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阳乃的“拜访”
屏幕上跳出个陌生号码,备注栏写着“雪之下家的大魔王”——是阳乃。
他皱着眉划开接听键,听筒里立刻传来笑盈盈的声音:“比企谷君,好久不见呀。”
“雪之下学姐。”
八幡的脚步顿在银杏树下,“有事?”
“别这么冷淡嘛。”
阳乃的声音里带着惯有的戏谑,“我在学校东门的咖啡馆,想请你喝杯咖啡——就当为毕业舞会那天的唐突赔罪?”
八幡想起那天阳乃拽着雪乃离开时,投来的那记意味深长的眼神,心里莫名发紧。
他想拒绝,却听见阳乃补充:“雪乃的中学日记,你不想看看吗?”
挂了电话,八幡踢了踢脚下的银杏叶。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落在他的手背上,暖得有些不真实。
他想起雪乃昨天在图书馆里,把新生指南往他怀里塞时红透的耳根——她说“社团招新表在第三页”,指尖却在“公益实践部”那行字上顿了三秒。
咖啡馆的风铃在推门时叮当作响。
阳乃坐在靠窗的位置,穿着酒红色的连衣裙,指尖转着支细长的香烟。
她面前的桌上摊着本浅蓝色封皮的本子,边角己经磨得发毛。
“比企谷君坐。”
阳乃抬了抬下巴,眼神扫过他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看来大学生活过得很朴素?”
八幡没接话,径首坐下:“日记呢?”
“急什么。”
阳乃叫来服务生,点了杯黑咖啡,又对八幡说,“你还是老样子,喝牛奶?”
八幡的眉头皱得更紧。
高中时在侍奉部,阳乃每次来都要故意点牛奶调侃他,说“男孩子喝牛奶才能长高哦”。
雪乃当时总会把自己的红茶推过来,说“比企谷君大概更需要这个”。
“黑咖啡。”
八幡低声说。
阳乃笑了,把那本日记推到他面前:“翻开看看吧。
这是雪乃十三岁时写的,我偷偷拿出来的。”
八幡的指尖在封皮上悬了悬,终究还是翻开了。
纸页己经泛黄,字迹却很工整,带着少女独有的娟秀。
前面几页记着学校的琐事——“今天的便当里有讨厌的青椒数学老师的领带歪了”,首到翻到某一页,字迹突然变得潦草:“姐姐又被爸爸夸了。
他们说‘雪乃要像姐姐一样懂事’,可我不想。
我画的画明明比姐姐的好看,为什么没人看?”
下面贴着张被揉皱又展平的画——歪歪扭扭的线条勾勒出个孤零零的背影,站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央,窗外画着一轮残缺的月亮。
八幡的心跳猛地一沉。
他想起雪乃昨天在图书馆里,帮老人整理旧照片时,盯着一张全家福发呆的样子。
照片里的小女孩扎着双马尾,站在阳乃身后,嘴角抿得紧紧的。
“很意外吧?”
阳乃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雪乃从小就活在别人的期待里。
她学茶道、练花道,甚至连走路的姿势都被要求‘像个大家闺秀’——可她偷偷在画室里画了三年的涂鸦,你知道吗?”
八幡的指尖在那张画上轻轻摩挲:“她现在画的公益海报,背景里有很多人。”
阳乃挑了挑眉,端起咖啡杯的手顿了顿:“哦?”
“上周在图书馆看到的。”
八幡的声音很轻,“画的是老人院的联欢会,每个人脸上都有笑容。
她在角落里画了只猫,和楼下流浪的那只很像。”
阳乃的眼神柔和了些,指尖在烟盒上敲了敲:“比企谷君好像很懂她?”
“算不上。”
八幡合起日记,推了回去,“只是观察到的。”
“那你觉得。”
阳乃往前倾了倾身,语气突然认真,“你能让她不再画那种只有背影的画吗?”
八幡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雪乃昨天离开时,转身说“明天见”的样子。
夕阳落在她的发梢上,像镀了层金边,她的嘴角明明扬着,眼里却藏着点说不清的犹豫。
“我不知道。”
八幡低声说,“但我会……陪着她试试。”
阳乃笑了,这次的笑声里没了戏谑,多了点释然:“雪乃偷偷查了公益实践部的招新时间,你知道吗?”
八幡的耳尖腾地烧起来。
他昨天回宿舍后,把招新表翻来覆去看了五遍,手指在“公益实践部”那行字上戳了无数次——部门简介里写着“主要负责老人院帮扶与流浪动物救助”,和雪乃在日记里写的“想做能让别人笑的事”不谋而合。
“我……”八幡想说“我也看到了”,却被阳乃打断。
“这杯咖啡我请了。”
她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雪乃的事,就拜托你了。”
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回头,“对了,她昨天在日记里写‘今天的咖啡很苦,但比企谷君的表情更苦’——你该多笑笑。”
风铃再次响起时,八幡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
服务生把黑咖啡端上来,他抿了一口,苦得舌尖发麻。
窗外的银杏叶还在往下落,像谁不小心打翻了装金子的匣子。
他掏出手机,点开和雪乃的聊天框。
昨天的记录停留在“明天见”,他输入“公益实践部”,又删掉,改输“下午有空吗”,犹豫了半天,终究还是退出了界面。
回到宿舍时,小町发来视频通话。
屏幕里的妹妹穿着高中校服,举着手机在房间里转圈:“哥哥你看!
我把你的照片贴在书桌前了!”
八幡的视线落在书桌角落——那里摆着张侍奉部的合影,雪乃站在他左边,嘴角抿得紧紧的,却在快门按下的瞬间,往他这边靠了半寸。
“小町。”
八幡突然说,“你知道公益实践部的面试要准备什么吗?”
小町眨了眨眼:“哥哥要去那个部?
雪乃姐姐好像也在看这个呢!”
她凑近屏幕,神秘兮兮地说,“我听妈妈说,雪乃姐姐的妈妈不太赞成她做这些‘没用的事’——哥哥要加油哦!”
挂了电话,八幡从书包里翻出那张招新表,在“公益实践部”那行字上画了个圈。
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很轻,像雪乃当年在他的检讨书上签字时一样,却在心里敲出了响亮的回音。
傍晚去食堂的路上,八幡在公告栏前撞见了雪乃。
她正踮着脚往“公益实践部”的招新海报上贴东西,浅蓝色的裙摆扫过他的手背。
“你也来……”八幡的话没说完,就看见雪乃往海报角落贴的那张便利贴——上面画着只简笔画的猫,旁边写着“招新时间延长至周五”。
雪乃的肩膀僵了僵,猛地转过身,手里还攥着卷透明胶带:“比企谷君?”
“我路过。”
八幡的视线落在她沾了胶带的指尖上,“你的手……”雪乃慌忙把手背到身后,耳尖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我只是……帮社团的学姐贴东西。”
八幡看着她被风吹乱的刘海,突然想起阳乃的话。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一片银杏叶,递过去:“这个掉了。”
雪乃接过叶子,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像触电似的缩回去。
她把叶子夹进随身带的笔记本里,低声说:“面试……要准备自我介绍。”
八幡愣了愣,看见她翻开的笔记本上,写着密密麻麻的提纲——“为什么加入”那栏里,铅笔字写着“想做有意义的事”,又被划掉,改成“希望能帮到别人”。
“我知道了。”
八幡的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谢谢你,雪之下同学。”
雪乃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却轻轻“嗯”了一声。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一首铺到他的脚边。
回宿舍的路上,八幡摸了摸口袋里的招新表。
风卷着银杏叶在他脚边打转,像在跳一支无声的舞。
他突然觉得,所谓的“真物”,或许就藏在这些笨拙的试探里——像雪乃藏在便利贴后的关心,像他攥在手心的招新表,像这片被小心夹进笔记本的银杏叶,沉默,却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