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肉的气息像黏稠的雾霭笼罩着战场。张赤心跪在尸堆里，右手死死按住一具尸体的额头，拇指深深陷进泛着青灰色的眼窝。左手的断矛抵住颅骨接缝，肌肉猛然绷紧——咔啦。
碎裂的骨片溅在他开裂的唇上，带着铁锈味的咸腥。
"三十二颗..."他抹了把脸，指尖黏着脑浆和碎骨渣。布袋里的骨珠碰撞出清脆响声，在血月下泛着珍珠母般的光泽。军营里的老瘸腿说过，十颗骨珠能换一碗黍米，三十颗能让军法官对"擅离哨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远处传来秃鹫的尖叫。张赤心没有抬头，他知道那些食腐者正等着他离开好大快朵颐。断矛继续撬向下一具尸体——是昨日还和他同帐的王三，这小子欠他半壶烈酒没还。
矛尖楔入太阳穴的骨缝时，已经有些磨损。张赤心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忽然听见微弱的"滴答"声。
新鲜的血珠正从王三塌陷的鼻腔渗出，落在他虎口的烫伤疤痕上。
"诈尸？"他本能地后仰，尸体却在这时睁开了眼睛——确切地说，是被某种生物从内部撑开的。灰白的角膜像旧窗纸般破裂，数十条莹蓝色蛆虫从眼眶涌出，每条的尾端都挂着细如发丝的鎏金钩刺。
断矛狠狠刺穿尸体的咽喉。蠕动的虫群突然僵直，转瞬间化作黑水渗入泥土。但张赤心的视线却黏在了露出的颈椎上——那里刻着精致的螺旋纹路，用的是官造金漆。
这种纹样不该出现在边卒身上。
箭矢破空声来得毫无预兆。
张赤心侧滚避开要害，还是被铁箭撕开了左肩皮肉。他闷哼着撞进尸堆，腐肉和血块灌进领口。五名蛮族斥候从焦土中站起身来，他们竟用活人伪装术埋伏多时。
"永朝的掘尸狗。"为首者抽出弯刀，刀背十二个铜环叮当作响——是蛮族精锐的百人斩。
第二箭射穿了他的小腿。张赤心咬牙折断箭杆，手指摸到那具刻着金纹的骸骨。某种冰冷的触感突然顺着指尖窜上来，像毒蛇钻进血脉。
剧痛从骨髓深处爆发。
他听见虎啸。不是来自山林，而是从自己每一根骨头里震荡出的共鸣。右臂皮肤寸寸皲裂，漆黑的骨纹如荆棘蔓延，指甲暴长成弯曲的钩刃。当第一个蛮族扑来时，他的右手先于意识动了——
噗嗤。
五指贯穿对方的喉骨，金色血液喷在脸上，滚烫如熔化的铜汁。更可怕的是满足感，仿佛干旱三年的土地尝到雨水。那截断裂的颈椎在他掌心里发烫，诱惑着将牙齿楔入骨缝痛饮髓浆。
"妖...怪物！"剩下四人惊恐后退。但张赤心的虎骨正发出饥渴的震颤，视野边缘爬满蛛网状的黑色血管。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月光下扭曲膨胀，肩胛处凸起尖利的骨刺轮廓。
杀到第三人时，他发现这些蛮族的臂骨上全都有鎏金纹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