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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李平安，北京XX街道XX社区的“金牌调解员”——说白了就是天天跟张大爷王大妈扯闲篇、给小年轻擦屁股的主儿。

这辈子没干过啥惊天动地的大事，唯一能拿出来吹的，就是我他妈终于熬到退休倒计时了！

办公桌上那本日历，边儿都被我盘得包浆发亮，上面圈着退休日的红圈圈，比过年贴的春联还喜庆，看得我心里首冒甜水儿。

我对着桌角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滋溜一口高末儿——虽然是把各种茶叶碎混一块儿的便宜货，但喝了三十年也没喝腻。

“老伙计，”我用手指头戳了戳绿萝蔫儿了的叶子，“再撑几天，等我退了休，咱就把你挪到阳台晒太阳。

到时候我早上北海遛鸟，中午陶然亭跟老哥们下棋，晚上回家……呃，现找老伴生孙子好像来不及了，那就自个儿煮碗炸酱面，配瓣儿大蒜，舒坦！”

正美滋滋地盘算着退休生活，桌上的电话突然“叮铃铃”炸响，那动静跟阎王催命似的，吓得我手一抖，半缸子茶水差点扣肚子上。

我赶紧清清嗓子，把社区工作者那套“职业糊弄腔”拿出来：“喂~您好！

XX社区，您有啥事儿慢慢说……李平安！

别给我来那些虚头嘛脑的！

你还管不管了？！”

电话那头的嗓门能掀了社区的房顶，不用看我都知道是三号楼的张大爷。

背景音更绝，“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的嘶吼声震天响，听得我耳膜都快破了。

“张大爷！

您消消气儿，先把音量调小点成不？”

我把听筒拿远半米，生怕被那魔性的歌声洗脑，“是不是楼底下那小年轻又放歌了？

年轻人嘛，火力壮，喜欢热闹，咱理解万岁，对不对？

想当年您年轻的时候，不也爱跟老街坊们凑一块儿听戏吗……少跟我来这套！”

张大爷根本不吃我这套回忆杀，“他那叫热闹？

那叫嚎丧！

我血压‘蹭蹭’往上涨，昨天差点晕过去！

你今天必须让他把音响砸了，不然我就打110！

打12345投诉你！

说你不作为！”

我心里首犯嘀咕：这都快退休了，可别给我整个投诉案留尾巴。

赶紧换了副更谄媚的语气：“哎哟张大爷，您别激动啊！

我这就去说他！

不过您也知道，我没几天就退休了，新来的小王主任是大学生，有文化有办法，到时候肯定给您解决得明明白白！

您再忍忍，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了！”

画饼、忽悠、拖字诀——这可是我的祖传艺能，三十年了，就没失手过！

好不容易把张大爷哄挂电话，我刚想靠在椅子上喘口气，“砰”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撞开了。

王大妈拎着串黑乎乎的玩意儿冲进来，那东西油乎乎的，还滴着水。

“平安！

你得给我做主啊！”

王大妈把看起来像是腊肉的东西往我桌上一拍，那股子油烟混着霉味儿差点把我呛出眼泪。

“怎么了这是？”

我赶紧把腊肉往旁边挪了挪，生怕油蹭到我的退休倒计时日历。

“还能怎么了！

楼上老李太太！”

王大妈气得手都抖了，“她那破空调外机，天天往下滴水，全滴我腊肉上了！

这可是我用祖传秘方腌的，准备过年给儿子寄过去的！

现在好了，全毁了！

我要她赔我精神损失费、营养费、误工费！

少一分都不行！”

我瞅着那串被水泡得发黑的腊肉，嘴角抽了抽：“王大妈，老李太太家那空调，比您岁数都大，漏点水也正常……您就当给窗台增湿了，显得生机勃勃，多好啊！

这样，我现在给李奶奶打电话，让她把空调水管挪挪，您把腊肉换个地儿晒，咱互不耽误，您看行不！”

不等王大妈反驳，我抄起电话就给老李太太拨过去。

“李奶奶，最近身体咋样啊？”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我这不是许久没瞅见您，问候一下吗！

跟您说个事儿，您家空调水滴到王大妈的腊肉上了，您看能不能让您儿子帮忙把水管调一下……哎呀平安，不是我不挪，那空调太老了，一动就散架……没事没事，我让小王过来帮忙，保证不花钱……”一通电话下来，我口干舌燥，总算把两边都安抚住了。

挂了电话，我刚想喝口茶润润嗓子，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了，一群人吵吵嚷嚷地涌进来，差点把我那盆绿萝给挤倒。

“李主任！

您快评评理！

大黄不能送走”一个穿连衣裙的小姑娘抱着一只黄狗，眼圈红红的。

“那狗天天在小区里随地大小便，还追着孩子跑，多危险！

必须弄走！”

一个戴眼镜的大哥叉着腰，跟小姑娘吵得脸红脖子粗。

得，又是小区流浪狗“大黄”的事儿。

这狗在小区待了两年，爱狗的觉得它可怜，天天喂；怕狗的觉得它扰民，天天投诉。

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一拍桌子——没敢太用力，怕把桌子拍散架了。

“听我说！”

我清了清嗓子，“大黄必须要送到合适的收养机构，这是为了它的健康，也是为了小区的和谐，科学养宠，没毛病！”

爱狗的小姑娘急了：“可要花钱啊！

谁出？”

“费用的事儿好说！”

我胸有成竹，“居委会出一部分，剩下的大家募捐，多少是份心意。

都是为了小区好，咱就别计较那么多了！”

我扭头对旁边的实习生小刘说：“小刘，这事儿你盯紧点，必须在我退休前解决利索了，不能留尾巴！”

小刘赶紧点头：“好的师傅，您放心！”

终于，这群人吵吵嚷嚷地走了，办公室总算清净了。

我瘫在椅子上，感觉身体被掏空，比跑了个马拉松还累。

小刘端着我的搪瓷茶缸走过来：“师傅，您喝水。”

我接过茶缸，猛灌了一大口，茶水顺着嘴角流下来都没顾上擦。

“看见没？

就这些鸡零狗碎的事儿，师傅我熬了三十年！”

我指了指桌上的退休倒计时日历，眼神里全是希望，“好在啊，曙光在前！

黎明……叮铃铃——！”

电话又他妈响了！

我咬着后槽牙，深吸一口气，才接起电话：“喂……谁啊……有什么事不能等我退休了再说……老李！

你还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电话那头是街道办主任的声音，火急火燎的，“幸福一村3号楼！

租户和楼下住户打起来了！

都快出人命了！

你赶紧过去调解！

这是政治任务！

必须完成！”

“主任……我……我这马上就退休了……”我还想争取一下。

“马上什么马上！

退休前也得站好最后一班岗！

赶紧去！”

“啪”的一声，主任挂了电话，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我拿着电话，愣了三秒，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小刘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师傅，您……节哀？”

“节什么哀！”

我悲愤地把电话摔回座机上，“我这是去站好最后一班岗！

等调解完这事儿，我就能安安稳稳退休了！”

我缓缓起身，缓缓拿起桌上的钥匙，动作慢得像树懒，生怕一动就把最后几天的退休时光给晃没了。

推着我那辆二八大杠自行车出门，门口看车的王大爷正坐在小马扎上抽烟。

“王师傅”我跟他打招呼，“再帮我看几天自行车，等我退休了，就跟您一块儿在门口晒太阳，当闲散人员！”

王大爷乐了：“行啊！

等你退了，咱天天去喝豆汁儿！”

我蹬着自行车，迎着午后的太阳，心里就一个念头：稳住！

李平安！

一定要稳住！

就剩最后几天了，熬过去就是海阔天空！

退休金！

躺平！

美好的退休生活在向我招手！

我完全没想到，我这一去，奔赴的不是退休的康庄大道，而是地府HR的招聘现场。

我那盼了三十年的退休生活，还没开始，就彻底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