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在伴娘休息室的镜子前系丝巾时，指尖被金属扣划了道细痕。血珠渗出来的瞬间，
她忽然想起高三那年，周延砚的铅笔刀划破手指，她递过去的创可贴被他捏在手里，
直到放学都没拆开。镜子里映出宴会厅的水晶灯，流光溢彩得像场不真实的梦。她深吸口气，
将那张写着"旅行作家苏晚"的嘉宾牌别在礼服上——这是她现在的身份，
与七年前那个总在数学课上打瞌睡的女生判若两人。
一、重逢在红帖纷飞处伴郎团簇拥着新郎从走廊经过时，苏晚正蹲在地上捡散落的花瓣。
有人不小心撞了她一下，整捧玫瑰脱手而出，恰好落在一双擦得锃亮的牛津鞋前。"抱歉。
"她抬头道歉，声音在看清对方脸时卡住了。周延砚穿着烟灰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
袖口露出的手表是她叫不出名字的牌子。他比高中时高了些，下颌线锋利得像用尺子量过，
唯有那双眼睛，依旧像浸在冰水里的黑曜石，没什么温度。"苏晚？"他先认出了她，
语气平淡得像在念一个案列编号。苏晚的手指蜷缩起来，花瓣上的刺扎进掌心："好久不见，
周律师。"她在财经杂志上见过他的报道——最年轻的合伙人，以逻辑缜密、寸土不让闻名。
照片里的他站在法庭台阶上，眼神锐利，和高中时那个总坐在窗边刷题的少年重叠，
又格格不入。这时宴会厅突然传来骚动。新娘的远房亲戚突然发难，
说婚前协议对女方不公平，吵着要重签。新郎慌得满头大汗，周延砚皱眉走过去，
声音不大却带着压迫感："根据《民法典》第一千零六十五条，夫妻双方可以约定财产归属，
只要系真实意思表示——"他语速平稳，条理清晰，将对方的质疑一一驳回。
亲戚气得脸红脖子粗，最后被众人劝走。苏晚站在角落看着，忽然想起高二运动会，
她作为班长组织接力赛，周延砚却以"会影响晚自习"为由拒绝参加，
任她怎么劝说都无动于衷。"还是这么...不近人情。"她低声自语，
转身想去给新娘递杯温水，却撞上刚处理完纠纷的周延砚。他手里拿着份文件，
目光扫过她裙摆上沾着的花瓣："你还是这么爱添乱。"苏晚愣住了。
她刚才帮伴娘团布置签到台，用旅行时收集的贝壳串了风铃，风一吹叮当作响，
确实引来不少侧目。"总比某些人，把什么都当成合同条款强。"她脱口而出，
说完就后悔了。周延砚的眉峰动了动，没再说话，转身走向休息室。苏晚看着他的背影，
忽然发现他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钢笔——和高中时他总别在衬衫口袋里的那支，
款式几乎一样。婚礼进行到交换戒指环节时，苏晚坐在最后一排，
看着周延砚作为伴郎递上戒指盒。阳光透过彩绘玻璃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了层金边。
她忽然想起毕业那天，他的笔记本掉在地上，她帮忙捡起来时，看到最后一页写着她的名字，
后面画了个没完成的句号。那时她以为是巧合，现在想来，或许不是。
二、被迫同行的航线婚礼结束第三天，苏晚接到新娘林淼的电话，声音带着哭腔："晚晚，
我和张昊...可能要黄了。"原来那位闹事的亲戚回去后添油加醋，
张昊父母觉得林淼家"难缠"，要求重新修改协议，否则就推迟婚礼。林淼急得团团转，
说周延砚建议找个双方都信任的人从中协调，而张昊脱口而出的名字是"苏晚"。
"他说你最懂折中，当年在班里总能把矛盾化解掉。"林淼的声音带着期盼，
"而且你们俩都认识，沟通起来方便..."苏晚捏着手机走到窗边，楼下的梧桐树影婆娑。
她最终还是答应了，条件是只负责沟通，不碰法律条款。见面地点约在咖啡馆。
周延砚来得很早，坐在靠窗的位置看文件，面前摆着杯没加糖的美式。苏晚刚坐下，
他就推过来一份打印好的材料："这是目前争议的条款，你先看。
"她翻了两页就皱起眉："能不能说得通俗点？比如这条'婚前财产增值部分归属'，
是不是说他婚前买的房子，婚后涨价了，涨价的部分也跟林淼没关系？"周延砚抬眸看她，
眼里闪过一丝意外："可以这么理解。""这也太没人情味了。"苏晚用笔圈出那条，
"他们俩从大学就在一起，张昊创业初期还是林淼爸妈出的钱呢。""法律不考虑人情。
"他的指尖在"公平原则"四个字下划了道线，"但可以寻找平衡点。"接下来的两个小时，
他们争论了七次。苏晚坚持要体现"感情价值"，周延砚则强调"法律风险"，
直到服务员过来提醒打烊，才发现窗外已经黑透了。"明天去看看他们准备办婚礼的海岛吧。
"周延砚突然说，"林淼提过想在那里签补充协议，顺便敲定细节。
"苏晚愣住："你不是说没时间吗？""把后天的庭外调解改期了。"他合上文件，
"你订机票，要靠窗的位置。"她低头订机票时，
手机屏幕映出他的影子——他正看着她握笔的姿势，眼神柔和得不像平时的周延砚。飞机上，
苏晚靠在舷窗上看云。周延砚在旁边处理邮件，键盘敲得飞快。过了会儿，
他递过来颗薄荷糖："你高中时坐飞机总晕机，含这个能好点。"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确实晕机，高二那次研学旅行，她吐得昏天黑地，
是坐在旁边的周延砚默默递了一路的纸巾，还把靠窗的位置让给了她。
只是那时他全程没说话，她还以为他嫌她麻烦。"你还记得。"她小声说。"嗯。
"他盯着电脑屏幕，耳尖却红了，"你当时把呕吐袋系在手腕上，像个奇怪的装饰品。
"苏晚笑出声，忽然觉得七年前的距离，好像没那么远了。
三、海岛上的旧纸条海岛的民宿建在半山腰，推开窗就能看到蓝绿色的海。
林淼和张昊还没到，苏晚和周延砚先去考察婚礼场地。沙滩上散落着贝壳，
苏晚弯腰捡了颗月牙形的，转身想给他看，却发现他正对着手机拍照。
镜头里是她刚才蹲过的地方，沙地上留着她的脚印，旁边还有颗被她遗落的贝壳。"做什么？
"她走过去问。"留证。"他收起手机，表情严肃，"万一你又说我不记得细节。
"苏晚的脸热了。昨晚讨论协议时，她随口说他高中时就总忽略别人的感受，
比如有次她在黑板上写通知，粉笔断了，他明明手里有备用的，却假装没看见。
其实她没说的是，那天放学后，她发现粉笔盒里多了满满一盒新粉笔，上面还贴着张便利贴，
写着"写慢点"。字迹很像周延砚，但她不敢确定。傍晚的海边，夕阳把海水染成橘红色。
周延砚突然从公文包里拿出个牛皮本："这个，或许你有印象。
"本子的封面印着市一中的校徽，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笔记，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
翻到最后几页，苏晚的呼吸停住了——那是她当年丢失的笔记本，
里面记着她随手画的漫画和不成句的诗。"高三那年大扫除，在讲台缝里找到的。
"他指着某页角落里的小太阳，"这个画得不错。"那是她画给他的。
有次数学课他被老师点名批评，她偷偷在笔记本上画了个发光的小太阳，想塞给他又没勇气，
后来就弄丢了本子。"你..."苏晚的声音发颤，"为什么不还给我？""想找机会。
"他的视线落在海面上，"毕业典礼那天想给你的，看到你被同学围着拍照，就没过去。
"海浪拍打着礁石，像在敲打着七年前那个夏天。苏晚忽然想起，那天她其实一直在等他，
手里攥着给他写的同学录，直到散场都没等到。"林淼说，你高中时总帮我整理散乱的笔记。
"她轻声说，"是真的吗？"周延砚点头："你总把笔记折得乱七八糟，找知识点要翻半天。
""那你为什么...从来不说？""怕你觉得我多管闲事。"他转过头，
眼睛在夕阳下亮得惊人，"就像现在，怕你觉得我查你行程很奇怪，
但我只是想知道你去冰岛时，是不是真的看到了极光。"苏晚猛地抬头。
她在书里写过冰岛的极光，说那是"上帝不小心打翻的调色盘"。原来他看过她的书，
还记住了这些细节。四、未寄出的草稿纸林淼和张昊到的那天，
带来了个意外消息：那位闹事的亲戚突然改口，说不再干涉他们的事。
原来是周延砚找到了他当年做生意时的违规证据，没威胁，只是"客观陈述了法律后果"。
"他其实很护短的。"林淼偷偷对苏晚说，"昨天我看到他在海边给你打电话，
问你喜欢什么样的花束，说要放在补充协议的签约桌上。"苏晚的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
晚上在民宿的露台上，他们四个围坐在一起看星星。张昊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
转到周延砚时，他选了真心话。"周律师，高中时有没有喜欢的人？"张昊坏笑着问。
周延砚的目光掠过苏晚，停顿了两秒："有。"苏晚的呼吸瞬间屏住。林淼激动地追问是谁，
他却拿起酒瓶喝了口，没再回答。轮到苏晚时，她选了大冒险，
被要求给高中时喜欢的人发一句"我当年很在意你"。她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悬了很久，
最终还是放下了："我选喝酒。"周延砚突然开口："我收到过类似的话。
"所有人都看向他。他从西装内袋里拿出张泛黄的草稿纸，边角已经磨损，
上面是苏晚的字迹："周延砚，你的物理竞赛加油，我觉得你一定能拿奖。
"下面还有行小字："其实我每天都在看你刷题，觉得你认真的样子...挺好看的。
""这是..."苏晚的眼睛红了。"高二物理竞赛前，夹在我课本里的。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那行小字，"当时以为是恶作剧，后来才发现字迹和你笔记本上的一样。
""那你为什么...没反应？""不知道怎么回应。"他的声音很轻，
"怕这只是你的随口一说，怕我会错了意。"那晚的星星格外亮，海浪声温柔得像叹息。
苏晚终于知道，七年前的错过，不是因为不够在意，而是因为太在意，才把彼此的小心翼翼，
当成了理所当然的冷漠。补充协议签得很顺利。签约桌上摆着苏晚喜欢的雏菊，
和周延砚特意准备的、印有海岛风光的信纸。"其实旅行婚礼的策划，你比我懂。
"周延砚看着她在流程表上标注的细节，"这里写的'在沙滩上放漂流瓶，
让宾客写下祝福'，比我列的条款浪漫多了。""你也不是只懂条款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