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他亲手将我送进精神病院,只因认定我害死了他的白月光。出院那天,
他掐着我下巴冷笑:[装疯卖傻三年,不就想让我多看你一眼?
]我笑着摘下他送的白玉簪:[你说得对。]簪尖刺入动脉时,他第一次为我红了眼眶。
真可惜啊——他永远不知道,那晚推他心上人坠楼的,
正是她身上那件他送的、会发疯的智能礼服。2冰冷的金属栏杆反射着顶灯惨白的光,
在视线里拉长、扭曲,最后模糊成一片令人眩晕的虚影。空气里那股消毒水、廉价清洁剂,
还有某种无法言说的、属于绝望的陈旧气味。顽固地钻进我的鼻腔,渗进骨髓,
成了这三年来唯一真实的烙印。[顾晚,你可以出院了。]护士的声音平淡无波,
公式化地递过一张薄薄的纸。出院证明。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指尖微微一缩。
我沉默地接过,薄纸几乎没有重量,却又沉重得几乎要压垮我的脊梁。一千零九十五个日夜,
就在这方寸之间的绝望里熬干了。没有行李。进来时,除了一身单衣,什么也没带。出去时,
同样孑然一身。我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挪向那扇沉重的、隔绝了自由三年的铁门。脚步虚浮,
踩在冰冷光滑的水磨石地面上,寂静无声,像一个苍白的幽灵。门外透进来的天光,
刺得眼睛生疼。铁门在身后轰然关闭,发出沉闷而决绝的回响,
彻底斩断了与那个地狱的联系。我站在台阶上,午后的阳光猛烈地倾泻下来,砸在身上,
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一种被骤然暴露在旷野中的、无所适从的冰冷。然后,
我看见了那辆车。纯黑的劳斯莱斯幻影,像一头蛰伏的、线条冷硬的巨兽,
无声无息地停在医院大门外那片惨淡的阳光下。车窗是单向的,深黑一片,
隔绝了所有窥探的目光,却清晰地倒映出我此刻狼狈的影子。车门打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尘不染的意大利手工皮鞋,
接着是笔挺的、没有一丝褶皱的昂贵西裤裤线。最后,是他。沈聿。
时光似乎并未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那张脸,依旧英俊得极具侵略性,
轮廓如刀削斧凿般深刻分明。墨黑的眼眸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的东西,我看不懂,
也不愿再懂。他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带着掌控一切的压迫感皮鞋踏在水泥地上,
发出规律而冷酷的轻响,像踏在我的神经末梢上。他停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我,
投下一片沉重的阴影,几乎将我彻底吞噬。阳光被他挡在身后,世界瞬间黯淡下去。
一只戴着昂贵铂金腕表的手伸了过来,冰凉的指尖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狠狠攫住了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呵,
]一声低沉的嗤笑从他薄唇中逸出,带着淬了毒的寒意,直直刺入我的耳膜,[装疯卖傻,
三年。顾晚,你真是好本事。]他俯身凑近,
温热的呼吸带着熟悉的、属于他的冷冽气息拂过我的脸颊,
话语却比这深秋的风更刺骨:[把自己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不就是为了让我……多看你一眼?]下巴被他捏得生疼,骨头仿佛都要碎裂。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熟悉的、早已麻木的钝痛。三年了,一千多个日夜的煎熬,
无数次电击带来的剧烈痉挛,药物灌入喉咙的窒息感。护工粗暴的拉扯,
还有那些不分昼夜的、能将人逼疯的尖叫……所有的一切,最终在他口中,
都成了轻飘飘的一句[装疯卖傻],一句为了博取他注意的拙劣把戏。多看你一眼?是啊,
他确实看了。用看一件肮脏垃圾的眼神,看着我在他亲手打造的炼狱里挣扎沉沦。
3我被他强硬的甩上了车,身上的伤口与坐垫相撞,像被车碾压了一样。我因刺痛,
不禁蹙眉,但我不想在他面前展现软弱的一面,硬生生的扛了下去看着窗外向后倒的景色,
心中不禁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快到我不知道。我是如何度过这些时间的,医院里的日子,
只有痛苦,无数的电击,无数的谩骂,粗暴的对待。以及所有痛苦的一切,
对他来说都只是我罪有应得。只因为我杀了他的白月光?可笑啊,可笑啊,
我曾满心满眼都是这个男人,两家人也把订婚时间都定了下来。如果,
如果我不去参加那场宴会,是不是所有的事都不会发生。想起我在医院所经历的一切,
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我只能不断掐自己让自己冷静下来。不断告诉自己,
不能在他面前展现软弱,不能如他愿。沈聿,察觉到了我的异常,微微转过头,凝视着我,
看着我的动作,以及强行与他保持的距离。他的眼眸一瞬间沉了下来,眼里异样的情感,
要冲出来了,但他很快压了下去。到达目的地后,我被他扯了出来,因为长时间的营养不良,
我直接瘫坐在地。沈聿想蹲下来抱我时,我条件反射的,抱住了头,将自己蜷缩了起来。
沈聿看着我受惊的模样,心里一阵酸痛,当初清冷优雅的顾家大小姐,却变成了惊弓之鸟,
不,更像是。瓶子里濒危的蝴蝶,好像下一秒,就要离去,
一想到这儿沈聿心里那股异样的感觉,就越发强烈,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消失了一样。
他猛地站起来,退后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我[顾晚,别演戏,太拙劣了,
起来]我用力掐自己,嘴角咬出血,熟悉的铁锈味在我嘴里展开,让我逐渐清醒。
我强行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抬头却发现,我们正在墓地门口,我不禁后退一步,
沈聿发现了我的动作。快速扯住我,不容我做出反应。直接把我拖着走,一路上磕磕绊绊,
因为他快速的强行拖动,我不慎崴了脚,但我咬牙坚持下来,绝不出声。到达目的地后,
沈聿周身的低气压越发浓烈,就连拉着我的手也用力了几分。他直接把我甩了过去,
我的腰直接和墓碑撞上,我听着咔擦清脆声响,我吃痛的扶着腰,刚想缓一下。
涮沈聿直接把我拎了起来,手强硬的抬起我的下巴,[看看,顾晚,好好看看,
看看你面前的人]我吃痛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沈聿的白月光——白涵,温婉娴雅的样子。
变成了黑白,但唯一不变的是,温柔的笑。我看着眼前照片,心沉了下去,
也不知道是生理性的泪水,还是心里的愧疚而流下的泪。我当初有机会阻止的,
只因随意一瞥,感觉不对,刚想走向前。却被其他事耽误了,等我过去找她的时候,
事情已经不可挽回了。我只能看着她从我面前掉下去,我永远也忘不了,
她最后对我做的口型——没事的这三个字打在我的心上,也是我这三年永远噩梦,
午夜梦回时,我从能感觉。她一直在我身边,无数次无数次的,质问我,为什么不早点发现。
为什么不救她,一声声的质问,让我哑口无言,想抱抱她,却无能为力。我痛苦的闭上了眼,
想从沈聿手里挣脱,沈聿看着我的模样,蹙起了眉,手上的力道更重了。[不准闭眼,顾晚,
你欠她的,这辈子你都无法还清]我吃力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嘲讽的看着他[沈聿,
我欠她的,我还不清,你也一样][你啊,最好祈祷,你这辈子都不知道真相][我怕你,
痛不欲生]沈聿听后,直接扯着我的头发,让我重重的砸在地上[牙尖嘴利,你这条命,
就不该活着,没关系,我会让你痛不欲生,顾晚,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你会喜欢的]沈聿一边说,一边让我磕头,血顺着我的鼻梁落了下来,砸在地上,
沈聿有那么一瞬间心痛,但也只是一瞬间。之后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度过的,只知道,
脑子天旋地转。鲜血在我脸上展开,眼神空洞,四肢无力,任由沈聿发泄。我瘫在地上,
雨水拍打在我的脸上,我泡在血水里,双眼无神的望着天空,受着雨水的侵蚀,
周围全是铁锈味。[白涵,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我早一点发现,你就不会死,对不起,
对不起]4[沈聿有毛病,宝贝,我早就说了,这种阴沟老鼠,就应该离远一点][你不信,
你看看你,都瘦了]我眼神空洞的望着窗外,耳边是闺蜜,祁钰琪的问候。
祁钰琪看着我走神的模样,心疼的望着我,小心的靠近我。双手在靠近我的时候,
都微微颤抖。祁钰琪温柔的捧着我的脸[宝贝,我带你走吧,我刚好,要去国外进修,
我带你走吧,好吗?]我摇了摇头[不,我暂时不想走,我想回家看看爸妈,三年了,
我想他们了]祁钰琪,听到我要去看爸妈,整个人僵住了,眼神飘忽[叔叔阿姨,很好呢,
他们就在这儿又不会走,你先和我去国外吧,我要把你喂的白白胖胖的,你看你,
瘦的都不成人样了]我还是直接拒绝她的请求,当她再次劝说我和她出国的时候,
我察觉不对劲。心里的恐惧攀上了高峰,加上之前沈聿说的话,我不敢证实心里的猜想,
着急的质问祁钰琪[琪琪,你告诉我,我的父母在哪儿,或者说,发生什么了?
]我殷切的望着她,希望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祁钰琪看着我的模样,只能和盘托出[宝贝,
叔叔阿姨,去世了,在你进精神病院的第一年就……他们为你奔波,想尽办法想把你弄出来,
但是沈聿发了话……][我那个时候也被家里强制性送出了国,等我再次回来,
就是参加叔叔阿姨的葬礼][对不起,宝贝,我……]我打断了她,手被掐出血都没察觉,
只想知道一切,我颤颤巍巍看着祁钰琪[是沈聿干的吗?]祁钰琪,深沉的点了点头,
听到这个回答,我如坠冰窟,整个人都喘不过气,痛苦的蜷缩起来,双手放在心脏处,
大口大口的呼吸。祁钰琪看着我的模样,立马给我做了紧急急救措施。当我回过神后,
我乞求祁钰琪带我去看看。我没看到时,不断麻痹自己,不断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个梦,
都是个梦。我真正站在他们面前时,直接愣在那儿,
眼神空洞的望着眼前的墓碑小心的拾去照片上的灰尘,不断在照片上摩挲,
最后直接瘫软在地痛苦的靠在他们的墓碑前,眼泪如开闸的洪水,倾泻而出。
5我将自己关在家里,这个房子是父母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了。黑暗的房间,陈旧的录音机,
墙上还挂着我爸爸妈妈的结婚照本是幸福的璧人,因为我,因为我这个女儿,
只能长眠地底下。如果我没有和他认识,没有和他相爱,或许什么都不会发生。
我这辈子对不起的人,太多了,我欠太多了,我痛苦的蜷缩着睡在父母的衣服上,
贪婪的汲取父母残留的香味。祁钰琪在门外焦急的呼唤着我,我视若罔闻,
我像是陷入了沼泽,一点一点的陷了下去。时钟,滴答滴答,是整个房间里唯一的声音澎
我睁开眼,借着月光,看着碎在地上的相框,我无视脚上的碎片小心的捡了起来,
看着我们的全家福,眼神里的恨意迸发而出,我无力的瘫软在地。猛地睁开眼,眼神清亮,
但是里面的冷意和恨却越发的清晰。我站在沈聿的公司楼下,
借着以往的记忆来到了他的办公室。看着办公室里认真专注的沈聿,如果是以往的我,
我会满眼爱意的看着他甚至会蹦蹦跳跳的扑进他的怀里,可现在我只想让他去死。
我站在他面前时,他瞬间僵硬在了原地,但很快恢复以往居高临下的模样,睥睨的看着我。
[顾晚,你来干嘛?]我噗呲笑了出来[看你死了没][我不会死,但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因为这是你欠白涵的]我看着他傲慢的样子,心里恶心至极[我的确欠白涵,
可我唯一欠的只有没有早点发现,可你不一样,你啊,欠她的,
这辈子都还不了了]沈聿猛地站了起来,愤怒的盯着我[你什么意思?
]我看着他滑稽的样子,看小丑一样的看着他[沈聿,我们打个赌,我赌,
你比我先死]沈聿嘲讽的笑了起来[行啊,赌,我喜欢赌,我赌,你先死][毕竟,
你的父母在黄泉路等着你呢]听着他的话,我全身气的发抖,
一股奇异的、近乎尖锐的冰冷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瞬间冻结了所有的愤怒、委屈和那残存的一丝丝可悲的希冀。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那曾经让我痴迷到忘却一切的容颜,此刻只剩下彻底的荒谬与死寂。[的确,
但我会先看着你下地狱]6我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
甚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尘埃落定的叹息。在这片死寂的平静里,我抬起手,
动作有些僵硬,却异常坚定地伸向了自己的发间。
指尖触碰到那支冰冷的、温润的物件——那支白玉簪子。三年前,
在我二十岁生日那个盛大奢华的宴会上,他亲手为我簪上的。玉质细腻温润,
雕着繁复的缠枝莲纹,在宴会厅璀璨的水晶灯下,流转着柔和莹润的光泽。他曾说,
这玉像我,温婉纯净。那时,他眼底的笑意,曾让我误以为,那就是幸福的模样。多讽刺。
这承载着虚假温情的凶器,成了我在这人间地狱里,唯一被允许保留的体面。
我的手指握住簪身,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直抵心尖。然后,缓缓地,
将它从松散挽着的发髻里抽了出来。失去了束缚,几缕枯槁的发丝立刻垂落下来。
沈聿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我手中的玉簪上,
深潭般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波动,快得像是幻觉。
或许是我的动作太过突兀,或许是他终于察觉到了我眼神里那片彻底的空洞和死寂。
就在他眉头微蹙,
那丝惯常的冷酷和嘲讽即将重新占据他眼底的瞬间我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
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疯感。将那只曾被他赞美过的、象征着虚假温情的白玉簪子,
决绝地、狠狠地,刺向了自己颈侧那剧烈搏动的地方!噗——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温热的液体,带着生命独有的腥甜气息,
猛地喷溅出来。几点滚烫,溅到了沈聿近在咫尺的、完美无瑕的脸颊上。
也溅到了他那件昂贵得惊人的黑色羊绒大衣上,留下几朵刺目的、迅速晕开的暗红梅花。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世界骤然失声。只剩下颈动脉破裂后,
血液急速涌出、冲击着脆弱组织的、沉闷而可怖的汩汩声。在我自己的耳边无限放大。
生命力正随着这粘稠的暖流,疯狂地逃离这具早已千疮百孔的躯壳。
视野开始摇晃、模糊、旋转,像老旧的电影胶片被卡住。医院惨白的墙壁,
台阶旁枯黄的杂草,头顶灰蒙蒙的天空……所有的颜色都在飞速褪去,
最终只剩下大片大片令人窒息的灰白。在这片急速崩塌的灰白里,唯独沈聿的脸,
异常清晰地定格在视野的中央。那张我刻骨铭心、爱恨交织的脸,此刻,
正清晰地映照出某种从未有过的、足以打败我过往所有认知的神情。
那是一种……极致的、碎裂般的惊愕。像一尊精心雕琢的完美冰雕,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
瞬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
上惯有的那种掌控一切的冷酷、那种刻骨的厌憎、那种居高临下的嘲讽……所有坚硬的面具,
都在这一刻轰然崩塌,碎裂成无数惊惶的碎片。他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墨黑的眼底清晰地倒映着我迅速失去血色的脸,以及那不断涌出的、刺目的鲜红。
那里面翻涌的情绪,是难以置信?是猝不及防的剧痛?还是……一种天塌地陷般的恐惧?
我看不清,也分不明了。视野越来越暗,他的轮廓也开始变得模糊。但有一点,
却在急速流逝的意识里,清晰地烙印下来。他那双总是寒潭深井般的眼睛,此刻,
竟然……红了。不是愤怒的血红,
而是一种被巨大冲击瞬间撕裂、被某种尖锐痛楚狠狠贯穿后。无法抑制的、弥漫开来的猩红。
水光在那片猩红里剧烈地晃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堤坝,汹涌而出。
他在为我……红了眼眶?这个迟来的、荒谬绝伦的认知,像最后一片轻飘飘的羽毛,
落在心头。没有激起任何涟漪,只有一片荒芜的死寂和冰冷的嘲讽。真可惜啊……沈聿,
下地狱吧身体的力量被彻底抽空,软软地向前倒去。意识沉入无边黑暗前的最后一瞬。
一个念头,带着解脱般的尖锐,清晰地划过脑海。——沈聿,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三年前那个星光黯淡的露台之夜,亲手将你的白月光苏妍推下冰冷高楼的,根本不是我。
——是她身上那件,你亲自为她挑选的、作为订婚贺礼的,价值连城的永恒之心
智能礼服。——它失控了。——那晚,她穿着它,像个提线木偶,自己走向了深渊。
——而你,亲手将唯一的知情人,送进了地狱。黑暗,温柔地、彻底地,拥抱了我。
7但黑暗,并非终结。它更像一层粘稠、沉重的油污,裹挟着意识沉沉浮浮。没有光,
没有声音,只有一种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虚无感和……无处不在的钝痛。
细微的、冰冷的、有节奏的电子音,像一根针,刺破了这层油污。嘀…嘀…嘀…
单调而规律,带着一种非人的冷漠,固执地钻进混沌的感知。它提醒着,生命尚未完全离去,
只是被强行按在了某个临界点上,苟延残喘。然后是气味。更浓烈、更纯粹的消毒水味,
混合着药物的苦涩、某种塑料的工业气息还有一种……属于金属器械的、冰冷的腥气。
这味道比精神病院里的更高级,也更令人绝望。它宣告着,这里不是解脱。
而是另一个形态的囚笼——一个由精密仪器、透明管道和惨白墙壁构筑的牢笼。
沉重的眼皮仿佛黏连着千斤巨石。每一次试图掀开的尝试,都耗尽残存的力气,
换来一阵尖锐的耳鸣和更深沉的眩晕。视野无法聚焦,只有一片模糊晃动的、刺眼的白光,
和光线中晃动扭曲的、穿着浅色制服的人影轮廓。喉咙像是被砂纸打磨过,又干又痛,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颈侧撕裂般的剧痛。那里被厚厚的纱布包裹着,每一次心跳,
都带动着那处伤口沉闷地搏动,提醒着不久前那场决绝的自我了断。我没死。
这个认知像冰冷的蛇,缠绕上残存的心智,带来一阵灭顶的绝望。沈聿……他居然救了我?
为什么?为了继续折磨?为了让我清醒地承受他迟来的、虚伪的忏悔?
还是……为了那个他永远无法得知的真相?[病人生命体征趋于平稳,但意识尚未恢复。
颈动脉损伤严重,万幸避开了主要分支,
否则……]一个冷静到近乎漠然的声音在模糊的听觉边缘响起,是医生在对谁说话。
[不惜一切代价。]一个低沉沙哑、仿佛被砂砾磨砺过的声音响起,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偏执的决绝。是沈聿。那声音里没有了惯常的冰冷嘲讽,
只剩下一种被强行压抑的、濒临崩溃边缘的疲惫和……恐惧?不,一定是错觉。
或许是失血过多导致的幻听。[沈先生,病人目前处于深度昏迷状态,能否苏醒,何时苏醒,
都是未知数。而且,即使醒来,
神经功能、认知能力都可能受到不可逆的损伤……]医生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谨慎。
[我说了,]沈聿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失控的戾气,瞬间撕破了病房里虚假的平静,
[不惜一切代价!用最好的药,最好的设备!我要她活着!清醒地活着!听懂了吗?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伴随着什么东西被狠狠砸在墙壁上的闷响,
震得模糊的视野都跟着晃动了一下。病房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监护仪那固执的嘀…嘀…
声,和他粗重压抑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背景音。我能感觉到一道目光,
沉重、灼热、带着几乎要将我穿透的力度,长久地停留在我的脸上。
那目光里翻涌着太多复杂到扭曲的情绪,像风暴中的海面。有愤怒,有不解,
有被愚弄的耻辱,但更多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恐慌。
这恐慌并非源于我的死亡威胁,更像是一种……信仰崩塌后的无措。
时间在药物的催逼和意识的混沌中失去了意义。不知是白天还是黑夜,不知过去了多久。
偶尔,会有护士进来,动作轻柔却带着程序化的冰冷,更换输液袋,检查引流管,记录数据。
她们交谈的声音很低,
厚厚的毛玻璃:[沈总又守了一整夜……][听说把顶尖的神经科专家都请来了……][唉,
早知如此……][嘘!别乱说!]她们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怜悯,
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仿佛我是什么不祥的灾厄源头。更多的时候,是沈聿。
他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坐在床边那张昂贵的真皮椅子里。我能感觉到他。
那庞大的、带着血腥味的压迫感,像实质的阴影笼罩着整个病房。
空气因为他而变得粘稠沉重。他不再像最初那样暴躁易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般的沉默。
但这种沉默比怒吼更可怕。它像一座积蓄着熔岩的火山,压抑着毁灭性的力量。有时,
我能感觉到冰凉的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极其轻微地触碰我包裹着纱布的手腕,
或者拂开我额前散落的碎发。那触碰短暂得如同幻觉,
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令人作呕的、迟来的珍视?
每一次触碰都让我灵魂深处泛起一阵冰冷的战栗和恶心。他现在的状态,更像一个溺水的人,
死死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即使那根浮木是他亲手折断的。
就在这种半梦半醒、生不如死的状态里,一个声音像冰冷的毒蛇,
悄无声息地钻入我混沌的意识。那声音很低,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兴奋和……诡异的熟悉感。
[……是的,沈总,按照您的吩咐,
晚的所有物证和技术记录……重点是那件『永恒之心』礼服的主控芯片残骸……]永恒之心!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意识深处的迷雾!那个被深埋的、血腥的真相!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心电监护仪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床边的沈聿几乎是弹跳起来。[医生!
医生!]他嘶哑的声音充满了惊恐。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冲了进来。模糊的视野里,人影晃动,
仪器被快速操作。[病人有反应!可能是外界刺激!]医生快速判断。混乱中,
那个低低的声音似乎被惊动,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它又固执地钻了进来,
带着一种急于邀功的意味:[……虽然芯片物理损毁严重,但我们利用最新的数据恢复技术,
成功提取了部分底层日志碎片……日志显示,在白小姐坠楼前大约……7 分 32 秒,
并篡改了安全协议的底层指令……][……礼服内置的微型电机和姿态稳定系统被强制激活,
受佩戴者控制的……快速前冲和……失重模拟姿态调整……][……这完全违背了安全协议!
这信号……像是……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死亡指令』……]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似乎是被强行捂住了嘴,或者说话的人被沈聿可怕的眼神制止了。病房里死一样的寂静。
只有我颈动脉伤口处,血液在纱布下疯狂奔流的声音,和我自己灵魂深处无声的尖啸。
他知道了!他终于知道了!那个他奉若神明、不惜将我打入地狱也要守护的白月光白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