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淡定一笑,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不对,我带走了侯府满门荣耀,侯府苦心养大的才女假千金追着我叫姐姐。
哦,还有一个抱着我不撒手的男人。
一我换了身干净衣裳站在门口,等了半天也没等来接我的轿子,索性自己走到了侯府。
二小姐,您怎么自己回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侯府苛待您呢。
母亲身边的嬷嬷带着我从侧门进去,抱怨道。
侯爷眼下不得空,夫人在正厅等您,您快收拾收拾去吧。
说完她就离开了,眼前一座小院上挂着“知春轩”的匾额,两个丫鬟正等着替我更衣沐浴。
二去正厅的路上,我听见许多丫鬟窃窃私语。
真可怜,明明是侯府嫡女,好不容易回了侯府也只能低一头做二小姐。
要我说啊,那些穷苦人家养出来的孩子,还不如咱们这些家生的奴才呢。
母亲坐在上首的椅子上,衣着首饰样子看着简单,每一件却都是耗费不菲的珍品。
我好奇地打量着她,嬷嬷不满地咳了好几声,我才反应过来磕了头行了礼。
三她一边走过来扶我起身,一边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南溪啊,虽说你才是侯府嫡女,可到底流落在外十几年,撑不起这般贵重的身份。
为娘的总是替孩子着想,你不怪我吧?见我默不作声,她又补充道你还小,不知道外面的流言蜚语有多厉害。
将来我和侯爷必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弥补你。
话音刚落嬷嬷就端了见面礼出来,我刚想伸手,身后的丫鬟眼疾手快地接了过去。
我年纪大了,没那许多力气,待会儿昭儿陪你在府里逛逛。
接着又叮嘱我昭儿是顶好的,你跟着她多学学。
将来出了门,也不会给侯府丢面子。
纪昭是她抱养回来的,养着养着愈发满意,也就成了真千金。
四回廊下立着个女子,明艳的五官刻意地掩藏在粉黛之下,玲珑的曲线被一身素色衣裙遮掩,模样端庄极了。
纪昭带着我参观侯府,凡是我面露好奇的地方,她都刻意陪着我多待上一会儿。
侯府势力虽不如早些年,但亭台水榭间依旧奇珍异草遍布。
只是,景致漂亮,也无趣。
听说那位真千金的养母早年丧夫,也不知她一个乡野妇人怎么养得起咱们侯府千金,想必姿容非凡吧。
说这话的某位公子正摇着扇子哈哈大笑,我指间飞出一枚石子直奔他眉心。
顿时血顺着他眉心流了满脸,吓得那些人慌了神又是喊有刺客又是喊快叫大夫。
五师父说她是在山崖下捡到的我,母亲说我是被掳走的。
从小我就习武,寻常女子会用针线刺绣,我只会用刀剑杀人。
她带着我在江湖上十几年,到底是结了仇丢了性命。
临终前她拿出玉佩叫我认祖归宗答应我,再不喜侯府,也要待满三年,就当替我守孝。
就这样,我回了侯府。
师父是懂我的,侯府里虽有亲爹亲娘,却不是我的家,我自然不喜。
六夜里我悄悄地翻了出去,听说长水街有家李记馄饨味道极好。
三碗小馄饨下肚,郁闷的心情果然好多了。
小娘子一个人吃夜宵多寂寞啊,哥几个带你一起快活快活怎么样?我正纳闷,恍觉自己已不似往日作男装打扮,而是穿了一身粉色的衣裙。
地痞流氓而已,姑娘别怕,我这就赶他们走。
来人一袭黑衣,腰间玉带微光衬得他贵气十足,白玉似的面庞更令暗夜生辉。
七不等他有所行动,我立刻抢先出手揪起那几个人的衣领。
停下捏手腕时,他们已经被我揍得亲娘都认不出了。
姑娘你,真是好功夫。
我谦虚地点点头,然后嗖的一声跃上屋顶跑了。
八安分守己地待了几日,母亲命我去参加赏花宴。
二小姐到底是您亲生的,底子好,略微打扮一下也是个美人。
嬷嬷马屁拍得母亲很满意,出门前她又让人从库房里取了副石榴耳环,配我那一身衣服。
夫人们一入座就像被黏住似的,我听了片刻就神游去了。
纪昭拍拍我,终于可以去赏花了。
她刚站起身,就被好些闺阁小姐簇拥着走在最前面,原来今日是要替她牵线相看。
九小昭,你别难过,我们都只认你这个侯府千金。
这么高兴的日子说这些做什么,小昭你的福气还在后面呢。
就是就是,我听说唐公子一表人才,又是人中龙凤。
等你们定下婚约呀......话没说完,这群小姐笑作一团,朵朵红云浮上粉面,个个娇赛桃花。
敷衍一圈下来,纪昭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好容易才寻了机会坐在湖边长廊歇息。
我看她愣愣地摇着手里的团扇,问她你不开心吗?她苦笑道唐公子种种好处,只因他是兵部尚书之子。
十你不喜欢他?见都没见过,谈何喜欢?我正思索如何回答她,她就见到了唐公子了。
纪小姐果真如传言所说,才貌双绝。
本公子今日一见便知,你就是我未来娘子了!腰比水桶还粗的唐公子摇着满脸肥肉朝我们走来。
纪昭气得红了眼睛唐公子,请你放尊重些。
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嘛,太过客气岂不显得生分了。
说话间他就要上手拉纪昭。
我走到他面前对他说希望你记住今日的教训。
然后掰开他的脏手,一个翻身把他扔进了湖里。
十一纪南溪,你真是胆大包天,我竟不知你有这般本事!母亲怒气冲冲地赶过来当着众人的面训斥我,身后的嬷嬷拉都拉不住。
纪昭走上前轻声说母亲,南溪是为了我才动手的。
等回了府,您怎么罚我都行。
围观的小姐夫人越来越多,母亲才缓过神要带我们回去。
十二换了衣服的唐公子叫嚣着挡住路纪夫人,侯府不知从哪儿捡了个二小姐回来我不管,她必须跪下给我道歉!本王相中的王妃如何得罪你了?唐骁,你可别狗急乱吠啊。
阮王爷,您怎么来了?园子里哗啦啦跪下一大片,我愣在原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本王再不来,你们这些人都要骑到她头上了!是上次在馄饨摊遇见的那个人,他走过来对我说南溪,我来晚了,你没事儿吧?十三一场闹剧以唐公子的再三道歉加上一头汗落场,阮王爷亲自送我们回了府。
母亲派人送了许多东西来,又着人给我打扫新院子,添了七八个丫鬟。
阮王爷,你不会真看上我了吧?他笑着回答我你别紧张,我白天是为了替你解围。
我一口气刚想呼出去,他又补了句不过我是真的有意于你,你若同意,我就去求皇上赐婚。
一口气呛得我连连咳嗽你,你,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想娶我?我是皇上唯一的侄子阮季,你是我此生认定的夫人。
十四阮季站在窗边回忆起了过去。
他十二岁那年遭人暗算,落入拐子手里。
那些拐子见他容貌清秀,便将他卖进了小倌馆。
所幸一个从天而降的姑娘救了他我无意间看见她手臂上一块燕子形状的胎记。
我下意识地摸摸胎记的位置,想起师父总说我易容功夫不到家,迟早叫人识破。
那天晚上你在馄饨摊动手,我瞧见胎记便知道是你了。
你想报恩倒也不必以身相许。
南溪,我是真心爱慕你。
我摆摆手示意离开,身后传来一句下次别翻窗了,走正门。
十五纪昭奉了命,不得不泡在我院子里“劝我”,幸好她只是画画写字到傍晚便离开。
我来了这么多天没见着的父亲,也召我去书房,慈祥地唤我女儿。
母亲一连几日找我谈心,话里话外只有一个意思:讨好阮季。
南溪,你父亲前些年站错了队,如今侯府不过一个空壳子而已。
母亲拉着我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
窗外雨水似烟幕,廊下的美人蕉轻摆着低垂的花骨朵。
我忽地想起那个梅雨天里满脸泥污的阮季。
十六师父丢下我一个人去做任务,我赌气离家出走跑到了南边。
梅雨时节,雨下个没完没了。
十岁的阮季被卖进了小倌馆,我决定救他,因为他看起来值万两黄金。
阮季戒心很强,只说自己家住将军府。
你没有爹娘吗?他捧着馒头小口小口地吃着,瞪着双大眼睛问我。
没有,吃你的馒头吧。
我摸摸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转过身去。
送他回到将军府后,我果然得到了许多谢礼,师父可以不用冒险了。
现在想来,一路上吃的那许多梅子,又酸又涩,也不知我怎么咽得下去。
十七谈心到第五日还不见我有所行动,母亲有些急了。
你这丫头,不会刺绣倒是想想别的法子啊,好歹送些东西给王爷,不叫他忘了你。
我耳朵都快起茧了,烦不胜烦,往侯府的厨房里下了点“料”。
世界瞬间清净多了。
纪昭也得了空看书写字,还带我出门逛了一回。
十八你快看,那不是王爷吗?我正大快朵颐梅干菜烧饼,抬头一看,阮季在茶楼雅间的窗边朝我挥手。
下一秒五个刺客窜出来直奔阮季,我无奈之下扔掉烧饼藏好纪昭。
扯了块麻布遮住脸,夺过侍卫的刀,刺客很快就尽数被我击退了。
南溪你又救了我一命,这下我非以身相许不可了。
千万别,十个梅干菜烧饼就够了。
十九十个烧饼吃完我仍旧意犹未尽。
我知道城郊有家卤牛肉风味极佳,择日不如撞日,我带你去尝一尝如何?送了纪昭回府,安安分分地坐着轿子到了城门口。
一出城门,我立刻钻出轿子,翻身上马。
阮季被我远远地甩在身后,费了好大劲才跟上我。
下马时他没踩稳差点跌倒,我及时扶住他的腰,看见他微红的脸。
二十阮王爷,你这身手好像不大行啊,有时间还得多练练哪。
他拽住我的手,掌心的温度有些烫人。
你武功这么好,甘愿整天闷在侯府里吗?轰隆隆一阵雷声从远处传来,我拉着他跑到凉亭避雨。
我答应师父待满三年,三年期满,我便离开这里。
坐下思索片刻后,我回答了他。
侯府不是我的家,王府就更不是了。
阮季倾身靠近我说道王府不会拘束你,你高兴做什么便做,不乐意的事没人能强迫你。
我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问他杀人也行吗?大雨倾盆而下,雨幕密得看不见四周,阮季沉默着没再说话。
二十一母亲认为侯府里接二连三的出事预示不详,安排我们去相国寺祈福三日。
眼见王府那边没有动静,她便没了心思。
夫人,您说咱们府里一向安生,自打二小姐回府,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您说二小姐是不是?赵姨娘煽风点火地在马车里说道。
不过是凑巧罢了。
母亲闭着眼并未过多理睬。
只是离开相国寺时,她却对我说南溪,住持说你的冤亲债主太多,需要留在寺里清净修养,师傅们也会做法超度。
二十二纪昭说了许多好话也没能改变母亲的主意,我安慰她不打紧。
我一向知道父亲母亲疼爱我全是因为我才女的身份,终究是有利益可谋罢了。
她哭的梨花带雨,我没得选,可你是他们的亲女儿,他们怎么忍心对你如此!哄走纪昭,我坐在院子里煮茶,茶水沸腾溅了一桌子了也没注意到。
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那一刻,我怨过师父。
怨她改变了我的人生,怨她让我失去感受父爱母爱的机会。
年岁渐长,见得多了,我也知道这世上并非所有父母都爱护子女。
但我总归是存了希望的。
二十三姑娘好剑法!梧桐深院里少有人踏足,我回头看,是位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
微微拱手示意后我便想离开,公子却挡住我的去路。
听说侯府的二小姐寄住在相国寺,想来姑娘便是那纪二小姐了吧?是又与你何干?我冷眼看着对方。
在下阮二,想和纪二小姐交个朋友。
阮二?我心下了然,是太子。
这些皇亲贵戚苍蝇似的一个接一个,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一时恼怒,我出剑划破了他的锦衣。
四周顿时冒出来许多侍卫,对方人多势众,我一力奋战,还是受了伤。
二十四甫一睁眼,我就心道不妙。
宽阔殿室,金色锦帐,太子这是把我接进东宫了?阮季表哥,纪南溪是我看中的太子妃人选。
太子殿下,我在李侍郎府里已经公开表明她是我相中的王妃。
是阮季的声音,温柔醇厚,让人安心。
太子压低嗓音说纪南溪是凤羽的徒弟,又是侯府嫡女,她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你问过她的意思吗?她若不愿,你如何强娶?,阮季听起来有些生气。
侯爷已经点头,她再不愿也得嫁。
,太子不以为然。
阮季叹了口气你不了解她。
二十五为防我逃跑,太子命人在我的饭菜里下了许多软骨散。
父亲母亲来看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