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两周年那天,我在公司电脑里查到顾源公司的可疑账目。本该庆祝的纪念日,
他失联到凌晨三点才回家。“公司忙。”他解释时眼神发飘,手机屏幕死死扣在桌面上。
戒指没戴上,卡在抽屉深处忘了。趁他洗澡,我解锁他手机。没想到,
屏幕上闪烁的是我闺蜜程菲的名字。程菲挺着孕肚笑盈盈出现在我家:“姐,孩子想干妈了。
”身后跟着顾源,他手中握着那份要命的审计报告。“签个字,当给孩子红包。
”程菲递过笔。我这才发觉,这场婚姻是精心编排的陷阱。肚子猛地抽痛起来。
医院白单子上写着:早孕六周,先兆流产。顾源的手机又响了。没想到,
这次是他公司账户被冻结的银行通知。第一章抽屉里的婚戒七月十二号,
日历上那个红圈刺着我眼睛。两周年。纸婚。顾源昨晚特意提起过,声音裹着暖意。
我对着电脑屏右下角的日期发愣。数字跳了一下。9:47 AM。
嘉禾建材本月应付账款目录在表格里密密麻麻铺着。客户名:安科医药有限公司。
审计凭证附件缺失。一串数字异常规整,像故意列队给人看。六笔支出。八十万整。
每次间隔整十五天。机械。冷漠。如同手术台上精准的切割。附注空白。嘉禾建材,
是顾源爸给他在家族集团里练手的小生意。安科医药?没印象。指尖有点凉。
空调风直往我脖子里钻。我习惯性地搓了搓无名指根。空的。婚戒早晨摘下来放梳妆台上了。
怕刮到键盘。手机安静。顾源没动静。结婚后第一个纪念日他包下旋转餐厅,
玫瑰多得像要扑出来。他说纸婚易碎,他得捧在手心护着。今天连个微信震动都没有。
报表上的数字像蚂蚁,一点点啃着我神经末梢。凭证。得拿到原始凭证。安科医药。
内线电话响得很突兀。许经理。我顶头上司。那声音跟他人一样,像泡在凉油里:“林晚,
嘉禾建材的年审报告,下班前放我桌上。徐董要看。”咔哒。挂了。连个询问气口都没留。
他最近看我的眼神渗着寒气。自我接手嘉禾这案子开始。顾源家是所里大客户,
他爸顾振华跟我们徐董的交情能写本《三国演义》。这烫手山芋,只有我接。心往下沉了沉。
电话拨给顾源。机械女声冰冷重复:“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一遍。又一遍。
忙音扎耳朵。电脑屏幕上,“安科医药”四个字晃出重影。七点,写字楼里人都走空了。
打印机的喘息声格外响。嘉禾建材的应付账款原始凭证复印件刚到手。
那张标注着“安科医药”八十万的付款单据,开票单位签章模糊得像一团洇开的墨迹。
我抽出随身带的微型放大镜。灯光下细看。墨点边缘,一点不易察觉的印刷网纹露了出来。
假公章。凉气猛地从脚底板窜起。顾源的名字签在审批栏。一笔一划,力透纸背,
和他平时签名一般无二。他签的。指纹在光滑的纸面上印出湿痕。抬头看窗外,
城市华灯初上,霓虹光怪陆离。这纸像烙铁,烫得我捏不住。顾源手机依然关机。
心一点点缩紧。回家。家里灯漆黑。纪念日的蛋糕盒孤零零蜷在餐桌上,
淡奶油裱的花边塌了一半,像无声的嘲讽。餐椅冰凉。我坐不住。胃里空的发慌,
冰箱里的冷气扑面而来。隔夜的吐司片。冰牛奶。食不知味。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
十一点半。门口毫无响动。我站起来,绕着客厅转圈。地板吸着我的软底拖鞋,没一点声。
茶几旁挨墙立着的雕花矮柜,最下层的小抽屉把手掉过漆。顾源半年前自己修的,
笨手笨脚弄了半天。他手机呢?会不会...我蹲下身,拉开。
一堆杂物:过期的杂志、备用钥匙、备用充电线…还有丝绒的方盒。深蓝色。
边缘磨得有点旧。我们结婚那天的对戒盒子。我把它拿出来,很轻。掀开盖子。女戒在里面。
圈内刻着他签单时那个力透纸背的签名缩写:GY。那枚男戒本该在他手指上,
此刻却静静躺在衬布里。门锁电子音轻响。凌晨两点四十七分。顾源进来时带起一阵风,
混着酒气和陌生的香水味。不是他常用的雪松冷调。是某种甜腻的花香。
他脱外套的动作有点滞。光线暗,他脸上疲惫的沟壑沉在阴影里。“公司临时接了个大单,
应酬...喝多了。”他声音发沙,揉着太阳穴往浴室走,“洗洗,一股味儿。太晚了,
先睡。”他绕过餐桌上的蛋糕盒,看也没看。眼睛垂着。躲着我。“周年快乐。”我说。
他脚步顿了下,肩线僵硬:“...快乐。”继续走。浴室门关上了。水声哗哗响起。
那阵甜腻的花香缠绕在玄关的空气里。我捏着手里微凉的戒指盒。丝绒面压着掌心的纹路。
他西装外套还随意搭在沙发背上。口袋鼓出一角。我走过去。手指探进去。硬质长方形。
他的手机。屏幕滑开。没密码?不,是他的指纹刚解了锁。绿色的通话记录界面还没暗下去。
最顶上那条。“菲菲”。拨出时间:00:23。通话时长:57分钟。程菲。
水声戛然而止。门把转动。顾源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腰间只系了条浴巾。
水珠顺着他紧绷的腹肌滑下。他看我站在原地,手里拿着他的外套。
目光落在我另一只手上的戒指盒。他眉头皱起。“还没睡?”他声音带上点燥意,走过来,
“翻我外套干嘛?”他伸手来拿手机。动作自然。我下意识把手往旁边移开半寸。
他手落了空。空气凝固了一瞬。他抬眼看我。
浴室带出来的热气混合着沐浴露的薄荷味扑在我脸上。眼神很深。疑问。或许还有一丝警惕。
我的心跳在耳膜里撞。“纪念日礼物,”我把戒指盒推到他面前,
冰凉的丝绒擦过他温热的手指,“落抽屉里了。”声音听起来像另一个人。
他低头看着盒子里的男戒。喉结滚动了一下。灯光落在他潮湿的短发上,
水珠滴在锁骨凹陷处。他没拿戒指。“忙忘了。下次给你补个大的。”他语气有点敷衍,
伸手再次过来拿手机,“公司邮件还没看。”我松开手。屏幕被他点亮的瞬间,
一行清晰的新信息推送弹了出来:安科医药 李经理:顾总,下周那笔120万的货,
凭证我们尽快补。120万。数字跳进眼里。他拇指滑过,信息消失了。他抬眼。
撞上我还没来得及掩饰的目光。嘴角扯了一下,没笑。“盯着我手机看什么?”他声音不高,
带着水汽的沉。食指点了点我额头,“跟个审计耗子似的,看谁都像假账?嘉禾那点流水,
也值得你林大审计师费心?”他转身走向卧室,浴巾下的小腿肌肉线条绷紧。“睡吧。累。
”卧室门关上。我站在原地。手机里的“菲菲”。80万的假凭证。新冒出的120万。
还有抽屉深处被遗忘的婚戒。胃里那点冰冷的牛奶开始翻搅。窗外,
城市的霓虹不知疲倦地闪烁着。远处,一辆救护车鸣笛掠过,声音由远及近,又渐渐扯远了。
没想到,抽屉深处还躺着那个戒指盒。更没想到,一个被遗忘的纪念日,
抽屉里没送出的戒指和桌上摊开的报告,能揭开这么深的口子。
第二章肚子里的意外早高峰地铁里挤得像沙丁鱼罐头。身体悬空着。闷热浑浊的空气里,
劣质香水混合着汗酸味。旁边大姐染成枯黄的头发时不时扫过我脸颊,带起一阵痒。
我侧身躲,手护着肚子。里面好像有根细弦绷了一夜,现在被谁恶劣地拨了一下,
隐约的抽痛。昨天那场对峙留下的余波。手机震了。顾源。他很少这么早找我。
我下意识捏紧了吊环。通话接通,他背景音很嘈杂,车流声,听起来像在外面。“晚晚?
”他声音压着点东西,不是温柔,是紧绷的试探,“晚上有空吗?菲菲说……想你了,
一起吃个饭?”菲菲。名字从他舌尖滚出来,亲昵熟稔。地铁进站的呼啸声淹没了我的沉默。
他等了几秒:“喂?听不清?在家做吧。就我们家。她馋你手艺,你也……很久没见她了。
”语速有点快。像背好的台词。不给我留缝隙拒绝。“好。”我吐出一个字。
指甲抠进了掌心包覆的软胶吊环里。程菲要进我家门了。带着那张“菲菲”的通话记录,
带着那个凌晨的甜腻香水味。熬到午休。所里食堂。不锈钢餐盘丢在桌上哐当响。
财务助理小周闷头坐我对面,扒拉着红烧土豆。他头顶的发旋像个低气压中心。
我戳着那块油光发亮的排骨,没胃口。“又被许阎王削了?”我低声问。
他推了推眼镜:“嗯。我报的年审费用清单,48万的明细表,他非说有水分。骂了半小时。
说我不懂规矩。”他抬眼,黑眼圈很重,嘴角向下垮,“规矩?他的规矩就是你报45万,
他砍到38万,中间那7万去哪了?鬼知道!”他声音猛地拔高,旁边桌有人看过来。
他慌忙低头,叉子戳进米饭里。又来了,所里这摊浑水。小周被推到前面挡火力的炮灰。
我心里那根弦被“48万”这数字拨得嗡嗡响。
安科的八十万、一百二十万……也是某个挡箭牌?这念头一闪,沉甸甸坠下去。
午饭彻底吃不下。下午外勤去银行打流水的空隙,我拐进街角药店。透明玻璃柜里格子排开。
验孕棒。几个牌子。我随手拿了盒最不起眼的。深蓝色包装盒揣进手袋时,
塑料边缘刮过大衣内衬,发出微弱的嗤啦声。小票显示:¥39.8。指尖发木。
收银员的微笑脸模糊一片。顾源说下次补个大的戒指时是什么表情?
胃里那个抽痛的点又浮现了。黄昏的光线像掺了金粉。我拎着超市购物袋推开家门。
玄关多了一双限量版华伦天奴铆钉鞋。鲜亮的粉。嚣张地支楞着。
客厅里传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程菲靠在沙发扶手上。穿着件贴身剪裁的羊绒连衣裙,
肚子那块绷得又紧又圆润。五个月?六个月?皮肤光洁,笑意盈盈。
像一尊被精心供奉的瓷观音。“晚晚姐!你可回来了!”她看见我,立刻张开手臂,
起身要迎上来。动作矫健,丝毫无孕妇沉重感。顾源紧跟着从厨房出来,
手里端着一盘切好的果盘,插着精致的小叉子。“慢点!祖宗!”他声音带着罕见的紧张。
视线飞快地掠过我的脸。是提醒程菲?还是……看我反应?我鞋跟踩在冰凉的地砖上,
站着没动。“姐!”程菲热情地挽住我胳膊,
带着香水味——和昨晚顾源身上那甜腻气息一模一样。她身上温热微汗。
那温热的弧度撞到我身侧。“我们家小宝今天可乖了,我说要来看干妈,他立刻就不闹腾啦!
喏,这是干妈送的见面礼!”她从精致手包里摸出一个小锦囊塞进我购物袋里。红色锦囊,
绣着金色平安结。针脚细腻。触手柔软冰凉。里面似乎是个沉甸甸小硬物。“小金锁片!
特意找人打的!咱小宝有干妈福气罩着啦!”她笑得没心没肺。“谢谢。破费了。
”我想抽回手。她挽得死紧,指甲涂着粉色亮片,刮着我臂弯薄毛衣下的皮肤。
一股反胃感涌上喉咙。我强行压下。“顾源,帮我提东西。”我声音肯定有些异样。
他眼神飞快闪了一下,似乎想探究,但还是伸手接过了塑料袋。
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我的手背。冰凉。他指关节好像擦破了点皮。“菲…菲菲怀孕辛苦,
站着干嘛?坐。”他把水果盘放上茶几,指了指沙发。眼神示意我。程菲顺势拉着我坐下。
沙发深陷。她丰腴的身体热烘烘地挨着我。那隆起的肚子近在咫尺,散发着强大的生命力场。
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那种紧绷的弧度。我的小腹深处,那根绷紧了一天的弦,
猛地被这画面狠狠拉扯了一下。尖锐的疼。咝——我倒抽一口冷气。身体下意识缩起来。
“怎么了晚晚姐?”程菲睁大眼,凑过来,无辜得像只好奇的兔子。顾源站在茶几对面,
手还按在购物袋上,塑料窸窣轻响。他看着我。眉头微锁,不是关切,更像一种评估。
冷汗瞬间从背脊爬上来。我勉强扯动嘴角:“没事,岔气。”手指抠进沙发柔软的皮面里。
程菲的手却突然覆上我小腹位置!温热柔软的掌心隔着几层衣料压下!“岔气揉揉就好啦!
小宝,给干妈送福气!揉揉就好了!”她动作快得像演练过。
掌心一下一下按在我小腹下方那片区域,那若有若无的隐痛点被重重揉按着。
那股牵扯的锐痛骤然加剧!眼前似乎黑了一下。“够了!”我猛地拨开她的手。用力过猛。
程菲被我推得向后一仰,撞在沙发靠背上。“啊!”她低呼一声,脸上天真无邪瞬间冻结,
被一丝惊慌和茫然取代。顾源一个箭步冲过来扶住她肩膀:“菲菲!”程菲捂住肚子,
眼睛瞬间红了。“源哥……肚子……小宝踢得好凶…吓死我了……”声音哽咽。
整个人往顾源怀里靠。顾源半抱住她,眼神刀一样剐向我:“林晚!你发什么疯!
”语气冰冷刺骨。血仿佛冻住了。客厅巨大的水晶吊灯光线惨白耀眼。
我看着他紧张护着程菲隆起腹部的姿态。那么陌生。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子,
缓慢地、带着铁腥味地割开我认知的表皮。这场婚姻是什么?我为谁挡了箭?
谁在用钱给谁打造金笼?胃里的酸水猛地涌到喉咙口。我捂住嘴,剧烈地咳起来。血腥味。
不是错觉。低头看掌纹。指尖一点点猩红。咳出来的?肚子里的痛楚变成了下坠的牵拉感,
一股温热的暖流突然失控地涌出双腿之间。空气里弥漫开一丝淡淡的铁锈味。顾源僵住了。
他的目光从我咳红的眼睑扫下,掠过手上那点刺目的红,
最后死死钉在我浅灰色家居裤迅速洇开的深色湿痕上。那片暗色还在扩大。
程菲在他怀里也僵住。脸上泪水凝固。那双漂亮的、涂着亮片的眼睛,
瞬间褪去了所有天真无辜的伪装,只剩下清晰的错愕和一丝……来不及收回的冰冷算计。
“你……”顾源声音变了调。目光死死锁住那片湿痕。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音也发不出。
剧痛像海啸般从腹部下方席卷而上,冲垮所有堤坝。眼前顾源惊愕的脸、程菲凝固的泪容,
连同巨大吊灯那扭曲的光,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吞噬干净。
只有耳边最后刮过顾源一声短促厉吼:“开车!去医院!”那声音撕裂了空间,
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急救车顶灯的红光透过眼皮在跳。车体颠簸。消毒水味浓烈刺鼻。
有人不断在我耳边喊名字。我像沉在深海,手脚冰冷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