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意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苏砚猛地睁开眼时,脖子上还缠着粗糙的白绫,
勒得她气管发疼,眼前阵阵发黑。不是她那间摆满绣架与古绣谱的工作室。
没有熟悉的桑蚕丝光泽,没有檀木绣框的温润,只有冰冷潮湿的石墙,
和空气中弥漫的霉味与血腥气。“咳……咳咳!”她挣扎着抬手,指尖触到白绫的瞬间,
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如同潮水般砸进脑海:大曜王朝,锦绣阁嫡女苏清欢,
因绣制皇室祭祀礼衣时“错绣先祖纹样”,被诬陷“亵渎先祖”,家族抄没,父兄入狱,
而她自己,刚被内侍监赐下白绫,扔进这处废弃宫苑“自行了断”。
是那本她睡前翻完的古言虐文《锦绣沉冤》!
她穿成了书中同名同姓、下场凄惨的炮灰嫡女苏清欢!记忆里最后一幕,
是庶妹苏清柔端着“送行茶”,笑眼弯弯地说:“姐姐,这礼衣错纹,可不是我害你,
谁让你偏要抢那绣制礼衣的差事呢?”那笑容里的阴毒,比脖子上的白绫更让人窒息。
“还愣着干什么?赐死的时辰快过了,若让大人瞧见你没死,连我们都要受牵连!
”门外传来小太监的呵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苏砚瞳孔一缩,
求生的本能让她瞬间冷静下来。她是现代非遗古法苏绣传承人,
最擅长的就是用绣线与针法破解机关。白绫虽韧,却抵不过“断纹解结”的技巧。
她指尖快速摸索白绫打结处,找到线头的瞬间,拇指与食指捏住,顺着纤维纹理轻轻一扯,
原本死结的白绫竟如活物般松了开来。“吱呀”一声,破旧的宫门被推开,
两个小太监举着灯笼走进来,看到地上没断气的苏砚,顿时愣住,
“你怎么还……”没等他们说完,苏砚猛地起身,攥着松开的白绫,
朝着离她最近的小太监撞过去。那小太监猝不及防被撞得踉跄,灯笼摔在地上,
火光瞬间燎起了墙角的干草。“着火了!快救火!”另一个小太监慌了神,转身就往外跑。
被撞的小太监也顾不上苏砚,跟着冲了出去。混乱中,苏砚贴着墙根,快速溜出了宫门。
冷宫外围是荒芜的宫道,月光惨淡,她刚跑没几步,就撞上一个软乎乎的身影。“哎呀!
”那人惊呼一声,手里的食盒摔在地上,精致的糕点撒了一地。苏砚抬头,看清来人时,
眼底瞬间凝起寒意。水绿色襦裙,鬓边插着一支仿制的海棠绒花,正是她的庶妹,苏清柔!
“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苏清柔脸上满是“惊讶”,眼底却飞快闪过一丝算计,
“内侍监的人说,你已经……”“我若死了,谁来陪妹妹‘欣赏’那错纹的礼衣呢?
”苏砚打断她,声音冷得像冰。记忆里,这礼衣的纹样是苏清柔趁她不备,
用特殊药水篡改的,事后却推得一干二净。苏清柔被她的气势慑住,下意识后退一步,
又很快稳住神色,眼眶泛红,“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是担心你才来的……”“担心我?
”苏砚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地上的食盒,“担心我死得不够彻底,特意来送‘断头饭’?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脚步声。是刚才那两个小太监带着人回来了!苏清柔脸色一变,
猛地推了苏砚一把,“姐姐,你快逃!别让他们抓到你!”这一推看似“好心”,
实则把苏砚推向了宫道的另一侧,那里正是追兵来的方向。苏砚早有防备,侧身避开,
反而借着苏清柔的力道,踉跄着躲进了旁边的竹林。“人呢?刚才明明看到她往这边跑了!
”小太监的声音越来越近。苏砚屏住呼吸,趴在竹林的阴影里,
指尖摸到袖中藏着的一个锦盒。这是原主母亲留下的“绣线锦盒”,记忆里原主从不离身。
她打开锦盒,里面整齐码着三十六种绣线,其中一根银灰色的线泛着微光,是能止血的药线。
还好,这锦盒跟着她穿书了。竹林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苏砚才松了口气。她知道,
这里不能久留,必须尽快找到安全的藏身之处,还要想办法救出被关押的父兄,
洗刷苏家的冤屈。她顺着竹林往外走,刚走到宫墙根下,
就看到一个穿着灰布仆衣的中年男人蹲在墙角,手里拿着一个包裹,看到苏砚时,
男人猛地站起身,眼眶通红,“大小姐!您真的还活着!”是福伯,原主乳母的儿子,
也是苏家最忠心的仆人。记忆里,福伯在苏家被抄时,趁乱逃了出来,一直想办法救原主。
“福伯?”苏砚确认了记忆,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大小姐,快跟我走!
”福伯拉着她,沿着宫墙根快步走,“我在城郊找了个破屋,暂时安全。
您的父兄被关在大理寺,我还在想办法打探消息……”夜色中,
一人一影快速穿梭在京城的小巷里。苏砚攥着袖中的绣线锦盒,指尖冰凉却力道十足。
她不是那个软懦的苏清欢,从穿书的这一刻起,苏家的冤屈,原主的仇,她都会一一讨回来。
苏清柔,赵晏,李丞相……所有害过苏家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城郊的破屋很小,
只有一间屋子,一张土炕,一个缺角的桌子,却被福伯打扫得干干净净。福伯生了火,
煮了一锅稀粥,看着苏砚喝下,才放下心来。“大小姐,您这几天就待在这里,不要出去。
”福伯压低声音,“苏清柔已经对外宣称您‘畏罪自缢’,还接管了锦绣阁,
现在京城里到处都是找您的人,尤其是二皇子的人,盯得最紧。”二皇子赵晏。
苏砚想起记忆里的情节,赵晏是李丞相的外孙,一直想利用苏家的绣艺为自己夺储铺路,
这次“礼衣错纹”案,就是赵晏和李丞相联手策划的,目的是搞垮苏家,
再扶持苏清柔掌控锦绣阁,这样皇室的礼衣绣制权就落到了他们手里。“福伯,
你知道那礼衣错纹的具体情况吗?”苏砚问道,“原主绣制礼衣时,
有没有留下什么备用的绣样?”福伯想了想,点头,“夫人在世时,教大小姐绣礼衣,
总会让大小姐多画几份备用绣样,说是以防万一。这些绣样应该还在锦绣阁的书房里,
只是现在锦绣阁被苏清柔占了,咱们根本进不去。”备用绣样!这是证明苏家清白的关键!
苏砚眼睛一亮,如果能找到备用绣样,对比礼衣上的错纹,就能证明错纹是被人篡改的,
而不是原主绣错的。“还有,大小姐,”福伯从包裹里拿出一个小布包,递给苏砚,
“这是夫人留给您的‘绣谱残卷’,里面记载了一些特殊的苏绣针法,夫人说不到万不得已,
不能拿出来。”苏砚打开布包,里面是一本泛黄的绣谱,上面画着各种复杂的针法,
其中一种“藏字纹”的针法引起了她的注意。这种针法可以将文字绣在纹样里,
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还有一种“预警纹”,用特殊的丝线绣制,遇到篡改纹样的药水,
会变色预警。这绣谱简直是及时雨!苏砚小心翼翼地把绣谱收好,又打开绣线锦盒,
里面的三十六种绣线中,除了止血的药线,还有一种防火的金线,一种能辨毒的银线,
都是现代没有的特殊绣线。“福伯,你能帮我打听一下,苏清柔最近有没有什么动作?
”苏砚问道,“尤其是关于锦绣阁的。”“我这就去!”福伯立刻起身,“大小姐您放心,
我会小心的。”福伯走后,苏砚坐在桌前,开始整理原主的记忆,同时思考下一步的计划。
现在最缺的就是能证明清白的证据,而备用绣样在锦绣阁,她必须想办法进去。
但苏清柔肯定在锦绣阁布了眼线,硬闯肯定不行,只能智取。她拿起一根普通的丝线,
又拿出一块粗布,开始练习“藏字纹”。她要绣一块手帕,上面绣上“礼衣错纹,
非我所绣”的字样,再想办法送到大理寺,让父兄知道她还活着,并且在想办法救他们。
就在她绣到一半时,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苏砚立刻放下针线,握紧了袖中的药线。
难道是苏清柔的人找到了这里?“大小姐,是我。”门外传来福伯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
苏砚打开门,看到福伯脸色凝重,“大小姐,不好了!
苏清柔要在三天后举办‘绣品品鉴会’,说是要展示她‘继承’的苏家绣艺,
还要邀请京城里的贵妇和官员家眷,包括二皇子和李丞相的夫人!”举办品鉴会?
苏砚眼底闪过一丝冷光。苏清柔这是想借着品鉴会,彻底坐实“苏家绣艺继承人”的身份,
同时讨好赵晏和李丞相。不过,这也给了她一个机会。她可以混进品鉴会,
当众揭穿苏清柔的真面目!“福伯,你能帮我弄到一张品鉴会的请柬吗?”苏砚问道,
“不用以苏清欢的身份,随便一个学徒的身份就行。”“学徒身份?”福伯愣了一下,
随即明白了苏砚的意思,“我试试!锦绣阁现在还在招学徒,我可以托人给您报个名,
应该能混进去。”“好!”苏砚点头,“另外,你再帮我买一些普通的绣线和布料,
我要准备一件‘礼物’,送给苏清柔。”三天时间很快过去。这三天里,
苏砚一直在练习“绣品鉴伪”的技巧。她要能在短时间内,通过针法、丝线、纹样,
判断出绣品的真伪。同时,她还绣了一块“牡丹纹”手帕,
这块手帕看起来和普通的牡丹绣帕没什么区别,但用的是能辨毒的银线,只要遇到特殊药水,
牡丹的颜色就会变深。品鉴会当天,福伯果然给苏砚弄到了一个学徒的身份。
苏砚换上一身灰布学徒服,头发束得紧紧的,脸上还抹了点灶灰,看起来普通又不起眼。
她跟着其他学徒,一起进入了锦绣阁。锦绣阁里张灯结彩,大厅中央摆着一个高台上,
上面放着苏清柔准备展示的绣品。其中最显眼的,是一幅仿制的“百鸟朝凤图”,
这是原主母亲最得意的作品,苏清柔竟然也敢仿制!苏砚不动声色地在大厅里走动,
观察着周围的人。二皇子赵晏坐在主位上,身边是李丞相的夫人,苏清柔穿着华丽的衣裙,
在人群中穿梭,接受着众人的夸赞,脸上满是得意。“各位夫人,各位小姐,
”苏清柔走到高台前,拿起那幅“百鸟朝凤图”,“这是我仿照先母的作品绣制的,
虽然不及先母的技艺,但也算是继承了苏家的绣艺……”“苏二小姐,恕我直言,
”苏砚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下来,“这幅百鸟朝凤图,
根本不是您绣的,甚至连仿品都算不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苏砚身上。
苏清柔脸色一变,强装镇定,“你一个小小的学徒,懂什么?竟敢在这里胡言乱语!
”“我是不是胡言乱语,大家一看便知。”苏砚走上前,指着“百鸟朝凤图”上的一只凤凰,
“这幅图的针法,看似和先夫人的‘盘金绣’一样,但仔细看就会发现,
凤凰翅膀的针脚是‘断层’的,先夫人绣制时,每一针的间距都是一样的,
而这幅图的间距忽大忽小,明显是偷学皮毛,却没学到精髓。”她又指着凤凰的眼睛,
“先夫人绣凤凰眼睛,用的是‘打籽绣’,每一颗‘籽’的大小都一样,
而这幅图的‘籽’有大有小,甚至还有几颗是歪的。另外,
先夫人用的丝线是特制的‘桑蚕丝’,光泽温润,而这幅图用的是普通的丝线,光泽暗沉,
一对比就能看出来。”苏砚的话条理清晰,每一个细节都指向“这幅图是仿品,
且技艺拙劣”。周围的贵妇们纷纷凑上前查看,果然和苏砚说的一样,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
苏清柔的脸涨得通红,手指紧紧攥着绣品,声音发颤,“你……你是谁?
你故意来捣乱的是不是?”“我是谁不重要,”苏砚看着她,眼神锐利,“重要的是,
你根本没有继承苏家的绣艺,却打着‘锦绣阁继承人’的旗号,欺骗大家。
你连先夫人的皮毛都没学到,又怎么有资格绣制皇室的礼衣?”这句话戳中了苏清柔的痛处,
也让在场的人想起了“礼衣错纹”案。赵晏的脸色沉了下来,看向苏清柔的眼神里满是不满。
他扶持苏清柔,就是看中她的“绣艺”,如果她连这点技艺都没有,那还有什么用?
苏清柔再也忍不住,尖叫道:“来人啊!把这个捣乱的学徒赶出去!”就在这时,
门外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谁敢赶她走?”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玄衣的男人走进来,身姿挺拔,面容冷峻,腰间别着一块刻着“线”字的玉佩。
男人的气场很强,刚走进来,大厅里的气氛就变得凝重起来。“谢掌柜?”赵晏看到男人,
脸色微微一变。苏砚心里一动,谢掌柜?难道是暗市“线香坊”的主人谢烬?记忆里,
线香坊是京城里唯一能买到特殊绣线的地方,也是很多绣坊都要巴结的对象,
因为谢烬手里掌握着最稀有的绣线资源。谢烬没有理会赵晏,径直走到苏砚身边,
看向苏清柔,“苏二小姐,这位学徒说的是实话,你这幅绣品确实是仿品,而且技艺拙劣。
你这样欺骗大家,难道不怕砸了锦绣阁的招牌?”苏清柔没想到谢烬会为一个学徒出头,
一时语塞,只能硬撑着:“谢掌柜,这是我们锦绣阁的家事,与你无关吧?
”“与我有关无关,要看你有没有资格用我线香坊的丝线。”谢烬拿出一个锦盒,打开后,
里面是一根冰蚕丝,“你之前在我这里买了一批冰蚕丝,说是要绣制贵重绣品,
难道就是用来绣这种仿品的?”冰蚕丝是最稀有的绣线之一,价格昂贵,苏清柔为了撑场面,
确实从谢烬那里买了不少。现在被谢烬当众点破,苏清柔的脸彻底白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各位,今日的品鉴会,看来是没什么可看的了。”谢烬环视众人,
“如果大家需要优质绣线,欢迎来线香坊。”说完,他看向苏砚,“这位姑娘,
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苏砚点头,跟着谢烬走出了锦绣阁。两人走到街角的茶馆,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姑娘刚才在锦绣阁的表现,很精彩。”谢烬率先开口,
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看姑娘的针法品鉴能力,不像是普通的学徒,不知姑娘师从何人?
”“我没有师傅,只是从小喜欢苏绣,自己琢磨罢了。”苏砚没有说实话,
她现在还不能暴露身份,“多谢谢掌柜刚才出手相助。”“我不是帮你,
只是看不惯有人用劣质绣品欺骗大家,坏了绣界的规矩。”谢烬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不过,姑娘的绣品鉴伪能力,确实让我佩服。我线香坊最近遇到了一个难题,
或许姑娘能帮我。”“谢掌柜请说。”苏砚心里清楚,谢烬不会无缘无故找她,
肯定是有求于她,而这正是她接近谢烬的机会。她需要冰蚕丝来修复可能找到的备用绣样,
而冰蚕丝只有谢烬手里有。“我这里有一幅古绣,”谢烬从怀里拿出一个卷轴,打开后,
里面是一幅残破的“山水绣”,“这幅绣品的纹样有问题,像是被人篡改过,
但我找了很多绣师,都看不出篡改的痕迹。姑娘既然擅长鉴伪,不知能否帮我看看?
”苏砚凑近看了看,这幅山水绣的针法很古老,是大曜王朝早期的绣法。
她仔细观察纹样的细节,突然发现山脚下的一棵松树,针脚比其他地方更密,
而且用的丝线颜色比周围深一点。“谢掌柜,你看这棵松树。”苏砚指着松树,
“这棵松树的针脚是‘补绣’的,也就是说,原本这里不是松树,
而是被人用补绣的方式改成了松树。而且,用的丝线是‘染过色的旧线’,
和原绣的丝线不一样,只是颜色相近,不仔细看很难发现。”谢烬眼睛一亮,
“姑娘怎么看出来的?”“我用的是‘光透法’。”苏砚解释道,“将绣品对着光看,
补绣的地方会因为针脚密而显得更暗,原绣的地方则更亮。而且,旧线和新线的光泽不一样,
对着光就能看出来。”谢烬按照苏砚的方法,将绣品对着光看,果然和苏砚说的一样。
他心里对苏砚的敬佩又多了几分。“姑娘果然厉害!不知姑娘想要什么报酬?
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满足。”“我想要一斤冰蚕丝。”苏砚直言不讳,“另外,
我还想向谢掌柜打听一件事——谢家当年被诬陷‘通敌’,是不是和李丞相有关?
”谢烬的脸色瞬间变了,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姑娘怎么知道谢家的事?
”“我只是偶然听人说起过。”苏砚没有暴露穿书的秘密,“我听说谢家是忠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