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头碎裂的声音像是鞭炮在耳边炸开，沉闷又刺耳。不对，那不是鞭炮，
是我身体撞击地面的声音。十八楼的风真大啊，刮得我耳朵生疼，视线里最后定格的，
是陆司年那双曾经让我痴迷的桃花眼。此刻，那里面没有半分情意，
只有彻骨的冰冷和一丝……解脱。他身边站着林薇薇，
那个总是穿着洗得发白的裙子、看起来柔弱不能自理的小白花。她依偎在陆司年怀里，
嘴角勾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像是在说，“看，赢家终究是我。”意识消散前，
我听到陆司年冰冷的声音，“许念，你给的这一切，对我来说只是耻辱。
薇薇才是真正懂我的人。”耻辱？我资助他三年学费生活费，帮他母亲支付巨额医药费，
在他被所有人嘲笑欺负时站出来保护他……原来，这一切在他眼里，
只是我用钱砸给他的耻辱？那为什么……当初要接受呢？为什么在我父亲提出联姻，
用资源换取他娶我时，他不拒绝呢？巨大的悔恨和冤屈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许念，
你真是天字第一号大傻瓜！1“念念？发什么呆呢？物理老师瞪你了！
”同桌周璐用手肘轻轻撞了我一下。我猛地回神，映入眼帘的是堆满课本的课桌，
黑板上密密麻麻的电磁感应公式，还有窗外操场上奔跑的青春身影。我……回来了？
下意识摸向胸口，那里没有坠楼时的剧痛，只有平稳的心跳。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手指纤细，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没有后来为了帮陆司年应酬而刻意做的精致美甲。
现在是高三上学期，距离我偷偷开始资助陆司年，还有三天。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斜前方那个清瘦的背影。陆司年。
他穿着那件熟悉的、洗得领口都有些磨损的校服，背脊挺直，正认真听着课。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侧脸上，勾勒出流畅的下颌线。就是这副清冷又带着脆弱感的模样，
让上辈子的我鬼迷心窍，一头栽了进去。似乎是察觉到我的视线，他微微侧头，
目光与我撞个正着。上辈子，这个时候的我，会立刻脸红心跳地低下头，假装看书。但现在，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半分波澜，就像在看一个普通的、无关紧要的同学。
他似乎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诧异，随即迅速转回头，耳根却悄悄泛起了红晕。
不是害羞，是上辈子我熟悉的那种，被“窥视”后感到不适的微愠。我心底冷笑。陆司年，
你的骄傲和敏感，这辈子，留给你的林薇薇去消化吧。下课铃响，老师刚走出教室，
一个身影就怯生生地出现在我们班门口。是林薇薇。
她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就很不怎么样的饭盒，声音细若蚊蝇，
“司年哥哥……我、我今天多带了一点菜，你……”班里瞬间安静下来，
不少同学的目光在我们三人之间逡巡。谁都知道，我许念对陆司年那点心思，
几乎算是公开的秘密。林薇薇这举动，无异于公开挑衅。上辈子的我，
看到这一幕会又气又急，却又不敢当着陆司年的面发作，只能自己生闷气。此刻，
我慢条斯理地收拾着课本，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陆司年看着林薇薇手里的饭盒，
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有些为难。他下意识地又看了我一眼。我正好收拾完书包，
站起身，对同桌周璐笑着说，“璐璐，今天食堂有糖醋小排，去晚了可就没了。”说完，
我挽着周璐的手臂，径直从陆司年和林薇薇身边走过，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们。
我能感觉到背后那道灼热的视线，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被忽视的恼怒。陆司年，
这就受不了了？好戏还在后头呢。2回到家，我反锁了房门，
从书架最底层翻出了那个上辈子珍藏的盒子。
里面装着的是我准备用来资助陆司年的那张银行卡，以及一封写满了鼓励话语的信。
看着那封字迹娟秀的信，我仿佛看到了上辈子那个满怀憧憬又小心翼翼的傻姑娘。
“陆司年同学，得知你学业优异但家境困难，我很钦佩……这笔钱请你务必收下，
希望它能帮你渡过难关……请不要有心理负担，就当是一个朋友的支持……”朋友？
我把他当朋友，当暗恋的人，他却把我当成了践踏他尊严的仇人。我拿起那封信，
毫不犹豫地，撕拉一声……纸张碎裂的声音清脆利落。我将碎片扔进垃圾桶，
又拿起那张银行卡，掰成两半，一并丢弃。做完这一切，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胸口那股积压了两辈子的郁气，似乎也随之消散了一些。第二天是周末，但我记得很清楚，
上辈子的今天，陆司年会因为凑不够母亲的药费，偷偷去工地搬砖，结果中暑晕倒，
被送进医院。是我得到消息后，心急如焚地赶去，垫付了所有医药费，
并开始了我长达三年的“耻辱式”资助。这辈子，我约了周璐和几个朋友去新开的商场逛街，
试当季最新款的衣服，喝几十块一杯的网红奶茶，拍了好多漂亮的照片发朋友圈。朋友圈里，
一片点赞和羡慕的评论。我刻意没有屏蔽陆司年和林薇薇。晚上回到家，
我刷到林薇薇发了一条模糊的朋友圈，“医院消毒水的味道真难闻，希望某人快点好起来。
”配图是一个挂着吊瓶的手腕特写，背景显然是医院病房。下面有共同好友评论，
“薇薇你怎么了？”林薇薇回复，“不是我啦，是朋友一个可爱的表情。”我嗤笑一声，
直接划了过去。我知道，那个“某人”就是陆司年。上辈子，陪在他病床前的是我，
垫付医药费的是我，而林薇薇，只是发了一条这样似是而非、彰显她善良体贴的动态。
这辈子，你们就好好相依为命吧。3周一回到学校，
陆司年的脸色明显比前几天更苍白憔悴，嘴唇也有些干裂。课间，他趴在桌子上，
似乎很不舒服。林薇薇围在他身边，一脸关切，递水递纸巾，但实际行动一点没有。比如，
帮他向老师请假，或者去买点对症的药。上辈子，我会立刻冲去校医室拿药，
还会把自己带的保温杯里的热水倒给他。这次，我只是远远地看着，
甚至和周璐讨论着周末看的电影，笑声清脆。物理小测成绩下来，陆司年因为生病状态不佳，
破天荒地跌出了前十名。试卷发下来时，他看着上面的分数，手指用力到泛白。
老师委婉地提醒他要调整状态。几个平时就看他不顺眼的男生，毫不客气地发出嗤笑声。
“还以为多厉害呢，原来也会考砸啊。”“穷鬼就是穷鬼，脑子再好，身体跟不上也白搭。
”上辈子，我会愤怒地斥责那些男生，维护陆司年的自尊。这次，我安静地坐在座位上，
修改着自己的试卷，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我能感觉到陆司年投过来的目光，
带着探究、困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放学时，天空下起了大雨。我没带伞，
站在教学楼门口等家里的司机。陆司年也没有伞，他站在不远处，看着瓢泼大雨，眉头紧锁。
林薇薇撑着一把小小的、明显遮不住两个人的伞，走到他身边，小声说，“司年哥哥，
我们一起走吧？”陆司年看着那把小伞，又看了看越下越大的雨，显得有些犹豫。这时，
一辆黑色的宾利缓缓停在我面前。司机下车，撑着一把巨大的黑伞，恭敬地为我拉开车门。
我弯腰上车，透过车窗，看到陆司年最终还是和林薇薇挤在了那把小小的伞下，
两人的衣服瞬间湿了大半，模样狼狈。雨水模糊了车窗，也模糊了他们的身影。司机问我，
“小姐，直接回家吗？”我收回目光，平静地说，“嗯，回家。”车子缓缓驶离校门，
将那片阴雨和狼狈远远抛在身后。4我的生活变得简单而充实。不再围着陆司年转，
我把更多精力投入学习，成绩稳步提升。也重新拾起了因为暗恋陆司年而荒废的钢琴和绘画。
周末，我参加各类兴趣班和沙龙，认识了很多新朋友。其中，
包括刚刚转学来到我们学校的顾琛。顾琛是校董的独子，家世显赫，
但他身上没有半点纨绔子弟的习气，反而沉稳谦和，成绩优异，长相更是英俊得无可挑剔。
他一来，就迅速取代了陆司年，成为了全校女生新的焦点。
我和顾琛在一次市级物理竞赛集训中熟悉起来。我们被分在同一小组，讨论问题时，
我发现他思维敏捷，见解独到，远超同龄人。而他似乎也对我的逻辑能力和知识面颇为欣赏。
我们很自然地成了朋友，一起泡图书馆，讨论课题，偶尔也会聊起未来的理想。和顾琛相处，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悦。他尊重我，欣赏我本身的价值，而不是像陆司年那样，
将我的好意视为负担和羞辱。我隐约感觉到，顾琛对我有好感。而我，
似乎也并不排斥这种可能性。毕竟，见识过真正的明珠，谁还会留恋鱼目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