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夫妇的民国之旅

2023年的元旦，沪伸市的霓虹穿透薄雾，给冰冷的冬夜镀上了一层虚假的暖意。

沪伸安保公司的驻勤点里，暖气开得很足，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慵懒和烦躁。

廖日天翘着二郎腿，把手机支架架在监控台边缘，正对着屏幕里的游戏打得兴起。

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嘴里还念念有词：“上啊！

怂包！

这点血都不敢追？”

旁边的队员老王叹了口气，提醒道：“日天，盯紧点监控，刚才队长巡逻过来，看你这状态皱眉头了。”

“皱就皱呗，”廖日天头也没抬，语气带着惯有的不屑，“就这破地方，除了野猫野狗，能有啥情况？

真要有事，警报器早响了，轮得着我瞪大眼睛瞅？”

他这话不是第一次说。

作为沪伸安保的普通队员，廖日天入职半年，本事没见长，怼人的功夫倒是练得炉火纯青。

队里二十来号人，上到队长，下到刚入职的新人，没被他怼过的屈指可数。

嫌队长安排任务不合理，嫌老队员动作慢，嫌新人笨手笨脚，连清洁阿姨打扫卫生挡了他的路，都能被他呛几句。

大家一开始还跟他争辩两句，后来发现这人就是个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说破天也改不了，索性大多时候当听个响，偶尔回怼两句，权当解闷。

可今天，廖日天捅了个不大不小的篓子。

下午三点多，他负责的区域有个消防通道的门没关紧，按规定得及时上报并处理。

但他那会儿正跟人联机打游戏，随手拍了张照片发在工作群里，就没再管，结果被过来检查的总部督察抓了个正着。

队长回来劈头盖脸一顿训，廖日天却梗着脖子，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样：“多大点事儿？

那门平时也没人走，我后来不也关上了？

至于上纲上线吗？”

“至于吗？”

队长气得发抖，“消防通道是生命线！

真出了火情，就因为你这疏忽，可能要出人命！”

“哪就那么巧？”

廖日天小声嘟囔，“吓唬谁呢。”

眼看队长要发作，旁边的队员赶紧打圆场，把这事暂时揭了过去。

可到了晚上换班，几个平时就看廖日天不顺眼的队员，终于忍不住了。

“廖日天，你今天这事做得确实不地道。”

队员小张年纪轻，性子首，“消防的事能马虎吗？

真出了事，你担得起？”

廖日天刚输了游戏，正一肚子火，闻言立刻炸了：“我担不担得起，轮得到你说？

你算哪根葱？

平时让你多巡逻两步，你磨磨蹭蹭的，还有脸说我？”

“我那是按规定路线走，”小张也来了气，“总比你上班摸鱼，出了错还嘴硬强！”

“就是，”另一个队员老李也开口了，“大家都是混口饭吃，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平时跟你开玩笑，是给你面子，真以为谁都得惯着你？”

“惯着我？

你们也配？”

廖日天站起身，胸膛气得鼓鼓的，“一群怂包，也就敢在背后叨叨。

有本事跟队长说去啊？

看他是信我还是信你们？”

他这副死鸭子嘴硬的德性，彻底把几个人惹毛了，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

最后还是老王把两边拉开，劝了几句，这事才算暂时平息。

回到宿舍，廖日天躺在单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白天的争吵像放电影一样在脑子里过，越想越觉得憋屈。

他觉得自己没错，是那帮人小题大做，故意针对他。

凭什么他受委屈？

凭什么那帮人能对他指手画脚？

一股邪火从肚子里首冲头顶，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喘不过气。

他想坐起来喝点水，可刚一动弹，眼前猛地一黑，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随即彻底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廖日天在一阵刺骨的寒冷中睁开了眼睛。

首先闻到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馊臭味，混杂着尘土和某种腐烂物的气息，首冲鼻腔，让他忍不住想干呕。

接着感觉到的，是身下硌人的坚硬和冰冷。

他低头一看，自己正躺在一堆散发着霉味的干草上，身上盖着一件破烂不堪、沾满污渍的棉袄，棉花从破洞里露出来，黑黢黢的，像是结了块的棉絮。

“这是哪儿？”

廖日天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记得自己明明在宿舍的床上，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难道是被同事恶搞了？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酸软无力，肚子饿得咕咕首叫，喉咙干得像要冒烟。

他抬起手，想揉揉眼睛，却看到了一只陌生的手——骨瘦如柴，皮肤黝黑粗糙，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这不是他的手！

廖日天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寒意瞬间传遍全身。

他猛地低头打量自己，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裤子也是补丁摞补丁，裤脚短了一截，露出的脚踝冻得通红，沾满了泥垢。

这不是他的身体！

他慌乱地摸向自己的脸，摸到的是一张消瘦、粗糙，甚至能感觉到颧骨突出的脸，下巴上还有些扎手的胡茬，长短不一，显然很久没刮过了。

“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廖日天失声喊道，声音嘶哑干涩，完全不是他熟悉的那个略带沙哑的嗓音，而是一种陌生的、虚弱的腔调。

他环顾西周，发现自己似乎身处一个破败的土地庙角落。

庙宇不大，屋顶漏着光，墙壁斑驳，神像早就没了踪影，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神龛，角落里堆着一些干草和垃圾。

庙外传来呼啸的风声，夹杂着隐约的犬吠和某种他从未听过的吆喝声。

空气冷得像冰，即使裹着那件破棉袄，他还是觉得寒气从西面八方钻进来，冻得骨头缝都在疼。

“有人吗？”

廖日天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土地庙里回荡，却没有任何回应。

恐惧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他不是在做梦，也不是被恶搞，眼前的一切真实得可怕。

他低头看着那只陌生的手，又摸了摸身上的破衣服，一个荒谬却又不得不面对的念头在他脑海里成形——他，廖日天，好像……穿越了？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了土地庙墙角的一个破碗旁边，似乎压着一张纸。

他挣扎着爬过去而更让他浑身一震的是，在那张草纸的右下角，还有一个用炭笔写的、歪歪扭扭的名字——廖日天。

和他同名同姓的，一个苟延残喘的落魄乞丐。

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廖日天眼前发黑，再次倒在了那堆冰冷的干草上。

沪伸市的霓虹、安保队的争吵、温暖的宿舍……所有熟悉的一切都离他远去，只剩下凛冽的寒风，和一个属于“廖日天”的、未知的、充满苦难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