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沪漂追梦10月15日 阴后台的化妆镜蒙着层薄灰，我用指腹蹭了蹭，
映出半张卸到一半的脸——眼尾亮片还没擦干净，在白炽灯下泛着廉价的闪，
像极了我这三年沪漂生活的注脚。手机在裤兜里震动，团长发来消息：“明晚加场，
赞助商要看新舞，今晚加练。”捏了捏发胀的太阳穴，我把剩下的眼妆粗暴抹掉。
镜子里露出齐肩长发下的脸，额角藏着根白头发，扯了半天没扯下来，反倒弄疼了头皮。
32岁，在老家早该成家立业的年纪，我却还在这不足二十平的后台里，
和一群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跳着连基础都算不上的舞蹈，靠直播间零星打赏混日子。
小宇凑过来拍我肩膀，脸上还带着没褪去的婴儿肥：“秋哥，走啊，巷口新开的烧烤摊，
味道绝了。”我摇了摇手机示意加练，他哀嚎着垮着肩膀去换衣服。
更衣室飘着汗味和廉价洗衣液的味道，我蹲下来系鞋带时，
瞥见墙角纸箱里的粉色信封——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小灯牌，写着“艾秋专属”，
是涵涵寄来的。“涵涵不是憨憨”这个名字，在我直播间粉丝列表里像颗恒定的星。
刚进“逐梦少年团”时，团里连固定观众都没有，弹幕稀稀拉拉，
只有“涵涵不是憨憨”总会准时出现，要么发“哥哥加油”，要么刷几个免费荧光棒。
那时候我还是短发，第一次跳错动作窘迫地站在角落，
是她发了条长弹幕：“齐肩发很适合你，跳错也可爱，我会一直看的。
”后来我真留了齐肩长发，嘴上说只是换个造型，心里却清楚，
是某次直播结束后看到她截的图——我低头调麦克风时，长发垂下来遮了大半张脸，
她在评论区说“有种易碎感，很迷人”。我对着那张截图看了半宿，直到电脑自动黑屏。
练舞室在地下室，潮湿空气里飘着霉味。镜子有道裂缝，
正好把我劈成两半：一半是努力跟节奏的躯壳，一半是游离在外的灵魂。新舞动作简单，
我却总慢半拍，膝盖旧伤隐隐作痛——去年摔的，当时涵涵在直播间刷了个“守护盾”，
弹幕飘着“别太拼了，身体重要”。我没敢看镜头，对着麦克风挤了句“谢谢”，
声音干得像砂纸磨木头。“秋哥，又走神了？”小宇的声音把我拉回来，“最近总这样，
累着了？”我摆摆手走到墙边喝水，手机突然亮了——涵涵的私信：“哥哥，
看团长发动态说加练，要不要我带热饮过去？”我不敢点开对话框，
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迟迟落不下去。涵涵总是这样，过分热情，过分体贴，
像一束追着我跑的光——可我偏偏怕这光，怕它照清我身后的阴影：山东农村出身，
父母种苹果供我读大专，为“沪漂梦”花光家里积蓄，32岁没房没车，租住在郊区阁楼，
每天通勤两小时。而她，从粉丝群闲聊里得知，父母做生意，
23岁就和闺蜜开了设计工作室，穿的衣服我认不全牌子，手机永远是最新款。
我们之间隔的哪里是九年年龄差，分明是两个永远不会交汇的世界。我回了“不用了，
谢谢”，把手机调成静音。练舞室镜子里，我的身影和小宇他们重叠着，
却格格不入——他们聊最新游戏、网红店，我插不上话，只能一遍遍重复枯燥动作，
汗水流进脖子里，痒得像有虫子爬。凌晨一点练完舞，冷风吹着落叶打在脸上。手机又震了，
还是涵涵：附带一张照片，她提着两杯热奶茶站在练舞室楼下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
配文“我到啦，等你们出来呀”。心脏像被手攥紧了。她怎么就不知道放弃？我刻意冷淡她，
直播从不念她ID，私信也只回寥寥几句，可她偏像块牛皮糖，黏得死死的。
我偷偷翻过她朋友圈，
全是阳光明媚的照片：和闺蜜看展、在工作室画图、抱着橘猫笑出梨涡。那样鲜活的生命，
不该和我这种阴沉的人沾边。我绕到后门翻墙回了阁楼，裹着被子坐在窗边看那张照片。
她穿米白色羽绒服，帽子绒毛沾着雪星，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星星。
忽然想起三个月前的线下见面会——她站在人群最前，举着自制灯牌，
荧光笔写的“艾秋”娟秀得很。轮到我签名时，她递来笔记本，声音细细的：“哥哥，
我能问个问题吗？”“你说。”我低着头不敢看她。“你是山东人吧？听你说话有口音！
”她声音里藏着雀跃，“我姥姥也是山东的，我特喜欢山东人，踏实！”签名的笔顿了下，
我抬头看了眼——她比镜头里更漂亮，皮肤白皙，眼睛很大，
穿浅蓝色连衣裙像朵刚摘的栀子花。我只“嗯”了声，匆匆签完就转身走，
连“谢谢支持”都没说。后来小宇说，她站在原地愣了很久，手里还攥着那本笔记本。
2 暗恋心事10月21日 阴这几天直播我故意绕着她的弹幕走。
前天她刷了个火箭点《后来》，我假装没看见，推给小宇唱了首流行歌。
直播结束团长发消息来训我：“涵涵是咱们榜一，别太冷淡，多少给点回应。
”我回了句“知道了”，把手机扔在床角——阁楼的墙不隔音，
能听见楼下便利店的关东煮叫卖声，更显得我这地方冷清。晚上做了噩梦。
梦见回了老家苹果园，父母蹲在地里捡落果，抬头问我“在上海站稳脚没”，
我张着嘴发不出声。突然涵涵举着灯牌从果园埂上跑过来，喊“艾秋我来接你了”，我想躲，
腿却像被苹果树根缠住，她伸手要碰我头发时，我猛地推开她——醒了，
额头上的冷汗把枕巾都浸湿了。天刚蒙蒙亮就摸手机，看见她凌晨三点发的私信：“哥哥，
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最近都不理我，我改。”盯着屏幕看了快十分钟，
手指在“回复”按钮上悬着，心脏像被细针扎——我到底在怕什么？怕她的热情感化我，
还是怕自己沉溺后，连给她一顿像样的饭都做不到？练舞时总走神，膝盖旧伤也犯了，
蹲下去就疼。小宇看出我不对劲，凑过来说：“秋哥，涵涵姐昨天还问我你膝盖怎么样了，
挺关心你的。”我没接话，转身去扶把杆，心里像堵了团湿棉花。
3 勇敢告白10月22日 多云转晴下午练舞时，练舞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我余光瞥见粉色的身影，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是涵涵，手里提着个保温桶，
站在门口怯生生的。看见我时眼睛亮了下，又很快暗下去，小声说：“听小宇说你膝盖不好，
我妈妈炖了排骨汤，给你带来了。”练舞室瞬间静了，所有人都往我们这儿看。
小宇挤眉弄眼地起哄：“秋哥，你女朋友真贴心啊！”“不是女朋友！”我吼得太大声，
练舞镜都震得晃了晃。涵涵的脸瞬间白了，手指攥着保温桶提手，指节都泛白。
她把桶放在地上，低声说“对不起，打扰了”，转身就跑——我看见她跑出去时，
肩膀在发抖。“秋哥你疯了？快去追啊！”小宇踹了我小腿一下。我才反应过来，
拔腿就往外冲，在楼下花坛边看见涵涵蹲在那儿，后背一抽一抽的。我不敢靠近，
站在三步外，喉咙发紧：“对不起。”涵涵抬头时眼睛肿得像桃子，
带着哭腔问：“我只是想对你好点，有错吗？”她抹了把眼泪，声音却很坚定，
“我知道你觉得我小不懂事，可我是真心的！我喜欢看你练舞时咬着牙的样子，
喜欢听你说山东话的口音，就算你跳错、话少，我还是喜欢！”我张着嘴说不出话。
她的坦诚像把刀，挑开我裹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漠，露出里面烂透了的自卑。“我配不上你。
”这五个字砸在地上，声音干得发裂，“我32岁，住阁楼，没存款，连稳定的工作都没有。
你年轻，家里条件好，该找个能给你未来的人。”“我不要别人的未来，我就要你的！
”涵涵站起来仰着头看我，阳光落在她眼睛里，亮得晃人，“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
不是房子和钱！我喜欢看你认真的样子，喜欢听你直播时偶尔跟粉丝说‘天冷加衣’的温柔，
喜欢你的山东口音！我知道你自卑，可在我眼里，你一点都不差！
”我突然想起第一次在直播间看见涵涵弹幕时的感觉——像阁楼窗户缝漏进来的一缕光，
微弱却执着。这么多年沪漂，我早习惯了自己扛所有事，从来没人这么坚定地说“我要你”。
她伸手捂住我嘴，手心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没有可是。我给你时间克服自卑，
但我不会走。”我其实看到了，她当时的手机页面停留在退出粉丝团，
我心痛的几乎无法呼吸，我想如果我什么都不做的话，也许从这一刻起我就要失去她了，
也许她再也不会追着我跑了，也许她的未来会有别人，会有对她更好跟她更匹配的男人，
但我不得不承认，在看到她哭的时候我就已经后悔了，涵涵还小，还是个小姑娘，
我怎么能那样说话。她陪我练到傍晚，坐在旁边椅子上看我，
偶尔轻声说“这里手再抬高点”。阳光透过练舞室的窗户，在她身上镀了层金边。
我跳错动作时，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发弹幕调侃，只是笑着递水过来。心里的冰好像化了点，
顺着血管流成暖流。晚上直播，她刷了个火箭，弹幕飘着“想听哥哥唱《后来》”。
我拿起麦克风，第一次主动念她的ID：“谢谢涵涵的火箭，这首《后来》，唱给你听。
”唱到“后来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时，声音忍不住抖了——原来被人坚定选择的感觉，
这么好。直播结束收到她私信：“哥哥唱得真好听，明天有空吗？我请你吃火锅。
”盯着屏幕笑了，手指飞快敲出“好”。失眠了，不是因为焦虑，是因为期待。
翻出压在箱底的衬衫，熨了三遍，又去楼下理发店修了头发。镜子里的人，齐肩长发，
182的个子，虽然不算体面，但也没那么差——或许，我真能试着勇敢一次。
4 初吻约定10月23日 晴在火锅店门口看见她时，心跳快得像要跳出胸腔。
她穿粉色连衣裙，站在灯笼下笑，眼睛弯成月牙：“你今天真好看。”“你也好看。
”我脱口而出，脸瞬间红了，赶紧拉她进店里。她跟我聊工作室的事，
说最近接了个童装设计的单子，画了好多小兔子图案。又说小时候在山东姥姥家，
跟着摘苹果，把苹果擦干净就直接啃。我安安静静听着，偶尔插两句老家的苹果品种，
她听得眼睛发亮。原来和喜欢的人聊天，时间过得这么快。饭后沿外滩散步，
晚风带着江水的味道。涵涵突然停下来，转身看我：“艾秋，我能抱你一下吗？”我愣了愣，
慢慢张开双臂。她扑进怀里时很轻，身上飘着栀子花香，心脏撞得肋骨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