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喝口姜汤暖暖身子。”
周嬷嬷从粗瓷碗里舀了一勺递过来,浑浊的眼珠里压着忧色,“老奴打听了,这次尚服局选女官,统共就五个名额,可各州府送来的绣娘足有三十余人。”
沈知意望着窗棂外飘落的雪片,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那方染血的绣帕。
“嬷嬷可听说过‘锦灰’?”
她忽然开口。
周嬷嬷手一抖,姜汤洒在裙裾上:“姑娘怎么知道这个?”
“生母的绣样里总藏着灰烬纹。”
沈知意从包袱底层抽出一块旧帕子,帕角绣着半截烧焦的梅枝,“昨夜我梦见她跪在火盆前,往绣绷上洒香灰……”话音未落,驿站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十二名锦衣卫鱼贯而入,玄色披风上积雪未化。
“查漕运夹带案!”
为首的校尉一脚踹翻竹篓,江南特产的蚕丝滚了满地,“所有绣娘开箱验货!”
沈知意攥紧帕子退到墙角,却见楼梯口缓步走来一人——裴砚舟玄铁扳指叩着刀鞘,左肩箭伤在官服隆起隐约轮廓。
他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忽然在某个青布包袱上顿住。
“这双面绣是谁的?”
满堂死寂中,沈知意深吸一口气上前:“回大人,是民女……”话未说完,裴砚舟刀尖己挑开包袱。
五彩丝线如瀑倾泻,那幅准备进献的《百花朝凤图》被生生划开三寸裂口!
“夹层藏了密信。”
他碾碎绣品边缘的蜡丸,冷笑,“沈姑娘好手段。”
地牢的霉味混着血腥气往鼻腔里钻。
沈知意被铁链锁在刑架上,腕骨磨得渗血。
她盯着裴砚舟手中那封所谓密信——分明是嫡母临行前塞给她的“家书”。
“大人不妨细看。”
她哑着嗓子抬头,“信上‘勿念珍重’西字,用的是苏绣劈线技法写的。”
烛火噼啪一爆。
裴砚舟忽然掐住她下巴:“阮姨娘的女儿,果然得了真传。”
他拇指重重擦过她唇角,沾下一抹殷红,“这口脂里掺了朱砂,你每日服毒给谁看?”
沈知意瞳孔骤缩。
三更梆子响时,周嬷嬷用全部积蓄买通狱卒,却见沈知意好端端坐在草席上。
“姑娘没事?”
“裴大人放了我。”
沈知意摊开掌心,露出一枚带血的玄铁扳指,“他说三日后西市处决漕帮逆党,让我用‘锦灰绣’替死人缝脸。”
周嬷嬷骇得倒退两步:“那是阮姨娘从苗疆偷学的禁术!
姑娘怎会……”“我不会。”
沈知意将扳指按进染血的绣帕,“但有人会。”
窗外忽有鸦群惊飞,远处传来更夫颤抖的喊声——“走水了!
尚服局绣坊烧起来了!”
(尾声)冲天火光中,沈知意看见裴砚舟立在尸堆前。
他脚边跪着的漕帮汉子突然暴起,刀尖首刺他左肩旧伤!
一支银簪破空而来。
簪尾缠着的绣线精准绞住刺客手腕,线头处赫然缀着半朵……带血白梅。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