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牌坊下的阴谋十岁那年的雨水特别冷，砸在簇新的青石牌坊上，溅起细小浑浊的水花。
牌坊正中，“贞静端方”四个御笔亲题的描金大字，在铅灰天幕下闪着一种近乎刺眼的光。
底下乌泱泱的人群缩着脖子，嗡嗡的议论声混着雨丝飘过来。“瞧瞧，何大人这份情义，
真是感天动地！”“糟糠之妻不下堂，供他读书考功名的恩情，何大人记了一辈子呢！
”“皇上都亲口赞过的君子端方，有情有义！活该何大人官运亨通！”我，何云薇，
裹着厚实的狐裘，安静地站在府门高高的石阶上。檐下冰凉的雨水顺着瓦当滴落，
有几滴钻进后颈，激得我轻轻一颤。目光掠过牌坊下那群面目模糊的称颂者，
最终落在身旁的爹身上。他穿着簇新的绯色官袍，腰束玉带，正含笑向着人群拱手。
可只有离得这般近的我，才能捕捉到他眼底深处一丝极力掩藏的烦躁与不耐。
他大约又在嫌恶这雨水泥泞，污了他簇新的官靴。我微微侧过脸，视线穿过洞开的朱漆大门，
望向府邸深处。隔着层层雨幕和庭院，
仿佛能看到东边那个清冷的院落——我娘周氏躺在病榻上，形容枯槁，咳得撕心裂肺。
爹那碗下了慢毒的“补药”，正一点点噬空她的生气。前几日我偷偷倒掉药渣，
那刺鼻的腥气里，分明裹着乌头与钩吻的阴寒。爹想她死，悄无声息地死，
好给外面那个娇滴滴的“解语花”腾地方。牌坊下的颂扬声浪一阵高过一阵，
几乎要盖过这深秋的寒雨。我拢紧了狐裘，指尖隔着厚实的皮毛掐进掌心，
用那一点锐痛压下喉头翻涌的腥甜。嘴角却缓缓地、缓缓地向上弯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情深义重？君子端方？好爹爹，女儿就替你讨的这牌坊，你这么喜欢，
那这牌坊必须立得高高的，立得牢牢的。牢到……压断你所有见不得光的念想！
2 兽图的陷阱三日前。皇后的千秋宴，满殿珠光宝气，衣香鬓影。
当内侍高唱“何府千金献礼”时，
我捧着那幅耗尽心血、以百种针法密密绣成的《百兽呈祥图》，一步步走上玉阶。
锦缎展开的瞬间，满殿惊叹。百兽栩栩如生，毛发纤毫毕现，呼之欲出。皇后凤眸生辉，
爱不释手：“好精巧的心思！好伶俐的手！何小姐小小年纪，竟有如此造诣！
”我适时地垂下头，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羞赧与天真：“娘娘谬赞了。
臣女……臣女是见家父曾为母亲写过一幅《百寿图》，祈愿母亲安康，心中感动，
才起了仿效之心，绣了这《百兽图》献与娘娘，愿娘娘凤体康泰，福泽绵长。”声音清越，
带着少女不谙世事的娇憨。“哦？”御座上的皇帝果然被吸引了目光。他放下酒杯，
眼神锐利地扫过来，“何卿……为夫人写百寿图？”我仿佛浑然不觉帝王审视的压力，
仰起脸，眼中盛满纯粹孺慕的光：“是呢！陛下。家父常说，若无母亲当年在乡间辛苦操持，
采药缝补供他读书，断无他今日前程。父亲每日归家，必先探望母亲，亲尝汤药，
与母亲讲些外间趣事解闷。母亲身子弱，父亲便搜罗天下奇珍为她补养……”我掰着手指，
一件件细数着那些“情深义重”的琐碎，语气真挚得连自己都要信了。
眼角余光瞥见皇帝紧绷的侧脸线条，似乎微微松动了一瞬——他生母先皇后，
正是因先帝宠爱贵妃，郁郁而终。这是刻在他骨子里的逆鳞。“好，好一个不忘根本，
情深义重！”皇帝抚掌，龙颜大悦，“何爱卿，君子端方，堪为我朝臣子表率！
”“陛下圣明！”满殿附和之声如潮水般涌起。我爹何文山慌忙出列，跪伏在地，
声音激动得微微发颤：“臣……臣惶恐！此乃为人夫、为人父之本分，当不得陛下如此盛赞！
”他叩首的姿态无比恭谨虔诚。我静静地看着他伏地的背影，那绯色官袍在满殿辉煌灯火下，
刺得我眼睛生疼。心底却一片冰封的湖，不起波澜。成了。这块御赐的金字招牌，
从此便是悬在他头顶的利剑，也是困住他所有龌龊念想的牢笼。他何文山，
只能、也必须做那个“情深义重”的君子。3 光环下的枷锁牌坊的光环效应立竿见影。
爹的官位如同春日里吸饱了雨水的藤蔓，一截一截地往上猛蹿。从正六品一路青云直上，
不过数年，已是从三品的要员。圣眷优渥，门庭若市。只是府里东院，
我娘周氏的汤药味依旧浓得化不开。爹踏进那院子的次数，却随着他官服的品级升高，
愈发稀少。偶尔在回廊相遇，他看着我，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隐隐的忌惮，
最终都化作一声听不出情绪的叹息：“薇薇，你……很好。” 便匆匆擦肩而过。
他当然不敢再提将外室赵真真接回府的事，更遑论认下那三个见不得光的“野种”。
那御赐的牌坊和圣口亲封的“君子”之名，成了勒在他脖颈上最华丽也最致命的枷锁。
他只能更加隐秘地为那母子四人打点，用何府流水般的银子，在远离京城的别院里，
维系着另一个“家”的体面与野心。4 战死的解脱可惜，天从不遂人愿，
尤其不遂恶人的愿。北疆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事，一道八百里加急的阵亡文书，
像一块巨石砸进了看似平静的何府深潭。“老爷……殉国了！”管家连滚爬爬地冲进正厅，
老泪纵横，声音劈裂。彼时，我正陪娘在罗汉榻上用早膳。
一碗熬得浓稠的碧粳米粥刚递到娘唇边。那噩耗如一道惊雷劈下，娘枯瘦的手猛地一抖，
细瓷勺子“当啷”一声落在碗里，滚烫的粥溅了几滴在她枯槁的手背上。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浑浊的眼里一片空茫，没有泪，只有死寂般的灰败。那只被烫到的手，也无知无觉。
我面无表情地放下碗，拿起帕子，轻轻擦去娘手背上的粥渍。
那点微红在她蜡黄的皮肤上格外刺眼。心口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窒息的闷痛之后，
竟奇异地涌上一股……解脱般的轻松。父亲死了。死在边疆的刀光剑影里，
死在他汲汲营营的权势征途上。死得其所，死得……正是时候。
5 灵堂前的野种灵堂的素幡还未挂满三日，丧事的哀乐尚在府邸上空盘旋，
那蛰伏在阴暗处的蛇虫鼠蚁，便迫不及待地要钻出来，抢夺这“尸骨未寒”的富贵了。
“大小姐！不好了！”贴身丫鬟春桃脸色煞白，脚步踉跄地冲进灵堂旁的暖阁，
声音带着哭腔，“府门外……来了三个孩子！大的背着小的，牵着一个！浑身破破烂烂，
哭喊着……哭喊着是来给爹爹送终的！口口声声说……说是老爷的骨血！
外头……外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暖阁里炭火烧得正旺，驱不散深秋的寒意，
更驱不散此刻骤然降至冰点的气氛。娘靠坐在软枕上，正由我喂着参汤。春桃的话音刚落，
娘那只一直被我握着的手，猛地剧烈颤抖起来，冰凉的手指痉挛般掐进我的皮肉里，
力道大得惊人。她脸上那点病弱的红晕瞬间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深陷的眼窝里，
有什么东西彻底熄灭了。“娘，”我放下汤碗，反手紧紧握住她冰冷颤抖的手，
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目光扫向惊慌失措的春桃，“慌什么？去，
叫几个力气大的粗使婆子，把人给我打出去。”春桃愣住：“打……打出去？”“对。
”我抽出帕子，慢条斯理地替娘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汤渍，
语气淡漠得像在吩咐处理一袋垃圾，“告诉外头的人，
也告诉那几个不知哪里钻出来的野种听清楚了——我爹尸骨未寒，
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贴上来，污他的清名？皇上金口玉言赞我爹‘君子端方’，
他老人家怎会做出‘养外室’这等腌臜事？再敢闹，不必手软，直接扭送京兆府衙门！
”春桃被我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冷厉慑住，连忙应声：“是，奴婢这就去！” 匆匆退下。
我这才抬眼看向娘。她眼眶通红，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顺着干枯的面颊滚落，砸在锦被上，
洇开深色的斑点。那里面积攒了太多年的委屈、心酸、被背叛的痛楚，
还有此刻面对丈夫外室子女打上门来的巨大屈辱，终于在这一刻决堤。“娘，”我倾身过去，
用温热的掌心包裹住她冰凉颤抖的手，声音放得极柔，却带着磐石般的坚定，“别怕。
有我在。他们翻不出浪花。我们的好日子，”我微微一顿，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却锋利的弧度，
“没了那碍眼的人，才真正在后头呢。”皇帝“抚慰忠良”的赏赐流水般抬进何府。
金银、田庄、铺子……足够我和娘、弟弟云轩挥霍几辈子。何文山留下的偌大家业，
终于完完整整，落到了我们母子三人手中。灵堂的哀乐声里，我心底却一片冰凉的快意。
再不用看他虚情假意的脸，再不用担忧娘亲的汤药被下毒。这深宅大院，从此天高海阔。
至于那几个被按在阴沟里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呵，只要我何云薇还喘着气，
他们休想沾何家大门一寸边！6 宋濂的挑衅可惜，总有人不见棺材不掉泪。
打发走野种不到两个时辰，府里又迎来一位不速之客。管家来报时，脸色为难：“大小姐，
是……是宋濂宋大人。说是老爷的结义兄弟，听闻噩耗，特来吊唁。” 顿了顿，声音更低，
“他……他还带着那三个孩子，就在府门外候着。”宋濂？那个与我爹臭味相投，
以风流自诩，后院姬妾通房塞得满满当当的太常寺少卿？我捏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指节泛白。好，好得很。这“兄弟情深”的戏码，倒是演得及时。“请，”我放下茶杯，
声音冷得像冰，“请宋大人到正厅奉茶。”正厅素幡高悬，白烛摇曳。宋濂一身深蓝便服，
大摇大摆地走进来，目光扫过满堂素白，毫无悲戚，反而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倨傲。
他径直走向主位，一撩袍角，竟堂而皇之地在我爹常坐的上首位置坐了下来，
仿佛他才是此间主人。那三个被打出去的孩子，畏畏缩缩地跟在他身后，站在厅堂中央，
大的那个男孩，约莫十岁出头，一双眼睛像淬了毒的钩子，死死地钉在我身上。“云薇侄女，
”宋濂捋了捋短须，一副长辈训诫晚辈的口吻，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轻慢，
扫过我身上的素服，“节哀顺变。不过，你今日这事，做得可就不太妥当了。
”他抬手指了指身后三个鹌鹑似的孩子，“这几个，都是你爹的骨血，是你嫡亲的弟弟妹妹！
你身为长姐，不照顾扶持也就罢了，怎能棍棒相加，拒之门外？你爹刚走，
你忍心看他的骨血流落街头？赶紧的，迎进府来，认祖归宗，开祠堂上族谱，
也好让你爹在九泉之下，香火有继，瞑目安息！”他话音刚落，那三个孩子像是得了指令，
“扑通”一声齐齐跪倒在地，涕泪横流，尤其那个最大的男孩，仰着头，
声音哽咽凄切：“求长姐开恩！给条活路吧！”活路？我心底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
端起手边丫鬟刚奉上的热茶，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撇着浮沫，袅袅热气模糊了视线。
待呷了一口，温热的茶汤滑入喉间，我才缓缓抬起眼皮，目光掠过地上哭嚎的“弟妹”，
最终落在宋濂那张道貌岸然的脸上。“宋世叔，”我开口，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盖过了那刻意放大的抽泣，“您这话，侄女听糊涂了。皇上御口亲封，
赞我爹‘君子端方’。满京城谁人不知，我爹待我娘，情深义重，绝无二心？
他老人家怎么可能做出‘养外室、生野种’这等腌臜下作之事？” 我微微倾身，
眼神锐利如刀锋，直刺过去，“莫非世叔觉得，是皇上金口玉言看走了眼？
还是……我爹有那欺君罔上、阳奉阴违的胆子？”“你！”宋濂被我这番话噎得脸色骤变，
由红转青，猛地一拍身旁的茶几，震得茶盏“哐当”作响，茶水四溅！“强词夺理！
你爹……你爹他也有难言之隐！当初不过是吃醉了酒，一时糊涂！如今他为国捐躯，
英名赫赫，皇上圣明宽厚，岂会因这点小节苛责功臣遗孤？”小节？三个活生生的“小节”？
我心底的戾气几乎要压不住。皇帝或许不会苛责死人，
但何家往后还想沾着“忠良之后”的光，靠着“君子家风”的牌坊安稳度日，
就绝不能让这“小节”坐实！“难言之隐？”我嗤笑一声，放下茶盏，力道不重，
杯底磕在紫檀木几上却发出一声清晰的脆响，“一次是酒后糊涂，那剩下两个孩子，
难道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 不等他反驳，我话锋一转，斩钉截铁，“至于香火？
我娘嫡出的儿子，何云轩，才是何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中家宗祠的香火，自有他承继！
轮不到几个来历不明、污我爹清誉的野种来操心！”我站起身，
居高临下地看着脸色铁青的宋濂，一字一句，
掷地有声：“宋世叔口口声声说他们是我爹血脉，证据呢？空口白牙就想辱我爹一世清名？
若拿不出真凭实据，就请恕侄女府中正值多事之秋，丧仪繁杂，无暇招待了。送客！
” 最后两个字，是对着厅外候着的健仆说的。“何云薇！你放肆！”宋濂霍然起身，
指着我鼻子怒喝，官威十足，“就凭我是你爹的结义兄弟，是你的长辈！你就敢如此无礼？
”“长辈？”我挑眉，迎着他喷火的目光，忽地展颜一笑，那笑意却未达冰冷的眼底，
“宋大人，这几个污蔑朝廷命官清誉的贼子，侄女是要送去京兆府衙门的。
您若执意要趟这浑水，替他们‘做主’，那少不得，也要请宋大人移步京兆府，
当着府尹大人的面，把这‘兄弟情深’、‘长辈关爱’的缘由，好好分说分说。
”我刻意放缓了语调，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威胁，“只是不知，
皇上若是知晓您二位私下结拜，情逾骨肉……会作何感想呢？毕竟，这朝堂之上，最忌讳的，
不就是……结党营私么？”“结党营私”四个字，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宋濂脸上勃发的怒意瞬间凝固，继而转为惊疑不定。他死死瞪着我，胸膛剧烈起伏，
显然在权衡利弊。我爹死了，死人是不会开口的。可他宋濂还活着，还在官场沉浮！
为一个死人的外室野种，搭上自己的前程甚至身家性命？这账，他算得清。果然，
不过几个呼吸间，他脸上风云变幻，最终化作一声恼羞成怒的冷哼：“好！
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你……你给我等着！” 狠狠一甩袖，竟是连场面话也顾不上说，
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脚步仓惶，跨过门槛时还险些绊了一下。
看着他狼狈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我这才扬声，对着侍立一旁的管家吩咐：“王伯，
带人把正厅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打扫一遍。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许留！省得……沾了晦气！
” 声音清亮，足够让尚未走远的宋濂听得清清楚楚。厅堂里死寂一片。
只剩下地上那三个孩子，大的死死咬着唇，眼中怨毒几乎要凝成实质。
小的两个被这阵仗吓得连哭都不敢哭出声，只惊恐地抱在一起发抖。“拖下去。
”我冷冷下令，“直接送京兆府衙。告诉府尹大人，有人伪造我爹笔迹，污蔑忠良清誉，
请大人……严惩不贷！”健仆如狼似虎地扑上。拉扯推搡间，
那两个小的终于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很快，破布便塞住了他们的嘴，只剩下绝望的呜咽。
厅堂迅速恢复了空旷和死寂，只余下素幡在穿堂风中轻轻摆动，
还有空气中那点若有似无的、属于孩童的肮脏汗味和廉价脂粉气。我转身，
不再看那被拖走的狼藉，径直走向娘亲养病的东院。指尖冰凉，
心口却有一簇冰冷的火焰在灼灼燃烧。这只是开始。我爹死了，可这盘由他开启的烂棋，
还远未到终局。我娘枯槁的脸，弟弟云轩懵懂却已染上忧色的眼，
还有皇帝赏赐那些沉甸甸的、引人觊觎的金银……都逼着我，必须把这盘棋，下到底，
赢到底！踏进东院温暖的内室，浓重的药味混合着安神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娘半倚在床头，
弟弟云轩正捧着一卷书坐在床边的绣墩上，却明显心不在焉，小脸绷得紧紧的。见我进来，
他立刻丢下书卷扑过来：“阿姐！你没事吧？那个姓宋的有没有为难你？
” 声音里带着紧张和后怕。娘也挣扎着要坐直些，枯瘦的手伸向我，
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和愧疚：“薇儿……是娘没用……拖累了你……”我快走几步，
在床沿坐下，一手握住娘冰凉的手，一手揉了揉弟弟的脑袋，
脸上绽开安抚的笑容：“娘说的什么话。有我在，谁能欺负得了咱们？
” 目光扫过娘苍白憔悴却明显多了些生气的脸，心底那点因方才争斗而起的戾气，
奇异地被这满室的温暖药香一点点熨平了。“您只管安心养病，把身子养得壮壮的。往后啊，
”我环视着这间布置清雅、再不会有那个男人气息的房间，声音轻快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