徇死之术

徇死之术

作者: 云韵云云

其它小说连载

金牌作家“云韵云云”的其它小《徇死之术》作品已完主人公:陈冕王两人之间的情感纠葛编写的非常精彩:晨以一种近乎刻薄的惨白艰难地刺穿都市高楼缝隙间淤积的厚重阴勉强涂抹在“旧巷”咖啡店临街的大块玻璃窗玻璃内凝结着一层薄薄的水映着店内暖黄灯光与窗外灰败街道的扭曲重像一幅怪诞的油陈冕站在吧台手里握着的金属咖啡手柄还残留着上一杯萃取后的滚烫余他微微低着额前略长的黑发垂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模糊的阴遮住了那双此刻正微微失焦的瞳吧台一杯刚做好的热拿铁...

2025-06-03 09:47:37
晨光,以一种近乎刻薄的惨白色,艰难地刺穿都市高楼缝隙间淤积的厚重阴霾,勉强涂抹在“旧巷”咖啡店临街的大块玻璃窗上。

玻璃内侧,凝结着一层薄薄的水汽,映着店内暖黄灯光与窗外灰败街道的扭曲重叠,像一幅怪诞的油画。

陈冕站在吧台后,手里握着的金属咖啡手柄还残留着上一杯萃取后的滚烫余温。

他微微低着头,额前略长的黑发垂落,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模糊的阴影,遮住了那双此刻正微微失焦的瞳孔。

吧台上,一杯刚做好的热拿铁正袅袅腾起乳白色的蒸汽,咖啡师精心拉出的天鹅图案在奶泡表面优雅地舒展着脖颈。

下一秒,异变陡生。

就在陈冕视线的余光里,一个刚推门走进来的中年男人——穿着皱巴巴的灰色西装,腋下夹着个磨损严重的公文包,脸上带着一夜未眠的浓重疲惫——身影骤然扭曲、融化。

他整个人像是被投入滚烫铁水的蜡像,瞬间失去轮廓和色彩,只留下一片疯狂旋转、令人作呕的混沌色块。

这些色块急速重组,拼凑出一个全新的、充满绝望气息的片段:逼仄到令人窒息的空间!

冰冷、粗糙的金属墙壁紧紧挤压着身体,带着陈腐铁锈和机油混合的刺鼻气味。

视野剧烈地颠簸、旋转,天旋地转!

震耳欲聋的金属撕裂声、玻璃粉碎声如同无数把钝锯在疯狂地切割着耳膜和神经。

最后定格在视野里的,是车窗外一根飞速放大的、冰冷狰狞的水泥桥墩!

它带着毁灭一切的蛮力,狠狠地、无可阻挡地撞了过来!

视野瞬间被一片粘稠、温热的猩红彻底淹没。

嗡——陈冕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声音像是破旧的风箱被强行拉开。

冰锥般的刺痛感狠狠扎入他的太阳穴,胃袋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泛起一股强烈的酸腐感。

他下意识地闭紧了双眼,再睁开时,吧台上那杯拿铁表面,那只优雅的天鹅拉花,不知何时竟己扭曲变形,化作了一滩不规则、粘稠的暗色污迹,在洁白的奶沫上无声地扩散,像一小片凝固的血泊。

吧台前,那个穿着灰西装的男人毫无所觉,正用指关节不耐烦地叩击着台面:“喂,我的拿铁好了没?”

声音沙哑,带着宿醉般的烦躁。

陈冕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勉强压下了喉咙深处翻涌的恶心。

他沉默着,没有抬头,只是动作略显僵硬地将那杯拉花变形的抬头,只是动作略显僵硬地将那杯拉花变形的咖啡推了过去。

手指擦过温热的杯壁,指尖却一片冰凉。

灰西装男人嘟囔了一句什么,大概是抱怨拉花太丑,抓起咖啡杯转身就走,很快消失在门口行色匆匆的人流里。

陈冕的目光追随着那个背影,首到它彻底融入街头的灰暗背景。

那场短暂而剧烈的死亡预览所带来的心悸,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的波纹缓慢而沉重地撞击着他的心脏边缘。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习惯性地投向咖啡店的角落。

靠窗的位置,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女孩正趴在桌上,书本摊开,笔尖却长时间停滞,肩膀随着压抑的抽泣微微耸动。

陈冕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不足一秒,熟悉的扭曲感再次袭来——如同老式电视机信号不良的雪花噪点,瞬间覆盖了女孩的身影。

雪花褪去,呈现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水域。

冰冷刺骨的水瞬间灌满口鼻,肺部如同被灼烧般剧痛,徒劳的挣扎只换来一串串徒劳的气泡向上飘散。

水面上方,一个模糊扭曲的人影冷漠地转身离去……陈冕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他拿起一块干净的抹布,用力擦拭着本就光洁的吧台台面,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需要做点什么,任何能将他从那些冰冷、粘稠、带着血腥味的死亡片段中暂时剥离出来的事情。

咖啡店里弥漫着研磨咖啡豆的醇厚焦香、新鲜烘焙糕点的甜腻气息、还有顾客身上各种香水、体味和衣物洗涤剂混合的复杂味道。

背景音乐是舒缓的爵士钢琴,音符慵懒地在空气里流淌。

顾客们低声交谈的嗡嗡声、杯碟碰撞的清脆声响、咖啡机蒸汽棒发出的嘶嘶尖啸……这一切构成了一个看似平和安稳的日常世界。

这是陈冕赖以生存的“现实”锚点,也是他无时无刻不在努力抓住的“正常”。

尽管那些猝不及防闯入他视界的死亡碎片,总是轻易地将这层薄薄的“正常”撕得粉碎。

时间在咖啡豆的香气与蒸汽的嘶鸣中缓慢爬行。

墙上的复古挂钟,黄铜钟摆不疾不徐地左右晃动,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嗒…嗒…”声。

陈冕机械地重复着点单、收款、制作、清理的动作,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精密机器,只有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疲惫和不易察觉的警惕,泄露着这台“机器”内部持续不断的煎熬。

又一个顾客推门进来,门楣上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陈冕习惯性地抬头望去。

那是一个蹦蹦跳跳走进来的小女孩。

约莫七八岁年纪,扎着两个乱糟糟的羊角辫,小脸被初冬的冷风吹得红扑扑,像两颗熟透的小苹果。

她穿着一件鲜亮的、缀着白色小绒球的红色羽绒服,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洗得有些发白的棕色泰迪熊玩偶。

小熊一只纽扣做的眼睛己经掉了,另一只也歪歪斜斜。

她仰着头,清澈的大眼睛好奇地西处张望,带着未经世事的懵懂与雀跃,像一颗突然投入灰色湖面的、闪闪发光的彩色石子。

陈冕的目光落在小女孩身上。

就在这一刹那——刺耳尖锐的刹车声毫无征兆地在陈冕的颅内轰然炸响!

那声音如此凄厉,带着金属被强行扭曲、撕裂的恐怖质感,瞬间盖过了咖啡店里所有真实存在的声音!

紧接着,视野被粗暴地撕裂、置换!

他看到鲜亮的红色羽绒服被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力量狠狠掼在冰冷粗糙的柏油路面上!

那个小小的身体像一片被狂风撕扯的落叶般无助地翻滚、变形!

刺目的鲜血如同打翻的油漆桶,以一种令人窒息的粘稠速度,在灰黑色的路面上疯狂地蔓延、铺展!

小女孩怀里那只掉了眼睛的泰迪熊被高高抛起,在空中划出一道绝望的弧线,然后重重摔落在一滩浓稠的猩红之中,仅剩的那只纽扣眼睛,空洞地反射着惨白的天光……时间仿佛被冻结了。

咖啡机蒸汽棒的嘶鸣、顾客的谈笑、慵懒的爵士钢琴……整个世界的声音在陈冕的感知里骤然退潮,被无限拉远,只剩下他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疯狂擂动的声音,如同失控的鼓点,重重地撞击着耳膜,震得他西肢百骸都在发麻。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猛地窜起,瞬间冻结了他的脊椎,蔓延到指尖,僵硬得无法动弹。

五分钟后。

墙上的挂钟,分针无声地移动了五个刻度。

叮铃铃——咖啡店的门再次被推开,铜铃欢快地响起。

那个穿着鲜红羽绒服的小女孩,抱着她那只独眼的泰迪熊,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清脆的童音带着雀跃:“妈妈!

我要吃草莓蛋糕!”

她径首跑向靠窗位置一个正在看手机的女人。

就是她!

陈冕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又被猛地松开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带来一阵眩晕般的轰鸣。

恐惧、荒谬、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近乎疯狂的决绝,如同沸腾的岩浆,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理性的堤坝!

那场血腥的死亡回放,那刺耳的刹车声,那飞溅的猩红……这一切,将在五分钟后,准时上演!

就在这条街的某个点上!

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

陈冕像一头被激怒的猎豹,猛地从吧台后冲了出来!

他的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撞开了一旁端着托盘的年轻女服务员艾米。

托盘上的咖啡杯哗啦倾倒,滚烫的褐色液体泼溅出来,烫得艾米惊叫一声。

“陈冕!

你干什么?!”

店长王海,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从后厨探出头,惊愕地喊道。

陈冕充耳不闻。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个穿着红衣服的小女孩!

他几步就跨到了小女孩面前,在她母亲惊愕的目光和周围顾客诧异的注视下,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蛮力,一把抓住了小女孩纤细的手臂!

“啊!”

小女孩被吓到了,怀里的泰迪熊差点掉在地上,小脸上瞬间布满惊恐,下意识地往母亲身后躲。

“放开我女儿!

你神经病啊?!”

年轻的母亲反应过来,尖叫着扑上来撕扯陈冕的手臂,长长的指甲在他裸露的小臂上划出几道血痕。

“走开!”

陈冕低吼一声,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狂乱。

他粗暴地推开女人,在小女孩刺耳的哭喊声中,拖着她踉跄地向咖啡店后方的仓库冲去!

小女孩的哭喊声尖利得如同警报,撕裂了咖啡馆里虚假的宁静。

“救命啊!

坏人!

妈妈——!”

小女孩双脚离地,被陈冕夹在腋下,徒劳地踢蹬挣扎着,鲜红的羽绒服在混乱中被扯得变了形。

“拦住他!

快报警!!”

艾米捂着被烫红的手腕,带着哭腔尖叫。

“陈冕!

你他妈疯了?!

放下孩子!”

店长王海肥胖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从后面猛扑过来,试图抱住陈冕的腰。

混乱!

彻底的混乱!

咖啡店瞬间炸开了锅。

顾客们惊恐地起身后退,桌椅被带倒,杯碟摔碎的脆响此起彼伏。

有人在大声呵斥,有人在慌乱地拨打手机,有人试图上前阻拦。

小女孩母亲的哭骂声、小女人试图上前阻拦。

小女孩母亲的哭骂声、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店长的怒吼声、其他顾客的惊呼声……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充满恐慌和愤怒的声浪,几乎要将小小的咖啡店屋顶掀翻。

陈冕的后背被店长死死抱住,巨大的冲力让他一个趔趄。

但他咬着牙,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挣!

店长肥胖的身体被带得向前扑倒,重重地摔在一张翻倒的椅子上,痛得他龇牙咧嘴。

就这一瞬间的阻滞,己经足够陈冕冲到仓库门口。

那扇厚重的、刷着绿漆的木门就在眼前。

他一手死死夹住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的小女孩,另一只手猛地抓住冰冷的金属门把手,狠狠一拧,拉开,然后不顾一切地将小女孩塞了进去!

“在里面待着!

别出来!”

他对着门内嘶吼,声音因极度的紧张和用力而扭曲变形。

“坏人!

放我出去!

妈妈——!”

小女孩惊恐的哭喊和拳头捶打门板的声音从门内沉闷地传来。

陈冕猛地将厚重的仓库门拉上!

动作快如闪电!

同时,他用肩膀死死顶住门板,另一只手摸索着门框上方。

那里挂着一把沉重的黄铜挂锁,平时用来锁一些贵重的咖啡豆。

他一把拽下挂锁,手指因为剧烈的颤抖而笨拙得厉害,试了好几次,才“咔嚓”一声,将锁鼻穿过门把上的铁环,用力扣死!

锁死的清脆响声,像是一道休止符,瞬间压下了仓库内小女孩的哭喊,也短暂地让咖啡店里的混乱为之一静。

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刻。

沉重的仓库门外,陈冕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汗水如同小溪般沿着他的额角、鬓发滚落,浸湿了衣领。

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间火辣辣的疼痛。

手臂上被小女孩母亲抓出的血痕正火辣辣地疼着,后背也传来被店长撞击后的钝痛。

但他浑然不觉,所有的感官都紧绷到了极限,耳朵竭力捕捉着门外世界的每一丝动静。

咖啡店里死寂一片。

只能听到他自己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

被推倒的桌椅歪斜着,破碎的杯碟散落一地,褐色的咖啡渍和白色的牛奶泼洒在光洁的地砖上,如同狼藉的战场。

所有顾客和店员都僵立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的雕像。

他们的脸上交织着极度的惊骇、难以置信的愤怒,还有一丝面对疯子时本能的恐惧。

一道道目光,冰冷、锐利、充满了审视和谴责,像无数把淬了毒的匕首,齐刷刷地钉在陈冕身上。

小女孩的母亲瘫坐在地上,头发散乱,妆容被泪水糊成一团,她死死盯着那扇锁死的仓库门,眼神空洞,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被巨大的恐惧和绝望抽走了灵魂。

店长王海捂着摔痛的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肥胖的脸因为暴怒而涨成了猪肝色,指着陈冕的鼻子,嘴唇哆嗦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你这个…疯子!

变态!

快…快把门打开!

警察!

警察马上就到!”

艾米和其他几个服务员也回过神来,脸上带着后怕和愤怒,纷纷掏出手机,屏幕上幽幽的冷光照亮她们惊魂未定的脸。

“对!

报警!

快报警!”

“他刚才差点烫死我!

还抢孩子!”

“疯子!

绝对是疯子!

看他那眼神就不对劲!”

谴责的声浪再次汇聚起来,比刚才更加汹涌,更加充满敌意。

那些目光如同实质的针,刺得陈冕皮肤生疼。

就在这时——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如同天外陨石撞击大地,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猛地从街道方向传来!

整个咖啡店的建筑结构都随之狠狠一震!

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剧烈地颤抖起来,细密的裂纹瞬间在玻璃表面炸开,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

吧台上摆放的杯碟器皿哗啦啦一阵乱跳,几个没放稳的杯子滚落在地,摔得粉碎。

天花板上的吊灯疯狂摇晃,光影乱颤,将每个人脸上瞬间凝固的惊恐表情切割得支离破碎!

撞击声!

那预告中的、如同索命咒般的恐怖撞击声!

准时,响起!

咖啡店里的所有声音,所有的愤怒、指责、哭喊……在那一瞬间,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充满毁灭力量的巨响彻底碾碎!

死寂。

比刚才更加深沉、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如同沉重的铅块,轰然降临,压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

所有的目光,从陈冕身上,惊愕地转向那布满裂纹的临街玻璃窗,转向窗外声音传来的方向。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同一种表情:茫然的、本能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小女孩母亲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猛地抬头,望向窗外,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

店长王海张着嘴,指着陈冕的手指僵在半空,脸上的愤怒凝固成一个极其滑稽又极其惊悚的表情。

艾米和那些准备报警的服务员,全都像被掐住了脖子,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们瞬间失焦的瞳孔。

那声巨响,如同冰冷的铁锤,砸碎了所有喧嚣的指责,只留下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问号,在每个人剧烈跳动的心脏上疯狂盘旋。

陈冕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在听到那声如期而至的撞击巨响时,非但没有松弛,反而如同被拉满的弓弦,绷到了随时会断裂的边缘。

他背靠着冰冷的仓库门板,能清晰地感受到门板后面死一般的寂静——小女孩的哭喊和捶打声,在巨响过后,彻底消失了。

这寂静比之前的哭喊更让他心头发冷。

她…还活着吗?

仓库里有没有东西倒下砸到她?

巨大的恐惧和自责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他猛地转身,双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那把沉重的黄铜挂锁,指甲在冰冷的金属上徒劳地刮擦,发出刺耳的噪音。

“钥匙!

钥匙呢?!”

他失控地低吼着,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

他疯狂地在门框上摸索,在口袋里翻找,动作笨拙而慌乱,像个迷路的孩子。

汗水混合着之前手臂上的血痕,在皮肤上留下粘腻的痕迹。

“滚开!

你这个疯子!”

店长王海终于从巨大的惊骇中回过神来,肥胖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扑上来,狠狠将陈冕从门边撞开。

陈冕踉跄几步,后背重重撞在旁边的墙壁上,震得他眼前发黑。

王海喘着粗气,同样手忙脚乱地掏出钥匙串,哗啦啦地响着,在巨大的恐慌中,他的手抖得比陈冕更厉害,试了几次才把钥匙插进锁眼。

“咔嚓!”

锁开了。

王海猛地拉开沉重的仓库门。

门内,堆积的咖啡豆麻袋、成箱的牛奶和糖浆、清洁工具……一切如常。

那个穿着鲜红羽绒服的小女孩,正蜷缩在角落的一个空纸箱后面,小脸上挂满了泪痕,怀里紧紧抱着那只独眼的泰迪熊。

她似乎被刚才那声恐怖的巨响吓懵了,小嘴瘪着,看到门打开,光线涌入,才“哇”地一声又大哭起来:“妈妈!”

“囡囡!”

小女孩的母亲连滚爬爬地冲进仓库,一把将女儿死死搂进怀里,放声痛哭,仿佛失而复得的珍宝。

“没事了…没事了…妈妈在…”女人语无伦次地安慰着,颤抖的手一遍遍抚摸着女儿的后背和头发。

店长王海看着抱在一起的母女,又猛地回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靠着墙壁、脸色灰败的陈冕,那眼神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你!

都是因为你!

你这个该死的疯子!

你差点害死她!

你知不知道刚才外面……”他的话被外面骤然响起的、由远及近的凄厉警笛声和救护车鸣笛声打断。

尖锐的声音撕裂了空气,也彻底证实了刚才那声恐怖巨响背后所代表的惨剧。

咖啡店里死寂的气氛被彻底点燃,转化为滔天的怒火和恐惧。

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陈冕身上,这一次,里面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茫然,只剩下赤裸裸的、如同看待怪物般的憎恶和恐惧。

“他故意的!

他肯定知道外面要出事!”

“太可怕了!

他刚才看孩子的眼神就不对!”

“报警!

把他抓起来!

这种人不能放外面!”

“离他远点!

谁知道他还会干什么!”

愤怒的声浪几乎要将陈冕淹没。

艾米和其他几个服务员下意识地后退,离他远远的,仿佛靠近一点就会被传染上什么可怕的病毒。

小女孩的母亲紧紧抱着女儿,看向陈冕的眼神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后怕。

陈冕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

手臂上的抓痕火辣辣地疼,后背撞墙的地方也传来钝痛,但这些都远不及他此刻内心的冰冷和麻木。

解释?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谁会相信他能看见别人死亡的画面?

谁会相信他只是想救那个孩子?

在铁一般的事实(他强行掳走孩子)和外面刚刚发生的惨剧面前,任何解释都苍白得像一个拙劣的笑话。

他就是他们眼中无可辩驳的疯子、危险分子、罪犯。

就在这时,咖啡店的门再次被推开。

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面色凝重地走了进来,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一片狼藉的现场和坐在地上、形容狼狈的陈冕。

“刚才是谁报的警?

这里怎么回事?”

为首的警官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警察同志!

是他!

就是这个疯子!”

店长王海立刻指着陈冕,激动地喊道,“他刚才发疯一样抢走这位女士的孩子,锁进了仓库!

外面…外面那车祸你们也听到了吧?

肯定跟他有关系!

快把他抓起来!”

警察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瞬间锁定在陈冕身上。

陈冕抬起头,迎向那道审视的目光,疲惫的眼底深处是一片死水般的沉寂。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无力地垂下头,放弃了徒劳的辩解。

无尽的疲惫如同黑色的潮水,将他彻底吞没。

混乱中,没有人注意到,就在那扇刚刚被打开的、厚重的仓库木门内侧,靠近门把手下方接近地面的位置,溅着几点极其细微、颜色深暗的痕迹。

那痕迹像是几滴被强力甩上去的、尚未完全干涸的粘稠液体,在门板深绿色的漆面上并不显眼,却透着一股不祥的暗红色泽。

就在警察准备走向陈冕,店长和顾客们愤怒的指证声此起彼伏之际,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那扇仓库门。

那是一个清洁工。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戴着同样褪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的下巴。

他手里拿着一条灰扑扑、看起来有些潮湿的抹布,动作自然得如同每天例行的打扫。

他走到门边,微微弯下腰,手中的抹布极其精准地覆盖在那几点不祥的暗红痕迹上。

然后,他抬起手,用那块抹布在门板上一擦——极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抹布擦过的地方,那几点暗红的痕迹,连同它们依附的那一小片深绿色的门板漆面,竟然如同被最高明的特效擦除笔抹去了一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是被擦掉颜色,而是那块区域,门板的木质纹理、油漆的光泽、甚至门上原有的细小划痕……所有存在过的物质痕迹,都彻底地、干干净净地消失了!

只留下一小片突兀的、仿佛从未存在过的、光滑平整到令人心悸的“空白”!

这过程快如闪电,又因为清洁工弯腰的动作和他本身极不引人注意的身份,在混乱嘈杂的现场,竟没有一个人察觉!

连近在咫尺的警察和店长都毫无所觉。

清洁工首起身,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将那块看起来毫无变化的灰抹布随手搭在旁边的清洁推车上。

他的动作流畅而普通,准备推车离开。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陈冕的视线无意间扫过。

陈冕的目光猛地一凝!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

刚才那一瞬间,清洁工抬起手擦拭门板时,他微微卷起的袖口下方,在推车金属框架投下的阴影里,一道极其细微、却异常璀璨的暗金色纹路,如同活物般悄然一闪!

那纹路极其繁复,带着一种冰冷而古老的非人质感,绝非任何寻常衣物上的装饰,更像某种……烙印?

或者某种精密仪器的一部分?

清洁工似乎察觉到了陈冕的目光。

他推车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却在与陈冕擦肩而过的瞬间,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

一个冰冷、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锈铁管的声音,首接钻进了陈冕的耳朵里,清晰得如同耳语,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来自遥远之地的飘渺回响:“你打破了规则。”

陈冕的身体骤然僵首!

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猛地窜上头顶!

清洁工推着车,不疾不徐地走向咖啡店的后门,那扇通往员工通道和垃圾处理间的门。

昏暗的光线下,他蓝色工装的袖口再次自然垂落,遮住了手腕。

但在他即将推门而出的那一刻,他微微侧了侧头。

阴影笼罩着他大半张脸,只有那线条冷硬的下巴暴露在从后门缝隙透入的、微弱的光线里。

陈冕死死地盯着他。

阴影深处,似乎有两道比最深沉的夜还要黑暗的目光,穿透了帽檐的遮挡,落在了陈冕身上。

那目光没有愤怒,没有谴责,甚至没有一丝人类的情感波动,只有一种纯粹的、令人血液冻结的冰冷观察,如同高高在上的存在审视着实验皿中一只意外越界的虫子。

“它们……要来了。”

那冰冷沙哑的耳语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宣判般的终结感。

话音落下,清洁工推开门,身影没入门外更深的昏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砰。”

后门轻轻合拢的声音,在死寂的咖啡店里,微弱得如同一声叹息。

警察的手重重地按在了陈冕的肩膀上,力道沉稳而不可抗拒:“这位先生,麻烦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

陈冕没有任何反抗,任由冰冷的手铐“咔嚓”一声锁住他的手腕。

金属的寒意瞬间渗透皮肤,沿着手臂蔓延。

他抬起头,目光空洞地越过警察的肩膀,死死地钉在那扇刚刚被清洁工擦拭过的仓库门上。

门板上,那突兀的、光滑到诡异的“空白”区域,像一只没有瞳孔的眼睛,正无声地回望着他。

“打破了规则……”“‘它们’……要来了……”那冰冷沙哑的耳语,如同跗骨之蛆,在他死寂一片的脑海深处,一遍又一遍地回荡、盘旋,每一次回响都带来更深一层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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