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级那顿晚饭,父亲摔碎的瓷碗划破了我的脚踝。>我低头擦拭血迹时,
瞥见母亲手机里赤身与陌生男人的合影。>那男人后来成了我的“伯伯”,
他支付了我的美术集训费,开车送我去高考。>外婆葬礼上,父亲、母亲和伯伯同桌吃饭,
我夹在他们中间浑身发冷。>母亲说:“你还小,长大就懂了。
”>可当我用裁纸刀在食指上刻下血痕时,她依然沉默。>直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寄来那天,
我收拾行李发现了母亲藏起的诊断书——晚期肝癌。>八年的背叛,原来是她预支的告别。
---那年我十二岁,小学六年级的尾巴上,夏夜粘稠得化不开。
家里的老吊扇徒劳地搅动着凝滞的空气,发出沉闷的嗡鸣。
桌上的菜冒着最后一点稀薄的热气,糖醋排骨的酱汁红得发亮。
爸爸的筷子忽然像坠落的铁块,带着一股蛮横的劲风,“啪”地砸在桌面上,
震得碗碟嗡嗡作响,汤汁溅出来,几点滚烫落在我的手背。“非要再借礼了!
”他喉咙里滚出的方言字字如刀,劈向正接电话的妈妈。那是个寻常的工作电话,
一个男声在听筒里清晰地说着销售额和货架排面。妈妈握着手机,脸色发白,
声音带着被掐住脖子的窘迫:“……是工作,货架的事……”“工作?”爸爸冷笑,
脖子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像盘踞的毒虫,“手机拿来!”他摊开的手掌纹路粗粝,不容置疑。
妈妈没动,嘴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眼神里有种被羞辱的痛楚。僵持像绷紧的弦,下一秒,
“哗啦”一声巨响!爸爸猛地掀翻了桌子。盘子、碗、玻璃杯,连同那盘鲜艳的糖醋排骨,
在地上炸裂开来,碎片和汤汁四溅。我惊恐地缩在椅子上,脚踝一阵锐痛,低头一看,
一片锋利的碎瓷深深扎了进去,血珠迅速洇透了白色的棉袜。剧痛让我失声尖叫,
泪水模糊了视线。在混乱的视野边缘,妈妈慌乱地扑过来抱我,她的手机滑落在她脚边,
屏幕朝上,尚未熄灭的屏幕保护层下,赫然是一张照片——她赤裸着上半身,背对着镜头,
发丝凌乱地贴在汗湿的后颈,脸上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迷醉的神情。而在她身后,
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随意地坐在床边,指间夹着烟,眼神穿透屏幕,
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赤裸裸的占有。那个男人,我见过。就在不久前机场幽暗的地下车库,
他开着锃亮的奔驰,妈妈催促我叫他“伯伯”。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失声。脚踝的刺痛,
父亲暴怒的咆哮,母亲压抑的抽泣,都退到了遥远的地方。只有那张照片,像烧红的烙铁,
狠狠烫进我的瞳孔深处。我慌忙垂下头,假装被脚上的伤口吸引,心脏在肋骨下疯狂擂鼓,
几乎要撞碎胸腔。一股冰冷的恶心感从胃里直冲喉咙。
那个在开学日帮我整理宿舍床铺、笑容温和、被妈妈称为“很重要”的伯伯,
那张慈祥长辈的面具,在脑海里被这张照片撕得粉碎。客厅的灯惨白刺眼。爸爸像个暴君,
粗暴地收缴了妈妈的手机,整整三天。那三天家里像一座坟墓,妈妈像一缕游魂,
眼睛空洞得吓人。三天后,她辞掉了那份需要频繁应酬的销售工作。家里的争吵并未平息,
反而演化成旷日持久的冷战。饭桌上的沉默能拧出水来,空气里弥漫着无声的硝烟。
他们在我面前竭力维持着一种摇摇欲坠的平静,仿佛那个摔碎的夜晚从未发生,
仿佛手机里那张不堪的照片只是我高烧时的幻象。可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彻底碎了,
再难弥合。我成了那个守着废墟的孩子,独自吞咽着那个肮脏的秘密,
在父母无声的战争间隙里,小心翼翼地呼吸。脚踝的伤口结了痂,留下一个浅褐色的印记,
像一枚丑陋的徽章。那个暑假,我升上了初一。开学前,妈妈带着我从海滨城市旅行回来,
风尘仆仆地降落在机场。取行李时,她忽然弯下腰,
用一种刻意轻松的、带着点讨好的语气对我说:“小玉,待会儿有个伯伯来接我们,
他人很好,对妈妈工作特别重要,你记得叫人啊。”我的心猛地一沉,像坠入冰窖。
那个头发花白、眼神浑浊的形象瞬间攫住了我。果然,在地下车库昏暗的灯光下,
他又出现了。依旧是那辆沉默而昂贵的奔驰。他推开车门,笑容堆叠在脸上,
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目光在我脸上逡巡,带着一种审视和……难以言喻的黏腻。
“小玉是吧?长这么高了。”他熟稔地叫着我的小名,仿佛我们已是旧识。
妈妈轻轻推了我一下:“快叫伯伯。”喉咙像被堵住,我垂下眼,
挤出蚊子般的声音:“伯伯。”“哎!”他应得爽快,声音洪亮,“走,
伯伯送你去新学校报到!”他不由分说地拉过我的行李箱塞进后备箱,
动作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亲昵。去学校的路上,他开着车,
和妈妈谈论着一些我听不懂的“投资”、“渠道”。后视镜里,他的目光时不时掠过我,
带着探究的笑意。到了新学校——那所寄宿制的初中,他表现得异常热络。
挤在闹哄哄的新生宿舍里,他挽起袖子,甚至抢过妈妈手里的被套,
笨拙却积极地帮我铺床叠被。汗珠从他花白的鬓角渗出。“小玉啊,”他拍拍铺好的床单,
喘着气,声音带着刻意的慈爱,“以后学习上、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只管跟伯伯说!
我和你妈妈是好朋友,关系好得很!”他的目光扫过妈妈,
妈妈脸上挂着一种近乎谦卑的、迎合的笑容。我僵硬地点头,胃里翻腾着。
那张照片在他此刻的“慈祥”之下,显得愈发狰狞。这第一印象,带着糖衣的毒药,
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认知里,充满了虚伪的裂痕。初中生活像一列沉闷的火车,
沿着固定的轨道前行。
自从妈妈“换了工作”我后来才知道是那个伯伯资助她开了个小公司,
她的“饭局”陡然增多。家里常常只剩下我一个人,对着冷锅冷灶。傍晚时分,
妈妈的电话会准时响起:“小玉,妈妈晚上有应酬,你自己外面吃点,写完作业早点睡。
”“跟谁吃饭?”有一次,我攥着话筒,指甲几乎嵌进塑料壳里,明知故问。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瞬,传来她故作轻松的声音:“就是上次接你的那个伯伯呀,谈点事。
”她语速很快,像要急于挂断。起初,我甚至有些病态地珍惜这被迫的独处时光,
至少不用面对那令人窒息的家庭冷暴力。但我无法忽视妈妈身上细微的变化。
她出门前在镜子前停留的时间变长了,新添了几件剪裁精致的连衣裙,
身上开始萦绕一种陌生的、甜腻的香水味。这些变化像细小的针,密密地扎在我心上。
初二暑假的一个下午,天气闷热得像蒸笼。家里只有我和妈妈。她忙着拖地,
随手把手机搁在茶几上。我下午的“手机娱乐时间”到了,伸手去拿。指尖触到冰凉的屏幕,
解锁,手指无意识地在图库上滑过——一张缩略图猛地撞进眼帘!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手脚冰凉,指尖都在发麻。那是另一张照片。背景昏暗,
妈妈侧对着镜头,脸上带着某种沉醉的迷离,而她旁边的男人,正是那个“伯伯”,
眼神赤裸而浑浊,像盯着猎物的蛇。比机场那张更不堪,更直白。
巨大的羞耻和恶心感海啸般席卷而来,胃里剧烈地痉挛。我飞快地退出图库,
像扔掉一块烧红的烙铁,手机重重摔在沙发上。
客厅里只剩下拖把摩擦地板的单调声响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妈妈背对着我,
对此一无所知。那一刻,我感觉我们之间隔开了一条深不见底的鸿沟。
她不再是我那个无微不至、有点唠叨的妈妈了。她成了一个守着巨大秘密的、陌生的女人。
那天晚上,爸爸下班回家,沉重的脚步声在玄关响起。以往,无论心情如何,
我都会喊一声“爸爸回来了”。可那天,我把自己死死关在房间里,背抵着冰冷的门板,
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紧心脏。爸爸如果知道了……他暴躁的脾气,
他摔碗时的凶狠……我不敢想下去。那张照片带来的不仅是恶心,更是深不见底的恐惧。
晚饭异常沉默。餐桌上只有碗筷碰撞的单调声响。空气凝滞得如同铅块。
我埋头机械地扒着饭粒,味同嚼蜡,不敢看爸爸的脸,更不敢看妈妈。几天后,
妈妈似乎调整好了情绪,又一次准备出门赴约。她换好衣服,对着镜子抿了抿口红,
转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我,语气带着一丝试探:“小玉,晚上跟妈妈一起出去吃饭?
”这句话像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我心中积压的愤怒、恐惧和那个日夜折磨我的巨大问号。
我猛地抬起头,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刺向她:“你是不是要跟那个伯伯去吃饭?
”声音干涩、尖锐,带着我自己都陌生的攻击性。妈妈涂口红的手顿住了。镜子里的她,
眼神明显慌乱地闪烁了一下,脸上那点强装的镇定瞬间崩塌。她没有看我,只是对着镜子,
声音含糊而僵硬,带着一种急于逃离的狼狈:“嗯……对,谈点事情。” 她飞快地抓起包,
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家,留下我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客厅里,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一下下撞击着肋骨。她的回避,
比任何回答都更清晰地印证了那个丑陋的真相。那个曾被我定义为“慈祥”的伯伯形象,
彻底坍塌成一堆散发着腐臭的废墟。我不得不重新审视他,审视妈妈,
审视这个摇摇欲坠的家。那个沉重的秘密,不再是模糊的阴影,
而是变成了一块巨大而冰冷的石头,死死压在了我十二岁稚嫩的脊梁上,
沉得我几乎喘不过气。外婆的葬礼在深秋举行,
空气里弥漫着香烛和湿冷泥土混合的沉重气息。灵堂设在老家的祠堂,白幡低垂,哀乐呜咽。
亲戚们穿着素服,面容悲戚或肃穆,低声交谈着。我穿着不合身的黑色孝服,袖口磨着皮肤,
茫然地看着那些陌生的面孔。仪式结束,按乡俗安排了流水席。院子里搭起了塑料棚,
摆满了圆桌,人声嘈杂。我刚在角落一张人少的桌子旁坐下,妈妈就穿过人群,
快步走了过来。她眼圈红肿,脸上是哀伤和一种异样的紧绷交织的神情。她俯身凑近我耳边,
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急促:“小玉,伯伯也来了,你坐过去陪陪他,照顾一下,
啊?”她指了指靠近主桌方向的一张桌子,那个花白头发的“伯伯”果然已经坐在那里,
正和同桌几个看起来像村干部的人寒暄。一股冰冷的抵触瞬间涌遍全身。在这种场合?
在外婆的灵堂之外?让我去“照顾”他?荒谬感像冰冷的藤蔓缠住了喉咙。我僵硬地站起来,
脚步沉重地挪过去。那“伯伯”看到我,脸上立刻堆起惯常的、带着某种优越感的和煦笑容,
朝旁边努努嘴:“小玉来了?坐这儿坐这儿!
”我硬着头皮在他指定的、一个相对偏僻的位置坐下,如坐针毡,只想把自己缩进阴影里。
然而,命运似乎觉得这荒谬剧还不够彻底。爸爸搀扶着哭得几乎虚脱的奶奶走了过来。
“坐这儿吧,妈,安静点。”爸爸的声音沙哑疲惫,目光扫过桌面,
径直带着奶奶坐到了我这张桌子——正好坐在了那个“伯伯”的对面!
时间在那一刹那凝固了。我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