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陆安，一个平平无奇的书生。我娘花了半辈子积蓄，
给我娶了个据说“温柔贤淑、就是有点呆”的媳妇，江芙。全家人都觉得她好欺负。
我娘想拿捏她，我妹想算计她。亲戚们等着看我们家的笑话。一开始，我也很愁。
直到我娘指着江芙的鼻子，说她打碎了给我的补品。我正要开口解释，江芙却轻轻拉住我，
然后用一种梦游般的声音，对着我娘说了一句话。就一句话，我娘的脸，绿了。从那天起，
我明白了。我们家不是来了个受气包。是来了个祖宗。而我的任务，就是给我家祖宗当托儿，
并且藏好我们俩的马脚。1.我娘说，这媳妇有点呆我叫陆安，秀才一个，
家里开了个小绸缎铺子，日子还算过得去。我娘，刘氏，是个能人。一张嘴能把活的说死，
死的说活。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给我娶个百依百顺、任她拿捏的好媳妇。寻摸了很久，
她相中了城南江家的三姑娘，江芙。媒人上门说媒的时候，唾沫横飞，
把江芙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温柔贤淑，知书达理，貌美如花，就是……”媒人顿了顿，
压低声音，“就是反应慢了点，有点呆。”我娘一听，眼睛都亮了。呆好啊！呆才好拿捏！
于是，半个月后，江芙就成了我的娘子。成亲那天，闹哄哄的。我那未过门的妹子陆菁，
拉着一群小姐妹，非要去闹洞房。一群人挤在屋里，嬉皮笑脸地让江芙表演才艺。
江芙穿着大红嫁衣，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们。眼睛很大，很亮，
但总感觉没什么焦距，像是在看她们，又像是在透过她们看别的什么东西。陆菁让她念首诗，
她没反应。让她唱个曲，她还是没反应。最后陆菁没辙了，撇撇嘴，
跟身边的人说：“瞧见没，就是个木头美人。”一群人哄笑着走了。我进去的时候，
她还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我心里叹了口气，走过去，轻声说：“娘子，她们都走了。
”她这才好像回过神，慢慢抬起头看我。“哦。”她应了一声，声音很轻。我看着她，
心里五味杂陈。长得是真好看，皮肤白的像玉，嘴唇是天然的红。
可这性子……以后有的愁了。我认命地想，算了，呆就呆吧，总归是我媳妇，我护着就是了。
那天晚上，我们合衣而眠，相安无事。第二天一早，我娘就把我叫了过去。“怎么样？
”她挤眉弄眼地问。“什么怎么样？”我装傻。“你媳妇！是不是真有点呆？
”我含糊其辞：“还行，就是话少了点。”我娘冷笑一声：“话少？我看她是没话说！行了，
你也别护着她。从今天起，家里的规矩得让她好好学学。你去温书，别管这些事。
”我拗不过她，只好回了书房。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果然，没过多久，就出事了。
2.一碗燕窝引发的血案事情的起因，是一碗冰糖燕窝。我娘特地炖了给我补身子的，
结果被我妹陆菁“不小心”碰倒了。白玉的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黏糊糊的燕窝，
洒了一地。我跟江芙当时正好从院子里进来。我娘一看见我们，立马就变了脸色，一拍大腿，
指着江芙就开骂了。“你这个丧门星！克夫的玩意儿！看看你干的好事！”我当时就懵了。
我说：“娘，这不关江芙的事，我们刚进来。”陆菁在旁边帮腔，捂着嘴，
一脸“惊讶”：“哎呀，嫂嫂，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可是娘特地给哥哥熬的呢。
”我娘更来劲了，叉着腰，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江芙脸上了。“我儿子要是因为你考不上功名，
我扒了你的皮！”江芙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她就静静地站着，看着地上那摊狼藉，
眼神还是那么空洞。我急得不行，挡在她身前：“娘！你讲点道理！碗是小妹打碎的，
我都看见了！”“你看见什么了你看见了！”我娘一把推开我，“你被这个狐狸精迷昏了头！
她一进门，家里就没好事！”陆菁在旁边假惺惺地劝：“娘，您别生气，嫂嫂也不是故意的。
她……她可能就是脑子不太好使，手脚不利索。”这话说的，比直接骂还难听。
我气得浑身发抖，正要跟我娘理论到底。突然，一只手轻轻拉住了我的袖子。是江芙。
我回头看她。她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眼神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她慢慢地，
慢慢地往前走了一步，站到我娘面前。然后，她开口了。这是我第一次听她，
在除了“哦”之外，说这么长的一句话。她的声音还是轻轻的，没什么起伏，
像在说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婆母，”她看着我娘，缓缓说道，“这碗，
是前朝的官窑青釉瓷，市价，少说也得五十两银子。”我娘愣住了。陆菁也愣住了。
我也愣住了。江芙没理会我们的反应，继续用她那梦游般的声音说：“燕窝，
是南洋来的血燕，这一盏，铺子里卖，二十两。”她顿了顿，视线转向我妹陆菁，
慢悠悠地补充。“当然，如果是儿媳不小心打碎的，那自然是儿媳的错，赔偿便是。
”“可若是……”她的声音拖得很长。“……有人故意为之，栽赃陷害，按照大周律例，
杖三十，并处三倍罚金。”她说完，就不再说话了。整个院子，安静得可怕。我娘的脸，
一阵青一阵白，跟开了染坊似的。陆菁的脸色，更是直接白成了纸。我看着江芙的背影，
忽然觉得，我这个娘子，好像……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3.我娘好像踢到铁板了那场风波，最后不了了之。我娘黑着脸，没再提赔偿的事。
陆菁更是好几天没敢出房门。我心里跟明镜似的，那碗燕窝，百分之百是陆菁自己碰倒，
然后顺势栽赃。她就是看江芙不顺眼，想给她个下马威。结果，马威没耍成，
差点把自己折进去。从那天起，我开始偷偷观察江芙。她还是跟以前一样，话很少，
大部分时间都安安静靜地待在房里看书，或者做针线活。吃饭的时候，我娘给她夹什么，
她就吃什么，从不挑剔。我娘说什么，她就“哦”一声，或者点点头，从不反驳。看起来，
还是那副“有点呆”的样子。但我知道，不对劲。这天，我娘的一个远房表亲，
就是那个三姑六婆里最爱嚼舌根的李家婶子，上门来串门。两人在堂屋里喝茶，说着说着，
就说到了江芙身上。李婶子压低声音，一脸八卦：“哎，亲家母，我可听说了，
你家这新媳妇，脑子好像……不太灵光？”我娘叹了口气，
一副“家门不幸”的模样：“可不是嘛！娶回来才知道，就是个闷葫芦，
一天也说不了三个字。让她干点活，笨手笨脚的。我这心啊，算是操碎了。”“哎哟，
那可怎么办？陆安可是秀才，以后是要做大官的，娶这么个媳妇，不是拖后腿吗？
”“谁说不是呢！”我娘一拍大腿，“当初就是被媒人给骗了！
说什么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我看连个算盘珠子都拨不明白！”我当时在里屋温书，
听得清清楚楚，气得我差点把手里的书给捏碎。我正要出去理论，江芙却从我们房里出来了。
她端着一盘刚切好的水果，慢悠悠地走进堂屋。“婆母，李家婶子，吃水果。
”她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那两人的谈话停下来。我娘和李婶子脸上的表情，都有点尴尬。
李婶子干笑两声：“哎，是江芙啊，真是越来越水灵了。
”我娘也勉强挤出个笑：“放这儿吧。”江芙把果盘放下，却没有走。她站在桌边，
看着李婶子，忽然开口问：“婶子家里的酱菜生意，最近可还好？”李婶子一愣：“啊？
还……还行吧，老样子。”江芙点点头，又说：“我前几日路过城西，看见新开了一家酱园，
叫‘赵家铺子’，用的法子很新奇，听说是用什么‘二次发酵’的法子，
味道比寻常的要鲜上几分。排队的人，都快排到街口了。”李婶子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她们家就是做酱菜生意的，最怕的就是有对家抢生意。江芙继续不紧不慢地说：“我还听说，
赵家铺子背后，是户部侍郎赵大人的远房亲戚。这几天，衙门里好多订单，都送他家去了。
”李婶子的嘴唇开始哆嗦了。“这……这……我怎么没听说过？”江芙歪了歪头，
一脸无辜：“我也是听人说的。可能……是我记错了吧。”她说完，对着两人福了福身，
转身就走了。留下李婶子，像被雷劈了一样，呆坐在椅子上。没过一盏茶的功夫，
她就坐不住了，急匆匆地告辞，说是家里有急事。我娘送走她，回来的时候，脸色铁青。
她看着桌上那盘水果，半天没说话。我从里屋走出来，心里跟打鼓似的。我看着我娘，
试探着问：“娘，您……没事吧？”我娘没理我，她死死地盯着江芙离开的方向，
像是要把门板看穿一个洞。过了好久，
她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这个江芙……她到底是什么人？”4.她说，
她只是记性好李婶子那天之后，好长一段时间没再上我们家门。我娘也消停了不少，
虽然看江芙还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但至少没再找过茬。我心里好奇得不行，
找了个机会，偷偷问江芙。“娘子，那个赵家铺子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当时正在灯下绣一个香囊，头也没抬，淡淡地说：“听说的。”“在哪儿听说的？
”我追问。“前几天上街买线，听旁边铺子的伙计聊天，就记住了。
”我有点不信：“就……就听了一耳朵？”她停下手里的针线，抬起头看我。灯光下，
她的眼睛像两潭深水，看得我心里直发毛。“我记性好。”她说。我没话说了。
这已经不是“好”的范畴了。这简直是过耳不忘。我开始怀疑，媒人说的“有点呆”，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哪里呆了？这分明是精得跟个猴儿似的！不对，猴儿都没她精。这天，
我爹的账房老吴，急匆匆地找上门来。“东家！东家！不好了！
”我爹是我们家脾气最好的一个，闻言放下茶杯，慢悠悠地问：“老吴，出什么事了？
慢慢说。”老吴急得满头大汗：“铺子里的账，对不上了！差了……差了三百两银子！
”三百两！我爹的脸色也变了。我们家一年的嚼用，也才一百多两。这三百两，
可不是个小数目。“怎么会对不上？前几天的账不是还好好的吗？”“就是这个月，
从月初到现在，每天都少一点，每天都少一点，积少成多，就……就成了这个数！
”老吴都快哭了，“我算了好几遍，头发都快揪秃了，就是找不出问题在哪儿！
”我爹也急了，立马拿了账本，和我，还有老吴，三个人在书房里，对着一堆数字，
从下午算到天黑。眼睛都看花了，还是没理出个头绪。账本上，每一笔进出，
都记得清清楚楚，严丝合缝，根本看不出问题。我娘和我妹也闻讯赶来，在旁边急得团团转。
“哎哟，这是遭了贼了吗？”“会不会是哪个伙计手脚不干净？”书房里乱成一团。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个轻轻的声音。“相公，要不要……我试试？”我们齐刷刷地回头。
江芙端着一碗汤，静静地站在门口。我爹愣了一下：“江芙？你……你看得懂账本？
”江芙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我娘立刻就炸了：“你来添什么乱！看得懂账本？
你会写自己名字吗你！赶紧给我出去！”江芙没理她，径直走到书桌前，把汤放下。然后，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拿起了那本让我们头疼了一下午的账本。她看得很快。
快得不像是在看账，倒像是在随意翻书。一屋子人，都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她。
陆菁在旁边小声嘀咕：“装模作样。”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江芙停了下来。她合上账本，
抬起头，目光落在账房老吴的脸上。“吴伯，”她轻声说，“从三月初七开始，
铺子里每日采买的‘云锦’，价格是不是比往常高了三成？”老吴一愣，想了想，
点头道：“是啊！供货的张老板说，最近江南雨水多，蚕丝产量少，所以涨价了。
”江芙又问：“那每日卖出去的‘云锦’成品，价格可曾涨过？”老吴摇头：“那倒没有。
东家吩咐了，老主顾多，不能轻易涨价。”江芙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问题，就出在这里。”5.三百两银子和一出好戏“什么意思？”我爹没听明白。
江芙伸出手指，在账本的某一页上轻轻一点。“爹，您看。三月初七，进云锦十匹，
单价十两，共计一百两。卖出成品三件，单价三十两，共计九十两。这一日，
光是云锦这一项，就亏了十两。”她又翻了一页。“三月初八，进云锦十二匹，单价十两，
共计一百二十两。卖出成品四件，单价三十两，共计一百二十两。收支相抵。
”“三月初九……”她一页一页地翻，一笔一笔地说。声音还是那么平淡，但每一个数字，
都像一把小锤子，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我们所有人都听明白了。问题不在于有人偷钱。
而在于，进货的成本，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超过了卖出去的收入。每天亏损的数额不大，
十两八两的，混在一堆进出账目里，根本不显眼。但一个月下来，积少成多，
就成了三百两的大窟窿。老吴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我……我……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他懊恼地捶着自己的脑袋。我爹也是一脸后怕。要是再晚点发现，我们家的铺子，
恐怕就要被这个窟窿给拖垮了。他看着江芙，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感激。“江芙，
这次……多亏你了。”我娘站在一边，脸色复杂，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陆菁则是满脸的不敢置信，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江芙却好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对着我爹福了福身，轻声说：“爹言重了。
我只是……恰好看到过类似的算法。”说完，她就转身准备离开。就在这时，
我娘突然开口了，语气尖酸。“哼，看得懂账本有什么用？还不是个不会下蛋的鸡！
”这话一出口，整个书房的空气都凝固了。我气得脸都涨红了：“娘！您说什么呢！
”我爹也呵斥道：“你胡说什么！”江芙的脚步顿住了。她慢慢地转过身，看着我娘。
这一次，她的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空洞，而是像结了冰的湖面，冷得让人心头发颤。
她没有生气，也没有争辩。她只是静静地看了我娘一会儿，然后，目光转向了旁边的陆菁。
“小妹这个月，月事可曾准时？”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把所有人都问懵了。
陆菁的脸“唰”一下就红了，又羞又恼：“嫂嫂！你……你胡说什么！”江芙没理她，
继续用那种平淡无波的语调说：“我闻到你身上，有当归和川芎的味道。这是调经的方子。
但里面，似乎还多了一味……红花。”“当归川芎，调经补血。
可若是加上红花……”她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让人不寒而栗的凉意。
“……那可就是打胎的虎狼之药了。”“轰”的一声。我感觉我的脑子，炸了。
我娘和陆菁的脸色，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了。那是死人一样的灰败。6.那个秘密，
和我的‘傻’媳妇陆菁当场就瘫了。我娘也傻了，指着江芙，“你你你”了半天，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最后还是我爹反应快，一拍桌子，怒吼一声：“把门关上！
”家丑不可外扬。那天晚上，我们陆家，经历了一场天翻地覆的地震。陆菁未婚先孕，
孩子是城里一个游手好闲的破落户子弟的。那男的骗了她的身子，拿了她的钱，
早就跑得没影了。陆菁自己不敢说，偷偷找了个黑心的郎中，开了打胎药。
我娘是知道这件事的。她又气又怕，怕传出去丢人，怕影响陆菁的名声。
这几天她之所以脾气那么爆，处处找江芙的茬，其实就是心里有火没处发，拿江芙当出气筒。
她以为江芙呆呆傻傻的，最好欺负。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她最看不起的“傻媳妇”，
只凭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就捅破了她们母女俩死死捂住的惊天秘密。事情的最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