——我从小看到大的儿科医生，
现在却要告诉我成年人才会面对的噩耗。"根据最新的检查结果..."王医生推了推眼镜，
声音低沉，"你患的是一种罕见的神经退行性疾病，目前医学上还没有有效的治疗方法。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椅子扶手，"有多罕见？""全球病例不到一百例。
"他停顿了一下，"平均生存期...三个月。"三个月。九十天。两千一百六十个小时。
我盯着王医生白大褂上的一处污渍，突然觉得那形状像是一只展翅的鸟。多奇怪啊，
在这种时刻，我的大脑还在寻找无意义的图案。"有什么...症状？
"我的声音听起来不像自己的。"初期会感到四肢无力，平衡感下降。随着病情发展，
会出现肌肉萎缩、吞咽困难，最后..."他没有说完，但我们都明白那个终点是什么。
走出医院时，天已经黑了。我站在台阶上，看着街灯一盏盏亮起来。三个月前，
我还在这里等妈妈来接我，因为考了全市第一。那天她高兴得给我买了一个新书包，
虽然旧的那个还能用。现在，那个新书包可能比我活得还久。我没有告诉父母。不是现在。
我需要时间...消化这个事实。或者说，我需要时间决定怎么度过剩下的日子。回到家，
一切如常。爸爸在看报纸，妈妈在厨房忙碌。餐桌上摆着我最爱吃的红烧排骨，香气四溢。
"检查怎么样？"妈妈头也不回地问。"没什么，就是有点贫血。"我听见自己说，
声音平稳得连我自己都惊讶。"我就说嘛，你最近脸色不太好。"妈妈转身，
用沾着酱油的手捏了捏我的脸，"多吃点补血的，猪肝啊红枣啊..."我点点头，
机械地咀嚼着食物。红烧排骨的味道突然变得很陌生，像是某种从未尝过的外星食物。晚上，
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十八年，我一直按照别人的期待活着。好学生，好儿子，好榜样。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什么，因为所有选择都是"正确"的、被认可的。而现在，
我突然有了三个月的时间...做我自己。这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击中我。
既然生命只剩下倒计时，为什么还要继续扮演那个完美的苏辰？第二天早上，
当闹钟像往常一样在六点响起时，我做了一件从未做过的事——我按掉了它，
翻了个身继续睡。七点半，妈妈惊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辰辰！你怎么还没起床？
要迟到了！""今天不想去。"我对着门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我自己都没察觉的叛逆。
门外沉默了几秒。"你...不舒服吗？"妈妈的声音变得担忧。"嗯，不太舒服。
"我顺着她的话说。"那...好好休息，我给你请假。"妈妈妥协了，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躺在床上，突然感到一阵奇异的兴奋。这是我第一次逃课，第一次对妈妈说谎，
第一次...做自己想做的事。等到家里安静下来，我穿好衣服，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学校就在两条街外，但我没有往那个方向走。相反，
我转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那里有一家我每天经过却从未进去过的网吧。"身份证。
"网管头也不抬地说。我递过身份证，心跳加速。这是我第一次进网吧，
尽管它就在我家附近开了好几年。"包时还是按小时？"网管扫了一眼我的身份证，
似乎对我的年龄并不惊讶。"按...小时？"我不确定地回答。网管嗤笑一声，
"第一次来？包时划算，三十块到下午五点。"我点点头，付了钱，
接过一张写有号码的纸条。网吧里烟雾缭绕，光线昏暗，键盘敲击声和脏话此起彼伏。
我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笨拙地打开电脑。接下来做什么？
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开始这场"叛逆"。最后，我点开了一个流行的网络游戏，
随便注册了个账号。两个小时后，我完全迷路了。游戏里的世界复杂得超乎想象，
我死了无数次，被队友骂得狗血淋头。但奇怪的是，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快乐。
"新手？"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我转头，看见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坐在隔壁机位，
正歪头看着我的屏幕。她大概和我同龄，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但我不记得见过她。
"很明显吗？"我苦笑着问。"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明显。"她咧嘴笑了，
露出一颗俏皮的小虎牙，"要我教你吗？"就这样，
我认识了林小雨——我生命倒计时中的第一束光。第二章 坏学生的快乐"所以，
优等生苏辰也会逃课？"林小雨挑起眉毛，手指灵活地在键盘上敲击着。我惊讶地看着她，
"你认识我？""全校谁不认识你啊。"她翻了个白眼，"光荣榜上的常客，
老师口中的榜样。我上周还在升旗仪式上听过你的学习经验分享呢。"我的脸突然热了起来。
那个演讲是班主任硬要我准备的，内容空洞得连我自己都觉得尴尬。"那你呢？为什么逃课？
"我转移话题。林小雨耸耸肩，"艺术生，今天上午没课。再说..."她狡黠地眨眨眼，
"这里的空调比学校舒服多了。"在她的指导下，我的游戏水平突飞猛进。到中午时，
我已经能勉强跟上普通玩家的节奏了。"饿了吗？"林小雨伸了个懒腰，
"我知道附近有家超好吃的牛肉面。"我犹豫了一下。和陌生女孩单独吃饭，
这在我的"好学生守则"里绝对是禁止事项。但随即我想起——我还有多少这样的机会？
"好啊。"我说。牛肉面馆很小，但香气扑鼻。林小雨显然是常客，
老板娘亲切地叫她"小雨"，还给我们多加了一勺牛肉。"所以，"林小雨吸溜着面条，
"是什么让模范生决定堕落成网瘾少年的？"我盯着碗里漂浮的葱花，突然有种倾诉的冲动。
"如果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能保证不说出去吗？""我嘴巴很严的。
"她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我...生病了。"我轻声说，
"医生说我只有三个月可活了。"林小雨的筷子停在半空。
我以为她会说"别开玩笑"或者"真的假的"，但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没有怜悯，只有专注的倾听。"什么病？"她最终问道，声音出奇地平静。
我告诉了她。罕见病，无药可治，逐渐失去行动能力，最后连呼吸都会变得困难。
"所以...我想在还能动的时候，做一些以前不敢做的事。"我低头搅动着面条，
"比如逃课，比如来网吧，比如...""比如和'坏学生'一起吃饭？
"林小雨接上我的话，嘴角微微上扬。我笑了，"是啊，比如和'坏学生'一起吃饭。
"她没有说那些老套的安慰话，没有告诉我"会好起来的"或者"现代医学很发达"。
这让我松了一口气。"那你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吗？"林小雨突然问。"什么？
""列个遗愿清单啊！"她兴奋地拍了下桌子，"三个月虽然不长，
但足够做很多疯狂的事了。"就这样，在那个油腻的小面馆里，在林小雨的怂恿下，
打游戏吃路边摊已完成和父母顶嘴在课堂上睡觉考试交白卷谈恋爱...写到第七条时，
我的笔顿了一下。林小雨凑过来看，她的发丝擦过我的脸颊，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
"哇哦，苏同学想谈恋爱啊？"她揶揄道。我的耳朵烧了起来，"只是...列出来而已。
""别紧张，我帮你。"她拿过笔，
面又加了几条：深夜便利店聊天看日出淋雨不撑伞在公园长椅上过夜..."这些你都做过？
"我好奇地问。"大部分吧。"她耸耸肩，"生活太短暂，规矩太多了。
"这句话从我这样一个将死之人口中说出还算合理，但从一个健康活泼的女孩嘴里说出来，
却有种奇特的哲理意味。下午我们回到网吧，继续游戏。但这次，我不再只是为了消磨时间，
而是真正享受着其中的乐趣。林小雨是个出色的老师，也是个有趣的伙伴。
她玩游戏时表情丰富，赢了会欢呼，输了会假装生气地捶键盘，但很快又笑起来。五点钟，
我们走出网吧。夕阳把整条街染成了橘红色。"明天还来吗？"林小雨问，
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我点点头，"来。""那明天见，将死之人。"她调皮地挥挥手，
转身离开。"明天见，坏学生。"我回应道。回家的路上，我的脚步比往常轻快。奇怪的是，
得知自己死期后，我反而感觉比过去十八年都更...活着。父母对我晚归表示担忧，
我随口编了个"学习小组"的借口。他们轻易地相信了，毕竟我是从不撒谎的苏辰。
晚上躺在床上，我回忆着今天的每一个细节：网吧的烟味，牛肉面的香气，
林小雨笑起来时眼角的细纹...这些都是我以前从未注意过的小事，现在却变得无比珍贵。
第二天早上，我又一次按掉了闹钟。但这次不是因为抑郁或逃避，而是因为期待。
我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留下一张"去学校了"的纸条，然后直奔网吧。
林小雨已经在那里了，身边还放着两个热气腾腾的煎饼果子。"就知道你会来。
"她递给我一个，"加了两个蛋，长身体呢。"我咬了一口，酱汁顺着嘴角流下来。
林小雨大笑着用纸巾帮我擦掉，她的手指温暖而干燥。"今天玩什么？"我问。"不玩游戏。
"她神秘地眨眨眼，"今天带你去探险。"所谓的"探险"，其实就是城市漫游。
林小雨带我去了那些我每天经过却从未驻足的地方：老城区的二手书店，河堤下的涂鸦墙，
甚至是我们学校后山的那片小树林——从那里可以看到整个城市的风景。"你经常来这里？
"我气喘吁吁地爬上最后一块岩石。"嗯，当我需要思考的时候。"林小雨坐在悬崖边，
双腿悬空晃荡，"看着下面那些小得像蚂蚁一样的人和车，
就会觉得自己的烦恼也没那么大了。"我小心翼翼地在她旁边坐下，
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从这个高度俯瞰，整个城市确实显得渺小而遥远。"现在呢？
"我问，"看着这些，还觉得我的烦恼很大吗？"林小雨转过头，认真地注视着我，"苏辰，
死亡不是什么'烦恼'，它是...每个人最终都要面对的真相。
你只是比我们更早看到而已。"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我心中的某个锁。是啊，
每个人都会死，只不过我知道时间罢了。这个认知让我感到一种奇怪的解脱。"所以，
"林小雨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与其坐着等死，不如抓紧时间活着。走吧，
下一站！"她向我伸出手。我握住它，借力站了起来。她的手比我的小，但有力得多。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几乎形影不离。我编造各种借口应付父母和老师，
和林小雨一起探索着城市的每个角落。我们去深夜便利店买关东煮，
坐在马路牙子上聊天到凌晨；我们溜进大学图书馆，假装是那里的学生；我们甚至尝试抽烟，
结果两人都呛得眼泪直流，最后大笑着放弃。清单上的项目一个个被划掉，
但林小雨总能想出新的添加进去。"你哪来这么多点子？"一天晚上，
我们躺在操场上看星星时，我好奇地问。"我一直都是这样生活的啊。"她双手枕在脑后，
"只不过以前没人陪我疯而已。"我侧过头看她。月光下，林小雨的侧脸线条柔和而清晰，
睫毛在脸上投下小小的阴影。"谢谢你。"我轻声说。"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知道生活可以这样过。"她转过头，我们的目光在月光下相遇。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她会吻我。但最终，她只是轻轻捏了捏我的手。
"明天去医院复查对吧？"她问。我点点头，惊讶于她还记得这个。"我陪你去。"她说，
语气不容拒绝。第三章 医院里的阳光医院的走廊比上次来时更加漫长。林小雨走在我身边，
不时用肩膀轻轻撞我一下，好像在提醒我她还在那里。"苏辰。"护士叫到我的名字。
我站起身，林小雨也跟着站起来。"家属在外面等。"护士拦住了她。"我是他女朋友。
"林小雨面不改色地说，自然地挽住我的手臂。护士怀疑地看了我们一眼，
但最终还是放行了。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不知道是因为即将面对的检查结果，
还是因为林小雨那句"女朋友"。王医生看到林小雨时挑了挑眉，但没说什么。
检查过程很繁琐，抽血、核磁共振、各种神经反应测试...林小雨全程陪在我身边，
在我做肌电图被电得龇牙咧嘴时做鬼脸逗我笑。"情况比预计的发展快一些。"最后，
王医生看着检查结果，眉头紧锁，"肌力下降明显，建议开始使用辅助行走工具。
"我握紧了椅子扶手。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听到病情恶化的消息，
还是像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有多快？"林小雨问，她的手悄悄覆在我的手上。
"照这个速度，可能...两个月左右就会需要轮椅了。"王医生谨慎地说。两个月。
六十天。比原先的预期又少了一个月。走出诊室时，我的腿确实比来时更无力了。
林小雨紧紧挽着我的手臂，仿佛要用她自己的力量支撑我。"嘿，看那边。
"她突然指着候诊区。一个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女孩独自坐在角落，正在输液。她瘦得惊人，
苍白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但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正专注地读着一本书。
"去打个招呼？"林小雨冲我眨眨眼。"什么？不，
我们不能——"但林小雨已经拉着我向那个女孩走去。"嗨，"她自来熟地坐在女孩旁边，
"你在读什么？"女孩抬起头，先是惊讶，然后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挪威的森林》，
你看过吗？""当然！"林小雨兴奋地说，"我最喜欢绿子了！"就这样，
我们认识了许清——白血病患者，已经与病魔斗争了三年。"医生说我最长还有一年。
"许清平静地说，仿佛在讨论明天的天气，"最短的话...随时都有可能。
"我震惊地看着她。面对死亡，她怎么能如此...平静？"你不害怕吗？"我忍不住问。
许清想了想，"一开始怕得要死。但后来我发现，害怕并不能改变什么。"她合上书，
"所以我决定把每一天都当作礼物。比如今天，我认识了两个新朋友，这就是个很好的礼物。
"她的目光清澈而坦然，我突然感到羞愧。比起她，我的三个月已经算是奢侈了。"你们呢？
为什么来医院？"许清问。我犹豫了一下，
但林小雨已经替我回答了："苏辰也是个将死之人，我是他的...健康顾问。"许清笑了，
"那你们一定有很多有趣的故事。"于是我们聊了起来。
许清告诉我们她如何在化疗间隙偷偷溜出医院去吃冰淇淋，如何在病房里开睡衣派对，
甚至如何在医院天台上看过流星雨。"医院其实是个很有趣的地方，"她说，
"如果你知道怎么看的话。"离开前，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
许清说下次化疗后会给我们发消息，约我们一起"探险"——医院版本的。回家的地铁上，
我沉默不语。林小雨也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着我的手。"她和我们不一样。
"最终我打破沉默，"她已经病了那么久，早就接受了。而我...我才刚刚知道。
"林小雨摇摇头，"苏辰，接受死亡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许清也是花了三年时间才变成今天这样的。你看到的是结果，不是过程。"我看着她，
突然意识到林小雨远比我想象的要成熟。"你今天说...你是我女朋友。
"我小心翼翼地提起这个话题。林小雨的脸微微泛红，"那是为了能陪你进去啊，笨蛋。
""哦。"我低下头，莫名感到一阵失落。"不过..."她的声音变得很小，
"如果你想的话...我们可以试试？"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试什么？""谈恋爱啊。
"她抬起头，直视我的眼睛，"反正你都快死了，还怕什么失恋啊？
"这个理由如此荒谬又如此合理，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啊，那就...试试？""试试。
"她点点头，然后飞快地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这个突如其来的吻让我整个人僵在原地。
林小雨则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看向窗外，但我能看到她的耳朵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那天晚上，我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不是因为病情，而是因为林小雨那个轻如羽毛的吻。
十八年来，我第一次体会到心动的感觉，却是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
这究竟是命运的仁慈还是残酷？手机突然震动，是林小雨发来的消息："睡不着。在想你。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我的心脏狂跳不止。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才笨拙地回复："我也是。
""明天见，男朋友。"她回复道，附带一个笑脸emoji。"明天见，女朋友。
"我回复，然后像个傻子一样对着手机笑了半天。第二天在学校，
我们假装不熟——毕竟在老师和同学眼中，我还是那个模范生苏辰，
而她是不起眼的艺术生林小雨。但在没人注意的角落，她会偷偷塞给我小纸条；课间操时，
我们隔着人群交换眼神；放学后，我们在约定的地点汇合，然后开始我们的"探险"。
这种双重生活既刺激又甜蜜。我从未想过，在生命的最后阶段，我竟然会体验到初恋的美好。
周末，我们约了许清一起去了动物园——她一直想看新来的小熊猫。
看着许清兴奋地趴在玻璃窗前，苍白的脸上泛起难得的红晕，我突然意识到，
我们三个都是生命的异类：一个将死之人，一个长期病患，还有一个...林小雨是什么呢？
她是那个把光明带进我们黑暗世界的人。"想什么呢？"林小雨撞了撞我的肩膀。
"在想...你为什么会选择和我做朋友。"我老实回答。她思考了一会儿，
"也许因为...你让我看到了生命的另一面？大多数人都是浑浑噩噩地活着，
从不思考死亡。但你不一样，你知道时间有限，所以活得...更真实。
"我从未这样想过自己。在她眼中，我竟然不是个可怜的绝症患者，而是某种...榜样？
"再说了，"她调皮地补充道，"你打游戏的样子真的很可爱，像个手忙脚乱的小狗。
""喂！"我假装生气地去挠她痒痒，她尖叫着躲到许清身后，三个人笑成一团。那一刻，
站在阳光下，被笑声包围，我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是的，幸福。
即使知道生命所剩无几，即使明天就可能无法行走，但此刻，我是幸福的。
也许这就是林小雨和许清教给我的：死亡不是生命的对立面，而是生命的一部分。
真正活过的人，不会因为死亡的阴影而恐惧，反而会因为它的存在而更加珍惜每一缕阳光，
每一个笑容，每一次心跳。那天晚上，我在遗愿清单上又加了一条：真正地爱与被爱。
第四章 崩塌的完美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我睁开眼睛，
发现自己的右手无力地耷拉在床边。我试着握拳，手指只是微微颤动了几下。
这是病情恶化的第一个明确信号。我深吸一口气，用左手把右手拖到胸前，
像摆弄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物件。三个月前，这只手还能轻松解开复杂的数学题，
能写出让老师赞叹的作文，能在钢琴上流畅地弹奏《梦中的婚礼》。现在，
它连一个简单的握拳动作都做不到。"辰辰，起床了！"妈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伴随着轻轻的敲门声。"起来了。"我应道，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平静。
我用左手艰难地穿好衣服，右手像一件碍事的装饰品。刷牙时，我不得不把牙刷换到左手，
动作笨拙得像个小孩子。镜子里的我脸色苍白，眼睛下方挂着明显的黑眼圈。下楼时，
我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右腿似乎也不如以前灵活了。"怎么了？不舒服吗？
"妈妈敏锐地察觉到我的异常，手背贴上我的额头。"我没事。"我躲开她的手，
坐到餐桌前。爸爸放下报纸，审视地看着我，"你最近很反常，苏辰。成绩下滑，经常晚归，
现在又这副样子...""我怎么了？"我抬头直视他，声音突然提高，
"我只是累了不行吗？难道我必须每天都保持完美吗？"话一出口，我自己都愣住了。
十八年来，这是我第一次对父母大声说话。餐桌上一片寂静。妈妈的手停在半空，
咖啡杯里的热气缓缓上升。爸爸的眼镜滑到了鼻尖，但他没有去推。"我们只是关心你。
"最终妈妈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受伤。我知道我应该道歉，应该像往常一样做个懂事的儿子。
但今天，看着他们担忧又困惑的表情，我突然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愤怒。"关心？
你们的关心就是希望我永远考第一，永远做模范生，永远不辜负你们的期望？
"我的声音颤抖着，"如果我告诉你们，我得了绝症，只剩两个月可活，你们会怎么想？
"时间仿佛凝固了。妈妈手中的叉子掉在盘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什么...什么意思？
"爸爸的声音变得异常尖锐。于是我把一切都说了出来。医院的诊断，逐渐恶化的症状，
以及医生给出的残酷时间表。说出来比我想象的容易，就像拔掉一个塞子，
所有压抑的情绪倾泻而出。妈妈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她张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只是无声地流泪。爸爸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然后重重地坐回去，
仿佛双腿突然失去了支撑的力量。"为什么不早说..."妈妈终于找回声音，
却破碎得不成句子。"因为我不想看到你们现在这个样子！"我吼道，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我不想看到你们用看死人的眼神看我！"我推开几乎没动的早餐，
跌跌撞撞地上了楼，把自己摔在床上。楼下的哭声和低语声隐约传来，但我用枕头捂住耳朵，
拒绝倾听。手机震动起来，是林小雨的消息："今天去哪冒险？老地方等你？"我看着屏幕，
突然无比渴望见到她。在她面前，我不需要是完美的苏辰，不需要解释，不需要假装。
她接受的就是现在的我，残缺的、愤怒的、恐惧的我。"一小时后见。"我回复道，
然后艰难地换下睡衣。下楼时，父母坐在客厅里，妈妈的眼睛红肿，
爸爸面前摊着一堆打印的医学资料。他们同时抬头看我，眼神中的痛苦几乎让我窒息。
"我...出去一下。"我低声说，避开他们的目光。"苏辰..."妈妈站起身，
声音哽咽，"我们需要谈谈，需要...想办法...""没什么好谈的，也没什么办法。
"我打断她，"这是绝症，记得吗？无药可治。""至少让我们陪你...""不用了。
"我硬起心肠说，"我有约了。"走出家门，阳光刺眼得让人流泪。我深吸一口气，
努力控制着不协调的步伐，向约定的地点走去。林小雨已经在网吧门口等我了，
今天她穿了一件明黄色的T恤，在灰暗的街道上像一束阳光。看到我，她笑着挥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