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钩回甩,钓起半截枯槁的将军。鱼饵,是二十年前那条鱼的骨头。
(一) 贫贱夫妻朔风卷着雪沫子,狠狠抽打在镇北侯府那褪了色的朱漆大门上,
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府邸深处,一个小小的偏院里,空气却诡异地飘着一丝久违的油腥香。
一条尺把长的青鱼,在侯府少爷萧定邦这清冷得如同雪洞般的居所里,
是足以点亮眼神的稀罕物。萧定邦,
北侯嫡长子”名头、却因父亲偏爱继室所出幼子而备受冷落、甚至被赶到这破落院落的青年,
此刻正坐在一张吱呀作响、褪了漆的木桌旁。他身形高大,眉宇间依稀可见将门之后的英气,
只是长期的压抑和清苦,让这份英气蒙上了一层阴郁。
他眼巴巴瞅着灶房门口那晃动的粗布帘子,喉结几不可察地滚了滚。日子太清苦了,这条鱼,
是他偷偷典当了母亲留下的一枚玉佩换来的,是这寒冬里难得的、带着暖意的犒赏。
门帘一动,一道利落的身影闪了进来。粗瓷大碗“咚”地搁在桌上,里面盛着硕大的鱼头,
熬得奶白的汤衬着几片嫩姜,香气霸道地直往人鼻子里钻。是沈昭,他的妻。
沈昭并非高门贵女,其父曾是威震边陲的骠骑将军沈烈,战功赫赫却因直言犯上被贬,
郁郁而终,只留下一个天生不爱红妆爱武装的女儿。沈昭自幼习武,筋骨强健,
眉目间自带一股寻常闺秀没有的飒爽英气。十八岁那年,她顶着家族凋零的压力,
毅然嫁给了当时已显颓势、家徒四壁的萧定邦。萧定光眼睛亮了亮,提起筷子,又顿住,
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期待:“昭娘,今日只吃鱼头?” 鱼身,
想来是留着下顿的。“嗯。”沈昭应得干脆利落,在他对面坐下,端起自己的粗陶碗,
却先给他碗里夹了一大块腮边最活络的嫩肉,“趁热。”萧定邦心头一暖,
那点微弱的期待被满足。他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鱼头肉,入口鲜香,却带着一丝苦涩。
这苦涩并非来自鱼肉,而是来自他堂堂侯府长子,
竟要靠妻子默默操持、变卖仅存的嫁妆首饰来维持生计的窘迫。
他抬眼看了看对面安静吃饭的妻子。昏黄的油灯下,她侧脸线条清晰,鼻梁挺直,
因常年习武而略显粗糙的手指稳稳握着筷子,神情平静无波,仿佛这清苦的日子理所当然。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是依赖,是感激,
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被妻子能力反衬出的无力感。他默默咀嚼着,
将这复杂的滋味连同鲜美的鱼肉一起咽下。第二天傍晚,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期待。
沈昭端上来的却是一截炖得酥烂入味、酱色浓郁的鱼尾。萧定邦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筷子停在半空,眼神里的光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一层难言的憋闷和猜疑浮了上来。
他闷头扒饭,粗粝的饭粒刮着喉咙,心中翻腾:昭娘她……自己偷偷吃了最肥美的鱼身?
只剩下头尾给我?这念头让他胸口发堵,却不敢问出口。他深知沈昭的刚烈,
也深知自己目前的处境离不开她的支撑。他只能把这份无声的埋怨和着饭粒一起,
艰难地咽下去,连带着那点刚刚升起的暖意也冷却了大半。第三天,
当那碗浓油赤酱、肉质最为厚实饱满、甚至带着诱人焦边的鱼中段摆上桌时,
萧定邦彻底愣住了。他看看那碗堪称奢侈的鱼块,又抬头看看沈昭,
目光最后落定在她因常年习武而带着薄茧、此刻正握着锅铲微微发红的手上。
灶火的微光映着她额角一层细密的汗珠。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
半晌才挤出一声沙哑的呼唤:“昭娘……”沈昭拿起碗,
毫不犹豫地将那最肥美、刺最少的一大块鱼肚腩肉稳稳夹到他碗中,
动作带着不容置喙的利落:“你在外头顶着风雪跑马场练骑射,流汗吹风,多吃点,
补补身子。”她看着他,那双总是清亮的眸子此刻平静得像深秋的潭水,
清晰地映出他脸上的错愕,“家里有我,饿不着你。”“轰”的一声,
萧定邦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头顶,直冲眼眶。他喉头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慌忙低下头,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将那块鱼肉扒进嘴里,又咸又烫,烫得他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不是委屈,是铺天盖地的羞愧和汹涌而至的暖意。原来,她一直把最好的留给他!
原来她那平静的表面下,是无声的体贴和守护!这一刻,
之前那点阴暗的猜疑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沉甸甸的、几乎让他承受不住的暖意,
和一种近乎虔诚的信赖。这暖意,像寒冬腊月里紧贴着灶膛燃起的一簇火苗,
微弱却真实地烘烤着他贫寒而冰冷的四壁,也烘烤着他那颗在家族倾轧中日益冰冷的心。
他暗暗发誓,有朝一日若能翻身,定不负她!
(二) 青云直上与暗流涌动命运的转机来得猝不及防。北境告急,胡虏铁骑叩关。
老镇北侯年迈,幼弟萧定远志大才疏,御前演武竟吓得坠马。朝堂震动之际,
不知是谁提了一句:“侯府大公子萧定邦,幼承沈将军指点,弓马娴熟!”一道圣旨,
如同惊雷,将蛰伏于破落院落的萧定邦推到了风口浪尖。他临危受命,代父出征。临行前夜,
沈昭默默为他收拾行装,将那柄父亲留下的、吹毛断发的雁翎刀仔细擦拭,
郑重地交到他手中。“活着回来。”她只说了四个字,眼神却重逾千斤。战场,
是萧定邦的涅槃之地。他继承了生母家族的勇猛和沈昭父亲教导的谋略,在血与火的淬炼中,
将多年的压抑和屈辱化为凌厉的杀伐。奇袭敌营,断敌粮道,
千里奔袭斩敌酋首级……一场场辉煌的胜利,如同惊雷炸响在朝堂。
昔日无人问津的“废子”,一跃成为力挽狂澜、威震北疆的“玉面修罗”萧大将军!
圣眷隆重,赏赐如流水般涌入崭新的、御赐的恢弘府邸——镇北大将军府。
沈昭作为诰命夫人,搬进了这雕梁画栋的府邸。然而,这泼天的富贵和荣耀,
并未给她带来多少欢愉。府邸太大,太冷清。萧定邦的应酬越来越多,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
身上时常带着陌生的、浓郁的脂粉香气和酒气。他看向她的眼神,依旧有敬重,有感激,
却也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疏离和一种……志得意满后的审视。
他不再是那个在破院里眼巴巴等她端上鱼汤的男人了。风言风语,如同无孔不入的毒虫,
开始在这金碧辉煌的府邸内外滋生。“啧啧,萧大将军何等人物?如今权倾朝野,圣眷正浓!
府里却……唉,连个承欢膝下的子嗣都没有,真是美中不足啊!”“谁说不是呢?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沈夫人虽是巾帼英雄,可这生养之事……听说大将军在府里,
对夫人可是言听计从,这……这夫纲不振啊!”“沈夫人那性子,那身手……啧啧,
大将军怕不是……”这些话,有意无意地,总会飘进萧定邦的耳朵里,
钻进他因骤然登顶而膨胀的心缝里。每一次听到,都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他敏感的神经上。
他看着同僚家中妻妾成群、儿女绕膝的热闹景象,
再看看自己偌大府邸中形单影只的沈昭尽管她依旧将府中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
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和空虚感开始啃噬他。终于,
他麾下几个善于钻营、深谙“男人心思”的将领,在一次庆功宴后,借着酒劲凑到他跟前。
“大将军!”副将王彪挤眉弄眼,压低声音,“您如今是国之柱石,怎能被内宅之事掣肘?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可是天大的道理!沈夫人再贤惠,
这事上也不能由着她性子来啊!”另一人接口:“就是!大将军您明日升帐点兵,
那气势何等威风?何不借此机会,请夫人来营中一观?我等持械列于两侧,为您壮壮声势!
也好让夫人明白,大将军在外统御千军万马,在家亦当一言九鼎!杀杀那……咳咳,
那不必要的威风!日后您也好挺直腰板,为萧家开枝散叶不是?
”酒精和谄媚的话语如同毒药,侵蚀着萧定邦的理智。
他心中那点被荣耀催生的、关于“夫纲”的虚妄念头,以及对子嗣的渴望,被彻底点燃。
沈昭昔日的刚烈和令他敬畏的武力,此刻在酒精和野心的双重作用下,
竟成了需要被“驯服”的障碍。他眼神闪烁,最终被那点膨胀的虚荣和焦虑压倒,
竟真的点头应允:“好!就依你们所言!明日,升帐!”(三) 阅兵闹剧与杀鸡惊魂次日,
中军大帐内气氛肃杀得能滴出水来。刀枪林立,寒光森森,亲兵们个个如狼似虎,杀气腾腾。
萧定邦身着御赐的明光铠,高踞于帅座之上,努力绷着脸,试图找回战场上指挥若定的威严。
他心中其实擂鼓般狂跳,既有对即将到来的“示威”的紧张,
更有一种扭曲的、想要证明什么的兴奋。沈昭被亲兵引入帐中。她没有穿繁复的诰命服饰,
依旧是一身利落的玄色劲装,长发高束,不施粉黛。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两旁如临大敌、手持利刃的亲兵,那眼神如同冰冷的泉水,
不带丝毫波澜,最后落在他故作威严的脸上,脚步没有丝毫凝滞。帐内死寂,落针可闻,
只有铠甲叶片摩擦的微弱声响。“唤我何事?”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冷冽,
像淬了冰的刀锋,瞬间劈开了那层徒有其表的肃杀帷幕。那点可怜的威势,
在她的目光下如同烈日下的薄冰,无声消融。帐内死寂。那些本打算“壮胆”的将领,
被这直刺人心的冷冽钉在原地,连呼吸都屏住了。帅座之上,
萧定邦脸上的威严如同被戳破的皮球,迅速干瘪下去。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沈昭那平静无波的眼神,比任何刀剑都让他胆寒。众目睽睽之下,
他竟猛地从帅椅上滑了下来,“噗通”一声双膝结结实实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他仰着脸,
方才刻意维持的威严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急切的讨好和掩饰不住的慌乱,
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几乎是脱口而出:“特……特请夫人阅兵!” 这石破天惊的一句,
在死寂的大帐里回荡,说不出的怪异与滑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自己脸上。
沈昭看着跪在冰冷地面、如同摇尾乞怜之犬的丈夫,
心中那点因他浴血奋战、争得功名而燃起的光,瞬间黯了下去,熄灭了,
只剩一片冰冷的灰烬。帐内死寂,连那些亲兵握刀的手都似乎松了力道,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难堪和无声的嘲讽。她没有再看地上的人一眼,转身,
衣袂带起一阵冷风,决绝地离开了这座充满闹剧气息的大帐。身后,
是萧定邦苍白如纸的脸和将领们面面相觑的尴尬。那次“阅兵”的狼狈,
并未让那些谄媚的“智囊”死心,反而如同嗅到了血腥的鬣狗,更加起劲地拱火。“大将军!
这哪行啊?您这……这威信何在?”“‘无后为大’!这才是根本!大将军您想想,
百年之后,这偌大的家业,这赫赫威名,传给谁?难道要便宜了二房那不成器的?”“对!
必须让沈夫人明白,子嗣大事,关乎家族兴衰,容不得她一介妇人专横!
得拿出点雷霆手段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八个字,像一道越收越紧的紧箍咒,
牢牢套住了萧定邦那颗因权势而日益骄纵的心。他再一次被说动了,或者说,
他为自己压抑已久的欲望和那点对沈昭根深蒂固的畏惧,找到了一个看似冠冕堂皇的宣泄口。
这一次,他听从了更“直接”的计策。他选了一个午后,估摸着沈昭刚歇下不久,
正是人初醒、神思未定之时。他特意换上最耀眼的金鳞甲,将御赐的龙纹宝剑擦得寒光四射,
深吸一口气,酝酿着“杀气”,猛地一脚踹开卧房的门!铁靴踏地,铿然作响,
震得门框嗡嗡作响!沈昭确实刚被惊醒。春日午后的暖阳透过窗棂,落在脸上,
被骤然打断的浅眠和闯入的巨响瞬间点燃了心头的无名火。她拥被坐起,长发如瀑披散,
睡意未消的眼眸抬起,正对上他一身金光闪闪、杀气腾腾的甲胄,
以及那只刻意按在剑柄上、青筋微凸的手。阳光反射在甲片上,刺得人眼晕。
她脸上残余的慵懒瞬间冻结,化为一片冰封的平原。眸光锐利如刀,直直刺向他握剑的手腕,
声音不高,却像冰锥砸在青石板上,字字带着凛冽的寒意:“萧定邦,你提着剑闯进来,
想做什么?” 直呼其名,无半分往日的温度。萧定邦浑身猛地一僵,
仿佛被那冰冷的视线冻住。方才鼓起的、借了甲胄和兵刃之威的“杀气”,
在她清醒而锐利的目光下,如同烈日下的薄雾,瞬间蒸发得无影无踪。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
那是深植骨髓的、对沈昭武力的敬畏。他脸上的肌肉极其不自然地抽搐了几下,
方才还刻意绷紧的嘴角,竟硬生生扯出一个谄媚到近乎扭曲的笑容,
那笑容突兀地在他杀伐果断的脸上绽开,显得无比怪异和狼狈。
“哈……哈哈……”他干笑了几声,声音发飘,按在剑柄上的手触电般松开,
甚至下意识地在冰冷的铁甲上蹭了蹭掌心的冷汗.“昭娘,莫恼,莫恼!”他一边说着,
一边笨拙地试图将腰间的佩剑往身后藏,动作慌乱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为夫……为夫是想……”他眼珠急转,瞥见窗外院里踱步的一只肥硕公鸡,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夸张的讨好,
“是想拿剑给夫人杀只鸡炖汤补补身子!对!杀鸡!炖汤!你看那鸡多肥!
”他伸手指着窗外,指尖都在微微颤抖。“杀鸡?”沈昭盯着他,眼神没有丝毫松动,
反而更添了几分冰冷的嘲弄,声音依旧硬得像铁,
“杀鸡用得着你顶盔掼甲、提着御赐宝剑、踹门进来吆五喝六?萧大将军好大的威风!
是打算用这柄斩过敌酋的宝剑来对付一只鸡,还是……对付我?”最后三个字,轻飘飘的,
却重若千钧。萧定邦被噎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连连躬身作揖,
姿态低到了尘埃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是是是!夫人教训得是!是为夫莽撞!
是为夫的不是!扰了夫人清梦,该打!该打!”他一边说着,
一边小心翼翼地觑着沈昭的脸色,脚步一点点往后挪,“夫人且再歇歇,
为夫这就去……去把鸡收拾干净!保证不吵着夫人!”话音未落,人已退到了门边,
几乎是贴着门框,狼狈不堪地“滚”了出去,哪里还有半分统兵大将、国之柱石的威风?
只剩下落荒而逃的仓皇。房门在他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他那副令人作呕的讨好嘴脸。
沈昭坐在床沿,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身上,
却驱不散心头那一片越积越厚、冰冷刺骨的阴霾。每一次试探,每一次看似滑稽的退让,
都像钝刀子割肉,
缓慢而清晰地磨损着那份曾经支撑她变卖首饰、熬过贫寒、陪他走过低谷的情意。他的眼神,
早已不复当年清亮。那里面藏了太多东西,欲望、算计、怯懦,
还有那被“无后为大”裹挟的、日益膨胀的理所当然和……对她力量的深深恐惧。这男人,
终究是烂泥扶不上墙,也信不得了。(四) 金屋藏娇与东窗事发他想要儿子,想得入了魔,
成了执念。可对着沈昭,那份根植于骨子里的畏惧,让他连纳妾二字都不敢提,
仿佛那两个字是烧红的烙铁。就在他抓心挠肝、日夜煎熬之际,又是那个副将王彪,
如同附骨之蛆般凑了上来,献上了“锦囊妙计”。“大将军,明着不行,
咱还不能‘暗度陈仓’么?”王彪挤眉弄眼,压低了声音,像在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
“您在外头悄悄置办个清静院子,寻几个知情识趣、温顺体贴的良家子,先把生米煮成熟饭。
等儿子呱呱坠地,白白胖胖抱到夫人跟前,她再厉害,还能真把您萧家的亲骨肉扔出去不成?
到时候木已成舟,她心里再不甘,为了孩子,为了您的颜面,为了萧家的香火,她也得认了!
这叫……以柔克刚!”这“妙计”如同甘霖,
瞬间浇灭了萧定邦心中最后一点顾虑和道德的束缚。惧内?
那是对着家中那只让他又爱又怕的“胭脂虎”。在外头,
他依旧是威名赫赫、令胡虏闻风丧胆的萧大将军!隐秘的、禁忌的兴奋点燃了他的血液,
一种久违的、偷得自由和掌控感的快意油然而生,甚至带着一种报复性的扭曲满足——看,
我萧定邦也能有自己的“秘密”,也能摆脱你的“阴影”!行动力超乎想象。很快,
京城最繁华地段背后一条闹中取静的深巷里,
一座精巧雅致、亭台楼阁俱全的三进大宅便悄悄易主。院墙高筑,门扉紧闭,
隔绝了外界的视线。第一位是出身小吏之家、温柔似水的陈氏。
接着是商贾之女、娇俏可人的沈氏与沈昭同姓,更添一丝隐秘的刺激。最后,
是身段风流、琴棋书画皆通、尤其善解人意的柳氏。
萧定邦将战场上的缜密心思和排兵布阵的才能,尽数用在了这金屋藏娇之上。
他成了名副其实的时间管理大师。
上的气味甚至特意在书房熏上浓重的松柏香以掩盖脂粉气、甚至不同姨娘处留宿的痕迹,
一切都安排得滴水不漏,如同策划一场精密战役。何时去哪个院子,逗留多久,
如同排兵布阵般精确。他借着频繁的军务调动、边境巡查、甚至“微服体察民情”的借口,
巧妙地穿梭在几个“家”之间,享受着齐人之福,沉溺在温柔乡里。而沈昭,
那个在将军府中为他操持一切、让他敬畏有加的正室夫人,
竟真的被他蒙在鼓中长达五年之久!这五年里,他面对沈昭时,
那份心虚和畏惧竟奇异地转化成了更刻意的疏离和一种虚假的“相敬如宾”,
仿佛在用这种距离来掩盖内心的龌龊。三个小妾的肚皮也异常争气。五年间,
陈氏诞下长子萧承宗,
次子萧承业;沈氏诞下三子萧承嗣;柳氏诞下四子萧承德和幼女萧玉儿。五个孩子,
如同五颗明珠,让萧定邦志得意满,只觉人生圆满莫过于此。抱着庶子,
看着那酷似自己的眉眼,听着他们奶声奶气地叫着“爹爹”,他心中的满足感膨胀到了极点。
他自诩这“瞒天过海”的计策天衣无缝,在铁桶般的保密和金钱的攻势下,
连一丝风都透不进镇北大将军府那森严的高墙。他甚至开始幻想,等孩子们再大些,
寻个合适的时机“暴露”,沈昭或许会看在孩子的份上,不得不接受?那时,
他萧定邦才算是真正的人生赢家。可惜,他忘了,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他更忘了,
他的夫人沈昭,从来就不是养在深闺、只知绣花伤春的弱质女流,她是将门虎女,
有着猎鹰般的敏锐和利爪!那是个异常沉闷的夏日午后,蝉鸣聒噪得如同沸水,
搅得人心烦意乱。沈昭正独自坐在将军府后花园的凉亭里,
细细擦拭着父亲传下的那柄雁翎刀。刀身如一泓秋水,映着天光,冷冽逼人。
贴身婢女春桃脚步匆匆地穿过回廊而来,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凑到沈昭耳边,
声音细若蚊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