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念是被厨房传来的摔东西声吵醒的。凌晨七点,阳光刚漫过窗帘边缘,她揉着眼睛推开门,
就看见沈砚背对着她站在灶台前,地上散落着摔碎的玻璃杯,透明的碎片闪着冷光。“哥?
”许念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你干嘛呢……”话没说完就卡住了。沈砚猛地转过身,
手里还攥着半盒牛奶,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或者说“她”身上还穿着沈砚昨天那件黑色T恤,领口松垮地挂在肩上,
露出的锁骨线条清晰得让人心惊。头发长了许多,乌黑地垂到肩头,几缕碎发贴在额前,
衬得那张脸既熟悉又陌生——眉眼还是沈砚的眉眼,鼻梁高挺,下颌线却柔和了许多,
嘴唇的颜色比平时深,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最让许念心脏骤停的是他的眼神。
沈砚从小就是沉稳的性子,打架被老师抓包都能面不改色地编理由,
可此刻那双眼睛里却盛满了惊恐和无措,像迷路的野兽,瞳孔微微放大,看着她的样子,
仿佛在看什么洪水猛兽。“念念……”他开口,声音哑得厉害,却不是沈砚惯常的低沉,
而是种清冽的、带着颤抖的女声,“你别过来。”许念的脚步顿在原地。
她看着沈砚攥着牛奶盒的手——那是双女生的手,手指纤细,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
和沈砚那双常年握着画笔、指腹带薄茧的手判若两人。T恤下摆遮不住腰线,
隐约能看到更柔和的曲线,昨天还能轻松套进的衣服,现在穿在身上竟有种奇异的性感。
“哥,你先冷静点。”许念的声音出奇地稳,目光扫过地上的碎片,“光着脚站在玻璃上,
想扎成刺猬?”沈砚这才低头看了眼脚下,像是刚反应过来,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却因为慌乱差点摔倒。许念快步走过去,在他摔倒前扶住他的胳膊。入手的肌肤温凉细腻,
和记忆里沈砚温热的体温截然不同。许念的指尖顿了顿,扶着他走到客厅沙发坐下,
转身去拿扫帚。“咔哒”,扫帚碰到玻璃碎片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沈砚缩在沙发角落,双手抱膝,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颤抖。许念扫完地,
倒了杯温水走过去,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喝点水?”沈砚没动。许念在他身边坐下,
侧头看他。乌黑的长发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能看到紧抿的唇和线条优美的下颌。
她突然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头发。很软,像上好的绸缎。沈砚像被烫到似的猛地抬头,
眼里还蒙着水汽,带着点被侵犯领地的恼怒,却又因为此刻的处境显得格外委屈。“许念!
”“嗯?”许念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发丝的触感,她挑眉笑了笑,“怎么?
现在连碰都碰不得了?”“我现在这个样子……”沈砚的声音低下去,带着浓浓的挫败感,
他抬手想抓头发,摸到的却是一把柔软的长发,动作猛地顿住,眼神又黯淡下去,
“你不觉得奇怪吗?”“奇怪啊。”许念说得坦诚,看着他瞬间僵硬的背影,
又慢悠悠地补充,“昨天还能把我举起来扔沙发上的人,今天轻得像片羽毛,能不奇怪吗?
”沈砚猛地转头瞪她,眼眶却红了:“许念!”“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许念收敛了玩笑的神色,往前凑了凑,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沈砚,看着我。
”沈砚抿着唇,不太情愿地抬起眼。“第一,地上的玻璃没扎到你,万幸。
”许念伸出一根手指,“第二,你还是你,除了……嗯,外形变了点,脾气还是一样臭。
”她又伸出一根手指,“第三,天没塌,地球照转,就算你现在突然长出翅膀,
我也能帮你找件合适的衬衫。”沈砚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眼里熟悉的、带着点戏谑的认真,
心脏某处突然软了下去。昨天晚上他们还窝在沙发上打游戏,他赢了之后揉乱了她的头发,
嘲笑她反应慢,怎么睡了一觉醒来,世界就变成这样了?“我……”他张了张嘴,喉咙发紧,
那些恐慌、无措、荒诞感像潮水般涌上来,“我该怎么办?我明天还要开会,
我客户……”“请假。”许念打断他,语气干脆,“就说你生病了,很严重的那种。
”“可……”“没有可是。”许念站起身,伸手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入手的手腕细得惊人,
她忍不住捏了捏,换来沈砚一个惊恐的眼神,“先去换件衣服,这件太大了,
看着……”她故意顿了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笑得不怀好意,“挺诱人的。
”沈砚的脸“唰”地红了,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根,他猛地甩开她的手,转身就往卧室走,
脚步快得像在逃,走到门口时还差点被门槛绊倒。许念靠在沙发上,看着他略显狼狈的背影,
嘴角的笑意慢慢加深,眼底却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沈砚是她继父带来的儿子,比她大五岁。
第一次见面时,他穿着黑色连帽衫,背着双肩包,站在玄关处,眼神冷冷地扫过她,
像只警惕的狼崽。她那时候刚上初中,叛逆得厉害,故意把他的课本藏起来,
在他的牛奶里加盐,却每次都被他不动声色地反击回来。可也是这个沈砚,
在她被高年级堵在巷口时,沉默地走过来,把她护在身后,
一个人打跑了三个男生;在她高考失利哭得撕心裂肺时,笨拙地拍着她的背,说“没事,
大不了哥养你”;在她大学毕业找不到工作时,把自己刚租的公寓分了一半给她,
说“慢慢来,不急”。他们不是亲兄妹,却比很多亲兄妹还要亲近。
许念一直知道自己对沈砚的心思不单纯,那份依赖里藏着点别的东西,
只是被“兄妹”这层身份牢牢锁着,连她自己都不敢深想。直到此刻,
看着那个穿着宽大T恤、手足无措的“她”,许念心里某个一直紧绷着的东西,突然松动了。
卧室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夹杂着低低的咒骂。许念笑了笑,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打开衣柜翻找起来。等她拿着衣服敲卧室门时,里面传来沈砚闷闷的声音:“干嘛?
”“给你送衣服。”许念推开门,就看见沈砚缩在床角,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只露出一双眼睛,像只受了伤的猫。许念走过去,
把手里的衣服扔到床上——一件白色的棉麻衬衫,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试试这个,
应该合身。”沈砚看着床上明显是女装的衣服,脸又红了:“我穿这个?”“不然呢?
穿你那件能塞下两个你的黑T恤?”许念挑眉,“还是说,你想光着?”“许念!
”沈砚恼羞成怒,抓起枕头就朝她扔过去。许念轻松躲开,笑着后退两步:“快点换,
换完带你去吃早饭,饿死了。”说完转身关了门。门关上的瞬间,许念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她靠在门上,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带着点笨拙的换衣服声,
心里那点隐秘的欢喜和担忧交织在一起,像打翻了调味瓶。过了好一会儿,卧室门才打开。
沈砚穿着那件白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牛仔裤很合身,
勾勒出纤细的腰肢和笔直的双腿。他不太习惯地拽着衬衫下摆,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
脸上带着点不自在,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她。可偏偏,那双眼睛还是沈砚的眼睛,
带着点倔强和别扭,只是此刻多了几分柔和,像淬了水的黑曜石。许念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走过去,伸手帮他把衬衫领口整理好,
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的喉结——那里已经没有了明显的凸起,只剩下光滑的肌肤。
沈砚的身体猛地一颤,像被电流击中。“挺好看的。”许念的声音有点哑,她收回手,
故作镇定地转身,“走吧,去吃生煎。”沈砚看着她的背影,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脖颈,
咬了咬唇,快步跟了上去。去早餐店的路上,沈砚一直低着头,恨不得把脸埋进衣领里。
路过镜子店时,他瞥见玻璃里映出的身影,脚步猛地顿住,眼神复杂。许念注意到他的停顿,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了然地笑了笑,伸手揽住他的肩膀,把他往自己这边带了带。“怎么?
不认识了?”“别碰我。”沈砚想挣开,却被她抱得更紧。“怕什么?
”许念的声音带着笑意,故意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现在这样,
别人只会以为我们是姐妹,或者……情侣。”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沈砚的耳朵瞬间红透了,
他猛地推开许念,快步往前走,声音闷闷的:“许念你有病!
”许念看着他几乎要同手同脚的背影,笑得更欢了。吃早餐的时候,沈砚还是不太自在,
拿着筷子的手有点抖,眼神总是往周围瞟,生怕被人认出来。许念却像没事人一样,
慢条斯理地吃着生煎,还不忘把自己碗里的虾仁夹给他。“吃啊,看什么?”许念挑眉,
“难道你现在连生煎都不敢吃了?”“不是……”沈砚低下头,小口地咬着生煎,
“我怕被人看到。”“看到又怎么样?”许念拿起纸巾,帮他擦掉嘴角的酱汁,
指尖触到他柔软的唇瓣时,两人都顿了一下。许念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语气轻松,
“就当……提前体验一下女装大佬的生活了。”沈砚瞪她,脸颊却更红了。吃完早餐,
许念没带他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商场。“你来这里干嘛?”沈砚站在女装区门口,一脸抗拒。
“给你买衣服啊。”许念说得理所当然,拉着他往里走,“总不能一直穿我的衣服吧?
虽然我的衣服穿在你身上挺好看的。”“我不要!”沈砚想往后退,却被许念牢牢拽着,
“我会变回去的!肯定会的!”“万一变不回去呢?”许念停下脚步,转头认真地看着他,
“沈砚,总要做最坏的打算,不是吗?”沈砚的脸色白了白,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许念看着他黯淡下去的眼神,心里软了软,语气放柔和了些:“好了,就当是备用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