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雨砸在脸上的时候，我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十七岁的苏渺，人生信条就一条——活着，
比尊严贵五毛钱。所以当暴雨把公交站台淹成浅水湾，而我的手机余额显示“3.2元”时，
我毫不犹豫地扎进了那条连路灯都懒得亮的蜃景巷。水没过脚踝，凉得刺骨。我攥紧背包带，
里面装着今晚快餐店打工剩下的半块冷汉堡，这是给弟弟苏朗的夜宵。苏朗才九岁，
饿着肚子睡觉会蜷成一只虾米，像极了爸妈刚走那会儿。“抄近路省车费，
苏渺你可真会算账。”我自嘲地咧咧嘴，却尝到雨水咸涩的味道。突然，
巷子深处亮起一星微光。那光很怪，像被雨水泡发的劣质霓虹，
朦朦胧胧笼着一间招牌歪斜的便利店“拾光”。我愣了下。这巷子我走过七八回，
从来只有霉斑和野猫。好奇心害死穷鬼。但鬼使神差地，我朝那光迈了一步。下一秒，
后颈猛地一紧！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拽住我衣领，狠狠掼进店里。天旋地转间，
我后脑勺磕在硬物上，疼得眼前炸开一片金星。“契约成立。”沙哑的声音贴着耳根响起。
我勉强聚焦视线，对上一张半透明的老人脸，皱纹里能夹死蚊子，眼睛却亮得像两盏鬼火。
他飘在我面前，下半身已经淡得快要消失。“土地公……妖？”我喉咙发紧。
这年头连神仙都搞强买强卖？老头没搭理我，枯爪似的手往我额头一拍。剧痛炸开的瞬间，
无数画面灌进脑子：破败的货架、发霉的账本、还有……一张盖着狐爪印的欠条，
数字后面的零多到让我胃绞痛。“50万灵石，折人间币50万。”轻佻的男声从背后传来，
“小丫头，欢迎继承地狱。”我僵硬转身。收银台边倚着个穿暗红唐装的男人。
如果那能算“人”的话。他垂落的指尖绕着缕缕金线，
头顶一对毛茸茸的狐狸耳朵在灯光下泛着缎子般的光。九尾狐。货真价实的。“赫连琉璃。
”他弹了弹欠条，“你的新债主，兼……监工。”狐尾在身后舒展，
优雅得像在拍奢侈品广告，“一周内，把生发水卖给秃头河神。否则……”他轻笑一声，
指甲突然暴涨三寸，轻轻划过我脖颈。皮肤没破，但寒意顺着脊椎窜到天灵盖。
我死死掐住掌心，指甲陷进肉里的钝痛让我清醒。50万。
苏朗的学费、房东的催命符、还有这见鬼的狐狸精……“行。”面对这如梦般的场景，
我别无选择“但我要看完整账本。”赫连琉璃挑眉，显然没料到这反应。2踏出店门时，
暴雨已经停了。月光冷冷地浇在巷子里，我低头看手心，那里多了枚铜钱大的印记，
正泛着幽幽绿光。“苏渺！”巷口突然传来一声冷喝。我抬头，正对上一双黑沉的眼睛。
祝焱。我的校霸同桌，此刻正盯着地上碎裂的石墩，脸色比夜色还瘆人。那石墩花纹古朴，
裂口处竟渗出丝丝金红色，像熔岩流动的痕迹。“你干的。”他低沉的说道。
我张了张嘴刚想解释什么，却听见自己口袋里“叮”的一声，
手机自动弹出条备忘录：赤曜妖王修养法器·日晷残片估值：80万灵石
祝焱逼近一步，阴影完全罩住我。他抬手时，袖口滑出一截手腕，
内侧隐约有金色纹路一闪而过。“你欠我的。”他俯身，呼吸拂过我耳尖，“记清楚了。
”夜风吹得我打了个哆嗦。我攥紧背包带，冷汉堡已经被压成了饼。活着当然比尊严贵，
但要是活成ATM机，不如被雷劈死算了。“想榨干我？”我抬头，冲他假笑，“排队啊，
狐狸精都还没轮到呢。”我盯着手机备忘录里那个80万灵石的估值，
胃里像塞了块秤砣。很好，现在负债进度：130万。祝焱的背影消失在巷口，
我低头看了眼掌心，那枚铜钱大小的契约印记正泛着幽幽绿光，像在嘲笑我的贫穷。
“河神……生发水……”我喃喃重复着赫连琉璃的死命令，一脚踢飞路边的易拉罐。
铝罐撞上墙面的脆响惊起几只夜猫，绿莹莹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烁，
像极了那只九尾狐戏谑的眼神。3第二天放学后，我蹲在护城河边，
盯着水面第十三次整理说辞。“沧澜大人？”我对着河面练习假笑，
“您是否因脱发困扰……”哗啦！水面突然炸开，戴着镶金边斗笠的中年男人破水而出，
长袍下摆还滴着水珠。他居高临下地睨着我，手指掀开斗笠边缘.一片反光的头顶。“凡人。
”他冷哼，声音像泡胀的朽木，“就凭你手里那瓶劣质生发水？
”我急忙掏出赫连琉璃给的青瓷瓶：“这是狐族特...”“无效退款！”河神一甩袖，
水浪劈头盖脸浇了我一身，“本神要的是能滋养神力的上古配方，
不是你们人间电视购物吹嘘的破烂！”斗笠“啪”地扣回他光溜溜的脑袋，水面恢复平静，
只剩我攥着湿漉漉的瓷瓶站在岸边。很好，任务第一天，失败。回便利店的路上，
我踢着石子泄愤。赫连琉璃要是知道河神连试用都不肯，估计会把我做成狐裘围脖。
“防……晒……”嘶哑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我猛地回头，
便利店门口站着个穿清朝官服的“人”，
如果那青灰色的皮肤和直挺挺的膝盖能算“人”的话。僵尸。
货架上的防腐剂成精了都没他僵。“僵、僵持……”他机械地抬起手臂，
露出长满绿毛的手背，“买……防晒……”我后背紧贴卷帘门，摸到钥匙的手直抖。
这年头连僵尸都怕紫外线？“将犟先生是VIP客户。”赫连琉璃的声音从头顶飘下来。
他不知何时蹲在招牌上，尾巴悠闲地晃着，“给他拿三号柜最下层的防晒霜，
除非你想被河神退货逼得跳河？”我冲进店里翻出个黑罐子，
标签写着物理防晒·古尸特供版 SPF100000+。僵尸将犟接过罐子，
僵硬地拧开，挖出一坨糊在脸上。绿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青白。
“谢……”他嘴角抽搐着试图上扬，最终定格成诡异的表情包，
“僵……持青春……”我盯着他比出的大拇指，脑子里突然“叮”地一亮。“琉璃哥。
”我转身，露出打工三年练就的营业微笑，“咱们店……支持直播带货吗？
”4深夜11:30，我蹲在便利店收银台后，用手机支架固定好偷渡来的二手手机。
“欢迎来到‘拾光便利店’首场妖怪限定直播！”我压低声音，
把镜头对准货架旁罚站似的将犟，“这位是将先生，千年古尸，今日特约体验官！
”弹幕瞬间飘过一串？？？。“将先生试用的是本店镇店之宝！”我举起黑罐子，
“古尸同款SPF100000+防晒霜！告别尴尬绿毛，焕发古墓青春！
”将犟配合地抬手展示褪毛效果，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卧槽道具组鸡腿加爆！
僵尸小哥妆效太真了8主播剧本敢再假点吗我瞥见那条质疑弹幕，
突然抓起防晒霜挤在掌心，猛地拍在将犟脸上！“是不是剧本？
”我拽着他僵硬的胳膊凑近镜头，“您看看这尸斑！闻闻这防腐剂味！
摸摸这冰凉的——”将犟突然转头，泛白的眼珠直勾勾盯着镜头。弹幕凝固两秒，突然爆炸。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手机 链接！立刻！马上！
赫连琉璃的尾巴尖在镜头外卷走我的手机。支付提示音此起彼伏响起，
他眯眼看着飙升的销售额，狐耳愉悦地抖了抖。“小丫头。”他弯腰在我耳边吐气，
“河神的生发水……还剩四天。”5第二天数学课，我趴在课桌上偷偷数直播收益。三位数，
连祝焱债务的零头都不够。阴影突然笼罩下来。“损坏日晷残片的利息。
”一张纸条拍在我眼前，字迹凌厉得像刀刻，今日追加：5%。我抬头，
正对上祝焱黑沉沉的眼睛。他校服领口微敞，锁骨处隐约有金红色暗纹一闪而过。“看什么？
”他挑眉。我迅速低头，把直播收益截图发给他：“……分期付款行吗？”他扫了眼屏幕，
突然轻笑一声。那笑声像砂纸擦过耳膜，激得我后颈汗毛倒竖。“苏渺。
他指尖点了点我课桌上未拆封的矿泉水——那是昨天直播时我口干舌燥喝空三瓶的镜头特写，
“你卖货时的嘴皮子呢？”教室后门传来骚动。林菲然带着闺蜜团对我指指点点，
夸张地捏鼻子：“穷酸味隔着三排都闻得到……”祝焱突然转身，
矿泉水瓶精准砸进后排垃圾桶。“哐当”一声巨响，全班寂静。“吵死了。
”他头也不回地说。我愣愣看着他后颈露出的皮肤，那里有片鳞甲般的金纹，
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像一头蛰伏的凶兽。6凌晨四点，我被砸门声惊醒。
不是人类礼貌的"咚咚咚"，而是某种巨物撞击的"哐！哐！哐！"，整面卷帘门都在震颤。
我从收银台底下钻出来——自从开始直播，我就直接睡店里了，
手里还攥着赫连琉璃给的防身符咒。"饿！嗷呜...罐...罐！
"门外传来野兽般的嘶吼，夹杂着指甲刮擦金属的刺耳声。我踮脚从猫眼往外看，
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竖瞳。很好，继僵尸之后是老虎精。我小心翼翼拉开一条门缝。
门外是个顶着虎耳的少年，目测不超过十六岁，
但爪子已经把我新换的"拾光便利店"招牌挠出了三道沟。他看到我，眼泪"唰"地下来了。
"罐罐..."他抽着鼻子，虎尾焦躁地拍打地面，
"三天...没吃..."赫连琉璃的声音从货架顶端飘下来："未成年虎妖'嗷呜'，
上月刚化形，控制不住食量。"他甩过来一张清单，"他的常规订单。
"我接住一看：特制生骨肉罐罐×50，灵力压缩饼干×30，
磨牙棒×20"先...先给一罐..."嗷呜的爪子扒着门框，木屑簌簌往下掉，
"求..."我冲去冷藏区翻出个脸盆大的罐头，刚掀开盖子，嗷呜就扑了上来。
接下来的场景让我理解了什么叫"饿虎扑食"。他整张脸埋进罐头里，耳朵抖成螺旋桨，
尾巴甩出残影。吃到一半突然抬头，泪眼汪汪地看我："直播...能换...罐罐吗？
"我手机差点掉地上。上午十点，我顶着黑眼圈在教室补眠。
昨晚的"饿虎吃播"直接冲上平台热门，打赏金额是防晒霜的三倍。
但代价是我被嗷呜吃了十七罐存货，手臂上还留着他不小心激动时挠出的红痕。"苏渺。
"课桌被人敲了敲。我抬头，看见生活委员嫌弃的眼神："校庆义卖报名表，今天截止。
"我正要拒绝，余光瞥见表格上的"最佳摊位奖——奖金3000元"。"我报名。
"我唰唰填上信息，"摊位名...就叫'拾光特供'。"后排传来嗤笑。
林菲然晃着精心打理的卷发："摆摊卖什么？过期面包？"她故意提高音量，
"大家记得去'关照'苏渺同学呀。"我没理她，
低头给赫连琉璃发消息：急需能镇场子的妖怪产品，人类也能用的已读。未回。
7放学时，我发现储物柜里塞满了嗷呜的订单——全是看了直播的妖怪粉丝寄来的。
最上面是张烫金请柬："猛虎帮"年度聚会，特邀罐罐供应商出席。
"这是什么黑社会..."我嘟囔着往外走，突然撞上一堵人墙。
祝焱拎着我的后领把我拽正，目光落在我手臂的抓痕上："又去喂野猫？""是老虎。
"我脱口而出。他挑眉，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瓶子丢给我。瓶身标签手写着"妖力创伤膏"，
字迹凌厉得像刀刻。"利息涨到7%了。"他说完就走，背影挺拔得像柄出鞘的剑。
我拧开瓶盖，药香混着一丝火焰灼烧过的气息扑面而来。涂在伤口上，红痕立刻淡了三分。
奇怪，他怎么会随身带这个？深夜直播前，赫连琉璃终于现身，
甩给我一盒粉紫色珍珠："绮珠的眼泪，掺水稀释后人类也能用。"他狐耳抖了抖，
"别全卖了，留点给...""砰！"便利店大门突然被撞开。嗷呜冲进来，
怀里抱着个不断挣扎的包裹："救...快递...活了！"包裹"刺啦"裂开，
钻出个粉紫色头发的小女孩，浑身湿漉漉地发抖。她看到我，"哇"地哭了，
眼泪变成珍珠噼里啪啦砸在地上。赫连琉璃叹气："鲛人幼崽绮珠，离家出走迷路了。
"我蹲下身，递给她一块手帕。她怯生生接过，打了个哭嗝："冰...冰柜..."现在，
我的便利店里有：一只吃空库存的饿虎，一条哭出珍珠的鲛人，
和某个悠哉甩尾巴的九尾狐债主。而校庆就在三天后。我抓起直播手机："家人们，
今天给大家看点稀有的..."8冰柜里的鲛人小公主正在看《海的女儿》。
这是我发现的秘密，只要给绮珠看悲情剧，她的眼泪就会像断了线的珍珠，
噼里啪啦往冰柜里砸。此刻她抱着一包薯片特制海盐味，赫连琉璃进货的，
紫粉色长发铺在冰柜里像一团水母，眼泪珠子滚到角落冻成圆润的粉紫色珍珠。"渺渺，
"她抽噎着指向平板电脑，"为什么王子认不出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