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月的风卷着桂花香钻进窗缝时，林辰正在解一道高数题。草稿纸上画满了歪斜的辅助线，
像他此刻乱糟糟的心跳。讲台前的女生转过身，白衬衫的领口沾着片细小的桂花，
在阳光下泛着金边。"这道题的关键是建立空间直角坐标系。"苏晚的声音像浸过蜜的枇杷，
"你看，把这条棱设为Z轴..."她的笔尖在他草稿纸上划过，留下浅灰色的痕迹。
林辰闻到她发间的洗发水味，混合着图书馆旧书的油墨香，突然想起老家后山的野菊，
在夏末的暴雨里倔强地仰着头。那是他们第一次说话。在此之前，
他是躲在阶梯教室最后一排的普通男生，她是总被老师点名的学霸姑娘。
直到系里组织高数互助小组，他鬼使神差地报了名，只为每周能有两小时，
看她握着笔的手指在阳光下泛出半透明的光。"谢谢。"林辰接过草稿纸时，
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两人同时缩回手，
苏晚的耳尖泛起淡淡的红。窗外的香樟树叶沙沙作响，有片叶子打着旋落下来，
正好停在她的笔记本上。林辰看见封面上画着只简笔画猫咪，尾巴卷成个可爱的问号。
"你也喜欢猫？"他脱口而出。苏晚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嗯，
我家有只橘猫，叫年糕。"那天的夕阳把图书馆的玻璃幕墙染成蜜糖色。
他们并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影子被拉得很长，偶尔会在路面上重叠。林辰数着脚下的方砖，
苏晚哼着不成调的歌，桂花落在她的发梢，像撒了把碎金。"下周有露天电影，放《情书》。
"快到岔路口时，林辰终于鼓起勇气，"一起去吗？"苏晚的脚步顿了顿，转身时，
白衬衫被风掀起小小的弧度："好啊。"二露天电影的幕布挂在篮球场的铁丝网上，
周围摆着五颜六色的小马扎。林辰提前半小时去占位置，在中间最靠前的地方放了两个坐垫，
还买了苏晚喜欢的草莓味真知棒。初秋的夜晚带着凉意，苏晚裹着件米白色的针织开衫，
手里抱着罐热可可。当画面里的藤井树在雪地里呼喊时，她悄悄往林辰身边靠了靠，
肩膀轻轻碰到一起。林辰的心跳瞬间乱了节拍。他假装看电影，
眼角的余光却一直追随着她的侧脸。路灯的光勾勒出她柔和的轮廓，睫毛很长，
在眼睑下方投下淡淡的阴影。"你知道吗，"苏晚突然开口，声音很轻，
"我高中时也收到过匿名的情书，夹在图书馆的《雪国》里。"林辰的心猛地一跳。
那封情书是他写的。高二那年，他在省图书馆的自习室偶遇苏晚，
看她对着《雪国》里的句子发呆，鼓足勇气写下了那封没署名的信。
"后来找到是谁写的了吗？"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苏晚摇摇头，
嘴角扬起狡黠的笑："没找，但我猜是你。"林辰惊讶地转头，正好对上她的目光。
那双眼睛在夜色里亮得像星星，里面清晰地映着他的脸。周围的喧嚣仿佛瞬间消失，
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和幕布上男女主角若有若无的对白。电影散场后，
他们沿着操场慢慢散步。跑道旁的路灯每隔一段就有一盏，光线在地面投下明暗交替的光斑。
走到暗处时，林辰的手几次想伸出去，最终还是攥成了拳。快到女生宿舍楼下时，
苏晚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给林辰："给你的。"是颗用玻璃丝编的星星，
蓝色的，里面塞着张小纸条。林辰借着路灯的光展开，
上面是苏晚清秀的字迹："我也喜欢你，从高二那年在图书馆开始。"他猛地抬头，
苏晚已经转身跑进了宿舍楼，只留下个轻快的背影，在楼道的灯光里一闪就不见了。
林辰握紧那颗星星，感觉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蹦跳着撞得他生疼。那晚，
他在宿舍的阳台上站了很久。秋风吹拂着他的头发，带着远处食堂飘来的饭菜香，
和某种叫做幸福的味道。他看着女生宿舍的方向，苏晚所在的三楼窗户亮着灯，
像黑夜里的航标。三他们的恋爱像所有大学校园里的爱情一样，简单而甜蜜。
林辰会早起去食堂排队买苏晚爱吃的红糖发糕，
用保温袋装着送到她的宿舍楼下；苏晚会在林辰打篮球时，抱着两瓶冰镇矿泉水坐在场边，
等他下场时递上干净的毛巾。他们一起去图书馆自习，林辰的高数笔记总是记得工工整整，
苏晚的文学概论书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累了的时候，就趴在桌子上偷偷看对方，
目光相遇时，又慌忙移开，脸上却忍不住泛起笑意。周末，
他们会骑着共享单车去郊外的湿地公园。林辰骑得慢，总让苏晚走在前面，
看她的白色连衣裙被风吹起的样子。累了就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分享一副耳机听歌，
苏晚靠在林辰的肩膀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的发梢。有次，
他们在湖边看到有人拍婚纱照。新娘穿着洁白的婚纱，在镜头前笑得一脸幸福。
苏晚悄悄说："以后我结婚，要穿中式的红旗袍，绣满栀子花的那种。"林辰握住她的手，
认真地说："好，我陪你一起挑。"苏晚的手指纤细，掌心带着点薄汗。
林辰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节，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温暖而踏实。他想象着多年后的场景，
苏晚穿着红旗袍站在他身边，阳光正好，岁月安稳。冬天来临时，学校里的腊梅开了。
林辰知道苏晚喜欢梅花的香气，每天路过梅园时，都会折一小枝放在她的课本里。
苏晚则织了条灰色的围巾给林辰，针脚不太整齐，却带着淡淡的羊绒暖意。平安夜那天，
他们在学校附近的小餐馆吃饭。窗外飘着细碎的雪花，店里点着温暖的橘色灯光。
林辰从口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里面是条银项链，
吊坠是只小巧的猫咪——和苏晚笔记本上画的那只很像。"我帮你戴上。"他站在苏晚身后，
手指穿过她的长发时，不小心碰到她的耳垂，两人都像触电般颤了一下。项链戴好后，
苏晚对着手机屏幕看了看，笑着说："真好看。"那天晚上，林辰送苏晚回宿舍。
走到楼下时，苏晚突然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柔软的触感像羽毛拂过，
带着淡淡的草莓味。"圣诞快乐。"她说完，红着脸跑进了楼里。林辰站在原地，
摸着被吻过的地方，傻笑着看雪花落在自己的肩膀上。他觉得，这个冬天，
大概是他这辈子最温暖的一个冬天。四时间像指缝里的沙，悄悄溜走。转眼，
他们就到了大四。毕业的压力渐渐袭来，林辰在准备考研，苏晚则忙着找工作。
他们见面的时间变少了，但每天晚上的视频通话雷打不动。林辰会看苏晚对着简历唉声叹气，
苏晚也会听林辰抱怨考研英语的阅读太难。有天晚上，林辰看书到深夜，
突然觉得头晕得厉害，胃里也翻江倒海。他冲进卫生间吐了半天，脸色苍白地扶着墙出来时，
手机屏幕还亮着，苏晚发来消息："还在看书吗？别太累了，早点休息。"他回了句"好"，
躺回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最近这种莫名的疲惫和眩晕越来越频繁，
但他只当是考研压力太大，没放在心上。复试结束那天，林辰感觉自己发挥得不错。
他兴高采烈地给苏晚打电话，想约她晚上庆祝。电话接通后，
却听到苏晚带着哭腔的声音："林辰，我拿到北京那家出版社的offer了。
"林辰愣住了。北京，离他们所在的城市有一千多公里。"你...想去吗？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我不知道。"苏晚的声音带着犹豫，"那边平台很好，
但...我不想跟你异地。"林辰沉默了。他知道那家出版社是苏晚的梦想，从大一开始，
她就说过想进那里做文学编辑。而他，刚刚通过本校的研究生复试，未来三年都要留在这里。
"去啊。"他听到自己说，声音尽量轻快，"这是多好的机会，别放弃。
""可是...""没什么可是的。"林辰打断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充满信心，
"现在交通多方便，周末我可以去看你，或者你回来。再说，三年很快就过去了。
"挂了电话，林辰坐在操场的看台上，看着夕阳一点点沉下去。晚风吹得他发冷，
心里像空了一块。他知道这个决定是对的，却忍不住感到恐慌，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正在悄悄从指缝溜走。苏晚最终还是接受了那份工作。毕业散伙饭那天，大家都喝了很多酒。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抱着酒瓶唱跑调的歌。苏晚坐在林辰身边，没怎么说话，
只是不停地给他夹菜。散场时，林辰送苏晚回宿舍。路上，苏晚突然停下来，抱着他的腰，
把脸埋在他的胸口："林辰，我们一定不会像他们说的那样，毕业就分手的，对不对？
""当然不会。"林辰轻轻拍着她的背，闻到她头发上熟悉的洗发水味，心里却莫名地发慌，
"我们还要一起挑红旗袍呢。"苏晚抬起头，眼睛红红的："你一定要来北京看我。""嗯，
每周都去。"林辰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眼眶却有些发热。离别的那天，
林辰去火车站送苏晚。站台上人来人往，广播里不断播报着发车信息。苏晚抱着他的胳膊，
像只粘人的小猫，不停地叮嘱他要按时吃饭，别总熬夜。火车快要开的时候，
苏晚突然从包里掏出个东西塞进他手里："这个给你，想我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是支录音笔。林辰后来在宿舍里偷偷听了，里面是苏晚的声音，
读着《雪国》的开头："国境的长隧道抵达了底站，信号所旧式的铁皮屋顶出现在雪地里。
"火车开动时，苏晚从车窗里探出头，用力朝他挥手。林辰也挥着手，看着火车慢慢远去，
直到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站台上的人渐渐散去，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月台上，
感觉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那天晚上，林辰突然发起高烧，被室友送到医院。
检查结果出来时，他一个人坐在医院的长椅上，看着那张薄薄的化验单，
上面的"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五林辰把自己关在宿舍里三天。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房间里暗得像黑夜。
手机屏幕亮了无数次，都是苏晚发来的消息和未接来电，但他一次也没回。他想过告诉苏晚，
想过抱着她哭，想过也许有奇迹。但当医生告诉他，这种病治愈率很低，需要长期治疗，
而且费用高昂时，他清醒地认识到，自己不能拖累她。她才二十出头，刚刚拿到梦想的工作，
未来像铺展开的锦绣画卷，明媚而灿烂。他不能让自己这团阴霾，遮住她的阳光。第四天，
林辰拉开窗帘，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他给苏晚回了条消息："我们分手吧。"几乎是立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