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归来。我变回了手握八十万大军的镇北将军。上一世。青梅竹马的狗皇帝将我五马分尸。
连骨灰都未留下。这一世，他竟又颁来圣旨，让我回京道歉……1圣旨到的时候。
我正在擦我的枪。枪名“破阵”，随我七年，饮血无数。传旨的太监尖着嗓子，
满脸褶子笑得像朵菊花，眼里的轻蔑却藏都藏不住。“沈将军，接旨吧。”我没动。
我身后的副将周大同，一个能一顿吃掉三斤牛肉的壮汉，瓮声瓮气地问：“公公，念来听听？
”太监的脸僵了一下，但看着周大同那砂锅大的拳头，还是屈服了。他展开明黄的卷轴，
用一种抑扬顿挫到诡异的调子念道：“……镇北将军沈未，御敌有功，然……穷兵黩武，
致使国库空虚，民怨沸腾……着即刻卸下兵权，轻车简从，回京……面圣道歉……”道歉。
这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针，扎进我的耳朵。我慢慢抬起头。帐外风雪正盛，一如我死的那天。
上一世，也是这样一份荒唐的圣旨。罪名是“通敌叛国”。我信了。我以为是误会。
我以为我和他青梅竹马二十年的情谊，足以抵挡任何谗言。所以我真的卸下了兵权，
独自回京。然后呢？然后是三司会审，满门抄斩，五马分尸。我被绑在刑台上，筋骨寸断，
血肉模糊。大雨滂沱，冲刷着我的鲜血，也冲刷着我可笑的天真。高台之上，
他身着九龙衮袍，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的阿彻，我的萧彻。他亲手为我定罪，
亲口下令行刑。可为什么，在我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我分明看到，
他那双漂亮得不像话的眼睛里，滚落了一滴泪。一滴滚烫的，带着无边痛苦的泪。
……“将军？将军？”周大同的声音，将我从地狱般的记忆里拉了回来。我回过神，
看着眼前尖嘴猴腮的太监。我笑了。“噗嗤”一声，没忍住。太监被我笑得发毛。“沈将军，
你……你笑什么？”我能笑什么？笑死。仗打得太快，国库空虚了，所以是我的罪。
这是我听过最清纯不做作的笑话。前世说我通敌，好歹还伪造了半箱子书信。这一世，
连借口都懒得找了么？萧彻，你可真是越来越出息了。“沈将军，
陛下还在京中等着您……”“等着？”我站起身，一米七五的身高，带着一身铁甲的寒气，
让那太监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我走到他面前，伸手，拿过那份圣旨。
然后在他的惊恐的注视下，慢条斯理地，用它擦了擦我的枪尖。“唰——”明黄的丝绸，
瞬间划开一道口子。“将军！你——！”太监的嗓子破了音。“你敢污蔑圣旨！这是死罪！
”“死罪？”我歪了歪头，凑到他耳边，
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死过一次了，公公。”“所以，别惹我。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我直起身，将那份破损的圣旨扔回他怀里，
扬声道：“周大同。”“末将在！”“传我将令。”“点精兵五万，即刻开拔！
”周大同愣了：“将军，陛下说要您……轻车简从。”“是啊。”“所以我们不坐车，
我们骑马。”“五万铁骑，够不够‘轻’？”“至于‘简从’……”我顿了顿，
目光扫过帐内挂着的那张巨大的北境地图。最后，落在了角落里一个腌着石灰的木箱上。
“把那份给陛下的‘道歉礼’带上。”“告诉全军将士，咱们……回家！”“回京城，
向陛下，好好道个歉！”……三日后，京城城门大开。没有轻车，也没有简从。
五万镇北铁骑，黑甲玄旗，煞气冲天，沉默地踏过青石板路。京城的百姓，躲在窗后，
瑟瑟发抖。我一马当先，身后，周大同亲手捧着那个巨大的木箱。金銮殿上，百官分列。
那个我恨了也念了一辈子的男人，高高坐在龙椅上，面容俊美，神情冷漠。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他的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丞相晏殊。
那个前世第一个跳出来弹劾我的老匹夫，果然又站了出来。“沈未！你好大的胆子！
”他指着我，手指都在发抖。“陛下命你回京道歉，你却带兵入城，你是想造反吗？！
”造反？多没意思。我要的，可比这好玩多了。我翻身下马，将马鞭扔给亲兵，一步一步，
走上大殿。我的银甲，在殿内烛火的映照下，流转着森冷的光。周大同紧随其后，
将木箱“咚”的一声，重重放在大殿中央。满朝文武，皆是一惊。萧彻的眉头，
终于皱了起来。“沈未。”他开口，声音冷得像冰。“朕的旨意，你没看到？”“看到了。
”我走到木箱前，对他遥遥一拜。“臣，特来向陛——下——道——歉。”我一字一顿，
尾音拖得长长的。然后，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我一脚踹开木箱！
一颗腌制得发白、却依旧能看出狰狞面目的人头，骨碌碌地滚了出来。
滚到了丞相晏殊的脚边。“啊——！”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晏殊更是吓得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殿之上，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那颗敌国元帅的人头。还带着北境的风霜，死不瞑目地瞪着这满殿的富贵荣华。
我抬起头，迎上萧彻那双骤然缩紧的眸子，笑得灿烂又无辜。“陛下，这是敌国元帅的人头。
臣寻思着，国库空虚，这颗人头应该能找他儿子换不少金子。”“臣的第一个歉，道完了。
”我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臣的第二个歉，
为我没让丞相大人有机会暗通款曲，出卖军情而道歉。”晏殊的脸色瞬间惨白。
“臣的第三个歉，为我打仗太快，没给户部的大人们贪墨军饷、喝兵血的时间而道歉。
”户部尚书的腿开始打颤。“至于臣的第四个歉……”我抬起眼，
目光灼灼地盯着龙椅上那个，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男人。“……为我，还好好地活着，
回来碍了某些人的眼，而道歉。”“陛下，臣的歉，道完了。”“您，还满意吗？
”整个金銮殿，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萧彻的脸上。
我看到他放在龙椅扶手上的手，骨节根根泛白，青筋暴起。他在发怒。
却又像在……隐忍着什么。许久，他笑了。那笑意很冷，像刀子。“好，很好。”“沈未，
你很好。”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像在看一只不知死活的蝼蚁。“传朕旨意，
将军沈未，御前失仪，冲撞圣驾，着……收回一半兵符，禁足于元帅府，无朕旨意，
不得外出！”旨意一下，晏殊等人眼中，立刻露出了得意的神色。收回一半兵符，
等于断了我一半的手脚。禁足府中，等于将我这只猛虎，关进了笼子。我心中冷笑。果然。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我垂下眼，敛去所有情绪，单膝跪地。“臣，遵旨。
”掌印太监走下来，从我手中接过那一半沉甸甸的兵符。在他转身，将兵符呈给萧彻的时候。
我看到，萧彻从龙椅上走下，亲自接过了兵符。在我们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他的手，
看似无意地，碰了一下我的手。然后，用他的指尖，在我的手心里，飞快地，划了三下。
一下，两下，三下。我的身体，轰然一震。这是……我们少年时，在被太傅罚抄书，
偷偷传纸条时，定下的暗号。意思是——“有诈，信我。”2我被“请”回了元帅府。
名为府邸，实为囚笼。门口的禁军换成了萧彻的龙骧卫。里三层外三层，
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周大同气得在院子里直转圈，嘴里骂骂咧咧。“这狗皇帝卸磨杀驴！
忘恩负义！”“将军，反了吧！弟兄们都听你的！”我坐在廊下，看着飘落的雪花，没理他。
我的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一瞬间的触感。一下，两下，三下。“有诈，信我。”前世，
他杀我的时候，是真的。那份彻骨的疼痛和绝望，也是真的。可今生，这句无声的暗号，
又算什么？猫捉老鼠时，偶尔的施舍？还是……一出我看不懂的戏？萧彻，你到底想干什么？
正想着，管家来报，说是宫里的淑妃娘娘派人送来了赏赐，体恤我舟车劳顿。来了。
鱼儿上钩了。我看着食盒里那碟精致得不像话的“七巧芙蓉酥”，笑了。这糕点，我熟啊。
前世，我被关在天牢，淑妃也曾“好心”送来一份。我当时饿极了，吃了一块。然后，
便是长达七日的腹中绞痛，痛得我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那是一种慢性毒，
不会立刻要了你的命，却会慢慢侵蚀你的五脏六腑，让你变得虚弱不堪。周大同不明所以，
还想伸手拿一块尝尝。“将军，看着挺好吃……”我拦住了他。“好吃，”我点点头，
“赏给‘福禄’吧。”“福禄”是淑妃还在闺中时，送我的那条吐蕃獒犬。她当时说，
愿我福禄双全。可真是虚伪得令人作呕。周大同把一整盘糕点都倒进了狗盆里。
福禄吃得正欢。半个时辰后，它口吐白沫，抽搐着倒在了我脚下，断了气。
周大同的脸“唰”一下就白了。“这……这有毒！”我慢慢蹲下身，
抚摸着福禄已经僵硬的皮毛，眼中一片冰冷。“周大同。”“末将在！”“把福禄给我抬上。
”“去哪？”“去宫门口。”我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雪。“去……谢恩。”半个时辰后，
皇宫午门外，上演了一出惊天大戏。我，沈未，大业朝被禁足的镇北将军。身着孝衣，
怀抱一条死去的獒犬，跪在宫门前，哭得“撕心裂肺”。“陛下啊！您要臣的命，
臣给您便是！何苦要为难一条狗啊！”“可怜我的福禄，它做错了什么？
它不过是吃了淑妃娘娘赏的一口糕点啊！”“没天理了啊！功臣的狗，不如宫里的一条蛇啊！
”我哭得惊天动地，字字句句，都像重锤，敲在皇家的颜面上。
来看热闹的百姓把宫门围得水泄不通，对着宫墙指指点点。龙骧卫的统领脸都绿了，
几次想来拉我，都被周大同给挡了回去。这出戏，我演得酣畅淋漓。果然，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宫里就来了人。不是淑妃，也不是萧彻。是季太医。季怀安，
宫里最老、医术也最好的太医。前世，也是他，不忍我尸身腐坏，偷偷用药水为我收殓。
“沈将军，陛下有旨，闻将军爱犬惨死，龙体忧思，特命老臣前来……为您诊治。”诊治？
我心中冷笑。好一个萧彻，这就把梯子递过来了。我“抽噎”着，被扶回了元帅府。
屏退左右，诊脉的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季太医两人。他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搭在我的腕上，
闭目凝神。许久，他睁开眼，有些疑惑。“将军脉象沉稳有力，并无中毒之兆，
只是……略有肝火郁结。”我收回手，用手帕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幽幽开口。
“季太医，我没中毒。”“只是这些天，总是做噩梦。”季太医抚着胡须：“哦？
不知将军……梦到了什么？”“我梦见啊，”我看着他的眼睛，
缓缓说道“我被人喂了一种毒。一开始没什么感觉，可日子久了，心口就会像针扎一样疼。
尤其是在月圆之夜，会头痛欲裂，四肢百骸，都像有虫子在啃食，浑身发冷，
神志不清……”我的声音越来越轻。季太医的脸色，却越来越白。他搭在桌案上的手，
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我描述的每一个症状，都和前世的我，一模一样。
“将军……”季太医的声音干涩无比，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恐惧。
“这些……只是梦？”“是梦啊。”我一脸“天真”地反问。“难道……还有谁的症状，
和我的梦一样吗？”房间里，死一般地寂静。季太医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看着我，嘴唇微动了数次，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他站起身，对着我，深深一揖。
“将军，是药三分毒。”“有些病，看着是病，实则是药。”“而有些药，看着是药，
实则是……催命的符。”“宫中风大，将军……还请……珍重。”说完，他提着药箱，
几乎是落荒而逃。我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季太医最后那几句话。
是药三分毒。看着是病，实则是药。看着是药……实则是催命符。他在说什么？
他是在告诉我，有人病了。这个病，是毒。而解药……我猛地站了起来！那个秘密信号。
“有诈，信我。”我中毒的症状。季太医惊恐的眼神。还有……萧彻。他高高在上，
看似掌控一切。可如果，他才是那个病得最重的人呢？3我开始闭门不出。
整日躺在床上“唉声叹气”。元帅府里，名贵的瓷器被我“不小心”砸了个干净。当然，
砸的都是赝品，我爹留下的那些宝贝，我早就让周大同打包藏好了。
我“病”中情绪极不稳定。时而大骂萧彻“薄情寡义，鸟尽弓藏”。时而又“以泪洗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