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未等她开口,一个戴着着眼镜、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己经先一步来到床边。
他眼神沉稳,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令人安定的力量:“醒了?
感觉怎么样?”
他示意护士先去忙别的,然后才接着说,“是你姐姐把你送进来的。
她回去拿东西发现你晕倒在卫生间,急坏了。
初步检查是低血糖加上情绪激烈波动导致的昏厥。
别担心,问题不大。”
医生顿了顿,目光温和地审视着他“现在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比如头晕、恶心?”
宋驰虚弱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就是...头有点沉,晕乎乎的。”
“嗯,这很正常。”
医生理解地点点头,“长时间待在昏暗环境,缺乏活动,加上情绪低落,身体机能是会受影响的。
你的姐姐很担心你,跟简单说了情况。
如果没有其他不适,我们稍后去做个全面检查,确认一下身体基础情况。”
坐在走廊冰冷的塑料椅上,等待叫号去做检查,西周的嘈杂似乎都隔着一层膜。
仪器单调的滴滴声还在脑海里回响,像是某种倒计时。
姐姐含泪的控诉、镜中那张柔合了父母特征的脸、昏倒前那撕心裂肺的狂笑......一幕幕在眼前闪回。
他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指节分明,像父亲;指甲的形状,又像母亲。
这具身体,是父母留在这世上最具体、最无法分割的遗物,是血脉相连的证明。
他之前用烟味、泡面、黑暗和自暴自弃来涂抹它,仿佛能逃避失去他们的痛苦。
可这何尝不是一种亵渎?
对父母赋予生命的亵渎,对姐姐不离不弃的辜负,更是对自己的未来的放弃。
一种迟来的、沉重的羞愧感漫上心头。
他的人生,不该是这样一座自我囚禁的坟墓。
就是他为了他们的离去而亲手扼杀自己活着的可能。
不是为了忘却,而是背负着对他们的思念,活下去。
好好的活下去。
一丝微弱而异常清晰的念头,如同穿透厚重云层的阳光,骤然刺破了心头的阴霾。
不是为了虚无缥缈的“应该”,而是为了这双酷似母亲的眼睛,能再次看见世界的光明;为了这副父亲的骨架;能再次挺首脊梁;为了那个在绝望时仍没有放弃他的姐姐。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消毒水的空气涌入肺腑,竟然有了一丝清新感。
嘴角,在经历了长久的紧绷后,极其缓慢的牵动了一下。
那不是喜悦,而是一种沉重的、带着泪痕的释然,一种终于从泥沼中拔出脚的决断。
是时候回去了。
回去拉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来;回去收拾那片狼藉,也收拾自己坍塌的世界。
就从打扫那间囚禁自己的屋子开始,从认真吃饭开始,从走出那扇门开始。
这不仅仅是一个开始,更是一个无声的誓约——与自己,己逝去的父母,与不离不弃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