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手机银行那条到账短信，眼睛都快瞪出了眼眶。屏幕上的数字像是一条长蛇，小数点前后的零密密麻麻，多得让我数到第三遍还没理清头绪。就在三个小时零十五分钟前，我还是个在CBD写字楼第18层格子间里，对着电脑屏幕上的Excel表格默默流泪的普通会计，每天的生活被报销单、发票和老板的夺命连环Call填满。那时候，我最大的梦想不过是这个月能顺利拿到全勤奖，好给女朋友买一支她念叨了三个月的限量版口红。可现在，我手里捏着的房产证告诉我，我突然成了市中心那栋传说中的老洋房的主人——静安路77号，那地方光是地皮价，就够我辞掉工作躺平到下辈子。这种感觉，比一口气喝了三瓶冰镇啤酒还上头，晕乎乎的，却又带着一种不真实的亢奋。
“林先生，您爷爷的遗产清点工作已经全部完成。”律师推了推鼻梁上那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反射着办公室顶灯冰冷的光，他的声音平稳得像一台精准运行的机器，“除了您已知的银行存款、股票以及一些收藏品外，最主要的资产就是位于静安路77号的整栋建筑，包括房屋本体、院内所有绿植、屋内的全部陈设，以及——”他故意顿了顿，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用红绸布包裹着的卷宗，轻轻放在桌面上，“这份签订于康熙二十八年的租赁协议。”
我当时正忙着在心里换算短信里的数字能买多少杯奶茶，多少双球鞋，多少个游戏皮肤，随口应道：“行，租客那边我回头联系一下，租金嘛，按现在的市场价稍微涨一点就行，也别太黑。”静安路是什么地方？寸土寸金，那栋老洋房光是一楼的门面租出去，每月的收入就够我在老家买套房了。我甚至已经开始幻想，以后每天早上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喝茶，下午去逛古玩市场的悠闲日子。
律师突然轻轻“嗤”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戏谑，像是在看一个不知道自己即将掉进陷阱的傻瓜。“恐怕不行，林先生。”他的手指在那份红绸布包裹的卷宗上轻轻敲了敲，动作缓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这份租赁协议有个特殊条款，您一定得仔细看看。”他小心翼翼地解开红绸布，露出里面泛黄的牛皮纸文件，纸张边缘已经脆得像干枯的树叶，稍微一碰就簌簌往下掉渣，“协议第三条第二款明确规定：承租人及其合法继承人享有永久续租权，且租金标准严格按照康熙二十八年的上等白米价格折算，每季度结算一次，可支付实物，也可按当期物价折算成货币。”
我端起桌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试图压下心里的激动，随口问道：“康熙年间的米价？那换算成现在的钱，每月能有多少？”我心里盘算着，就算打个折，怎么也得有个几千块吧？够我每月多还点房贷了。
律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计算器，手指在上面噼里啪啦按了半天，然后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根据我们事务所财务部门的核算，康熙二十八年，一石上等白米的价格约为白银一钱四分。按照当前的白银市场价和优质大米的价格换算……”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该怎么说才不会太打击我，“每月租金约合人民币十三块五毛二。”他把一张写满计算公式的便签纸推到我面前，上面的数字精确到了小数点后四位，“理论上，这笔钱够买两个素馅肉包，要是想换肉馅的，还得再加两毛钱。”
“你说什么？”我一口矿泉水差点直接喷到律师那张一丝不苟的西装上，呛得我咳嗽了半天，眼泪都出来了，“十三块五？买两个素包子？这他妈是霸王条款吧！”我抓起那份牛皮纸文件，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纸张被我捏得变了形，“新中国成立都多少年了，这种不平等条约早就该作废了吧？这玩意儿也能作数？”
律师指了指文件末尾那个鲜红的方形印鉴，印泥的颜色深得发黑，像是沉淀了几个世纪的血迹。“您看这里，林先生。”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冷静，“这是康熙年间两江总督的官印，具有法律效力。更重要的是，这份协议在1951年经过了特殊登记，被归类为‘历史遗留特殊契约’，受相关条例保护。”他又补充了一句，像是在给我刚刚燃起的希望泼了一盆冰水，“您爷爷在1998年添加的补充条款里特别注明：继承人必须亲自履行房东职责，不得委托任何中介或第三方机构，否则视为自动放弃继承权。”
我“啪”地一声把文件摔在桌上，纸张发出痛苦的呻吟。从潜在的亿万富翁到一个每月只能赚两个素包子的“包租公”，这种落差比坐过山车从最高点直接冲到最低点还刺激，心脏都跟着一抽一抽地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