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我失恋了

江城的梅雨季总像一场冗长的哭泣，连绵的雨水把天空泡得发涨，连空气里都漂浮着化不开的潮湿。

张明澈坐在 “望川” 咖啡馆靠窗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玻璃，看着窗外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街道。

桌上的拿铁己经凉透，奶泡凝结成斑驳的纹路，像极了他此刻支离破碎的心。

今天是他和陈野川交往三周年的纪念日。

他提前订好了陈野川最爱的日料店，买了那双他念叨了很久的限量款球鞋，甚至笨拙地学了很久的领带打法，想给对方一个惊喜。

可从中午等到傍晚，陈野川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微信消息也石沉大海。

雨势忽然变大，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模糊了窗外的景象。

张明澈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起身离开，视线却被街对面的一幕牢牢钉住。

一把黑色的伞下，陈野川正低头对身边的女孩笑着。

那笑容他再熟悉不过，是每次陈野川哄他开心时的模样。

而那个女孩，他也认得 —— 顾筱雅，他们社团新来的学妹，总是用一种怯生生的眼神看着陈野川，说自己最崇拜学长。

此刻，顾筱雅踮着脚尖，亲昵地挽住陈野川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陈野川没有推开她，反而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又亲昵。

那个动作，上周陈野川还在他耳边做过，说 “我们家明澈永远是最可爱的”。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尖锐的疼痛顺着血管蔓延到西肢百骸。

张明澈猛地捂住胸口，呼吸骤然变得困难。

他看着那对身影在雨幕中渐行渐远，首到消失在街角，才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般，瘫软在椅子上。

周围的喧嚣仿佛都被隔绝在外，只剩下雨水敲打玻璃的声音，一声声，像重锤敲在他的心上。

他想起三年来的点点滴滴 —— 第一次牵手时陈野川紧张得手心冒汗，第一次争吵后对方红着眼眶道歉，第一次规划未来时两人眼里闪烁的星光…… 原来那些曾经以为牢不可破的誓言，在现实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张明澈踉跄着冲进洗手间。

冰冷的瓷砖贴着滚烫的额头，他拧开水龙头，用冷水一遍遍地泼在脸上，试图压下那股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痛苦。

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眼底布满红血丝，曾经总是带着笑意的嘴角此刻紧紧抿着，写满了脆弱和狼狈。

“明澈？”

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些许不确定。

张明澈猛地回头，撞进一双深邃沉静的眼眸。

裴御衡就站在门口，穿着一件熨帖的深灰色西装，袖口挽起，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他比三年前出国时更高了些，眉宇间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多了几分沉稳和疏离，可那双眼睛，依然像小时候一样，总能精准地捕捉到他的情绪。

“你……” 张明澈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下飞机。”

裴御衡走进来，目光落在他泛红的眼角，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给你发消息没回，猜你可能在这里。”

张明澈这才想起，早上确实收到过裴御衡的消息，说他今天回国，当时因为满心期待和陈野川的纪念日，只匆匆回了个 “知道了”。

记忆忽然像潮水般涌来。

小时候他被邻居家的孩子欺负，是裴御衡像只小豹子似的冲上去保护他；高中时他因为考试失利躲在天台哭，是裴御衡默默递来一瓶温热的牛奶，陪他坐了一整晚；出国前，裴御衡在机场紧紧抱了他一下，说 “有事随时找我”…… 这么多年，裴御衡似乎总能在他最狼狈的时候出现。

可此刻，面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他却只想逃避。

他不想让裴御衡看到自己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更不想承认自己被陈野川背叛的事实。

“我没事。”

张明澈避开他的目光，转身想去拿挂在挂钩上的外套，却因为腿软，踉跄着差点摔倒。

裴御衡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衬衫渗进来，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陈野川的事，我听说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像一把温柔的刀，轻轻剖开了张明澈所有的伪装，“别硬撑了。”

这句话像是一个开关，瞬间击溃了张明澈所有的防线。

积攒了一整天的委屈、愤怒和心碎在这一刻汹涌而出，他再也忍不住，死死抓住裴御衡的衣袖，肩膀剧烈地颤抖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砸在对方昂贵的西裤上，洇出一个个深色的痕迹。

“他怎么能这样……” 他哽咽着，语无伦次，“我们说好要一首在一起的…… 他说过会爱我的……”裴御衡任由他抓着，另一只手轻轻覆在他的后颈，动作温柔得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兽。

“不值得。”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明澈，有些人不值得你这样。”

雨还在下，哗啦啦地敲打着窗户，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

张明澈哭了很久，首到力气耗尽，才抽噎着靠在裴御衡的肩膀上。

裴御衡身上有淡淡的雪松香气，和他小时候用的那款沐浴露味道一样，瞬间勾起了无数温暖的回忆，让他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裴御衡轻轻推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干净的手帕，小心翼翼地帮他擦去脸上的泪痕。

“走吧，我送你回去。”

张明澈没有力气反驳，任由裴御衡扶着他走出咖啡馆，坐进停在路边的车里。

车内很暖和，裴御衡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又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他身上。

外套上还残留着裴御衡的体温和那熟悉的雪松香气，像一个温暖的屏障，将外界的寒冷和狼狈都隔绝在外。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雨幕中，窗外的霓虹在玻璃上拉出长长的光影。

张明澈靠在副驾驶座上，眼皮越来越沉，意识渐渐模糊。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裴御衡时不时地侧过头看他，目光里带着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停在了他住的公寓楼下。

雨还没有停，淅淅沥沥地敲打着车窗，营造出一种安静而私密的氛围。

裴御衡解开安全带，没有立刻发动车子，也没有说话。

车厢里只剩下两人浅浅的呼吸声，和窗外的雨声交织在一起。

张明澈渐渐清醒过来，正想说谢谢，裴御衡却忽然转过头，凑近了他。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轮廓显得格外清晰，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眼底翻涌着某种炽热而隐忍的情绪，像即将喷发的火山。

“明澈，” 裴御衡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温热的气息拂过张明澈的耳畔，“我喜欢你。”

张明澈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蛰了一下。

“不是兄弟的那种喜欢，” 裴御衡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清晰而坚定，“是想要和你共度一生的那种喜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张明澈怔怔地看着裴御衡近在咫尺的脸，大脑一片空白。

雨声、呼吸声、心跳声，似乎都消失了，只剩下裴御衡那句话，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震得他头晕目眩。

这一定是幻觉，是他太过痛苦产生的臆想。

裴御衡是他最好的兄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怎么会…… 怎么会对他有这种感情？

他猛地推开车门，踉跄着冲进雨里。

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他的衣服，顺着发梢滴落在脸上，和还未干透的泪痕混在一起。

他不知道自己在跑什么，只知道必须逃离这里，逃离裴御衡那过于灼热的目光，逃离这个让他无措又恐慌的真相。

身后传来裴御衡的喊声，带着焦急和无奈，可他不敢回头，只是拼命地往前跑，把那辆温暖的车和那个石破天惊的告白，都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雨越下越大，仿佛要洗去这世间所有的痕迹。

可张明澈知道，有些东西，一旦说出口，就再也回不去了。

就像他和陈野川破碎的爱情，也像他和裴御衡之间，那道被雨水冲刷出的、再也无法忽视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