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镜中杀机凌晨两点零九分,S-07副本入口。高架桥下的雨水排不及,
积成一面漆黑的镜。镜里偶尔浮出碎裂的红灯,像谁把城市的心脏剖开,随便扔在路边。
孜琰蹲在桥沿,风衣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指间转着一把薄刃,刃口刻着编号:099。
那是他上一个猎杀的怪谈——“雨夜司机”——的尾椎骨磨的。骨刃极轻,
割喉时才半克重量,血珠要三秒后才肯渗出。“确定是这里?
”说话的是临时组队的“向导”,ID雷达,天赋技能声呐,
可以在三百米内锁定所有非人气息。雷达脸色发白,因为声呐里出现了双重回声——一层,
是桥洞下正常映出的城市排水系统;另一层,却是倒挂的宫殿,象牙白的台阶层层叠叠,
像被折进一只巨大的贝壳。“入口不在地面,”雷达咽了口唾沫,“在雨水积出来的倒影里。
”孜琰“嗯”了一声,收刀,起身,背对雷达。下一秒,骨刃出鞘。雷达只觉颈侧一凉,
旋即听见自己血液喷出的声音——嘶啦,像撕开快递袋。“为……什么……”“你太吵了。
”孜琰单手按住他头顶,把人转向桥洞,“乖,看一眼,再死。”雷达瞳孔里最后的画面,
是雨水镜面里探出的金链——链环只有小指指节粗细,却发出整点古钟般的轰鸣。
轰——雷达的尸体被拖进水中,连泡都没冒。入口,彻底干净。孜琰蹲下身,
用指尖碰了碰水面。水温恰好是37℃,人类体温。他忽然想起资料里一句话:王子寝宫,
恒温恒湿,永远保持新生儿般的舒适“矫情。”孜琰嗤笑,抬脚踏进镜面。
水波淹没脚踝时,他听见一个极轻的声音——“你又迟到了七分钟。
”那声音带着柔软的沙哑,像刚醒,又像根本没睡。2 赌局之约象牙白台阶一共九十九级。
数字很吉利,却没人真正走完过——之前所有攻略组,都在第七十七级团灭。
孜琰数到第七十八级时,两侧烛火“噗”地自燃。火光不是橙黄,而是幽蓝,
像掺了少量一氧化碳。火舌舔上墙壁,映出壁画:赤足少年戴着金链,半跪半坐,
怀里抱着一枚巨大的心脏;心脏的主动脉垂落,另一端系着权杖,
权杖被黑色风衣的男人倒提。壁画显然“活”着,颜料缓慢流动。少年唇角一点点扬起,
与阶梯尽头的真人同步——易瑜坐在床沿,赤足,金链,睡袍领口低到胸口,
锁骨下那枚淡金纹章在幽蓝烛火里像一枚冷却的星。“欢迎。”王子说。
孜琰停在第七十九级,没再往上。“按照攻略,再近一步,你会无差别攻击。”“攻略?
”易瑜偏头,黑发从耳后滑到肩前,“他们连我眼睛颜色都没记对,也配?”孜琰不置可否,
只抬手,亮出骨刃。“我来拿权杖。”“可以。”易瑜用脚尖点了点地面,
“但寝宫有寝宫的规矩。”“说。”“和我赌一局。”“赌注?”“你赢了,
权杖带走;我赢了,你留下,陪我睡到自然醒。”孜琰眯眼。“自然醒是多久?
”“可能下一秒,可能一万年。”“我拒绝。”“那就按传言来,”易瑜笑,
“——打扰我休眠,我会无差别攻击。”话音落,第七十九级台阶瞬间软化,化成白色流沙。
孜琰脚踝被缠住,整个人向下沉。他反应极快,骨刃反手插入台阶,借刀身一跃,
翻到第七十八级。可流沙如影随形,眨眼爬上小腿。更麻烦的是,流沙里伸出无数苍白手掌,
掌心都长着嘴,牙齿细密,像鲨鱼的颌骨。“最后问一次,”易瑜支着下巴,“赌不赌?
”孜琰抬眼,第一次认真看王子的脸——那是一张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脸,轮廓极干净,
却带着被宠坏的锋利;唇色淡,唇珠明显,不说话时也像在索吻;最勾人的是眼睛,
瞳孔极黑,黑到连幽蓝烛火都被吸进去,映不出半点光。——像一口井。
井口挂着摇摇晃晃的月亮,等人跌进去淹死。“好。”孜琰听见自己说,“赌。
”流沙瞬间静止,退回第七十九级,重新凝成坚硬象牙。易瑜似乎并不意外,只抬手,
啪一声打了个响指。寝宫中央,地板裂开,升起一张长桌。桌面摆着一副牌。牌背纯白,
无花纹;牌面,则是一面极薄的镜子。“游戏规则,”易瑜赤足走下台阶,金链拖在身后,
发出古老铁铃般的声响,“每人抽三张,比谁的秘密更真、更疼、更不能被第三个人知道。
”“怎么判定输赢?”“牌会告诉你。”易瑜先坐,抬手示意。孜琰走到桌前,没坐,
只把骨刃插在桌面,当扶手。“发牌。
易瑜第一张:镜子里浮现一座婴儿房,摇篮里躺着刚出生的孩子,脐带未断,却被金链缠颈。
易瑜垂眸:“我出生第七天,就被亲生父亲用金链锁喉,他说我是怪谈种子,不能哭,
一哭就杀。”镜子波纹晃动,
浮现一行血色小字——真第二张:少年时期的易瑜被关进玻璃罩,
罩外无数白大褂记录心跳;心跳频率每过120,就电击一次。“他们想知道,
怪谈与人类混血,痛觉阈值是多少。”真第三张:成年礼那天,
易瑜亲手剖开国王的胸膛,把对方心脏塞进自己胸腔。“于是我成了新国王,也是王子。
寝宫为我重塑身体,金链不再是刑具,而是脐带——让我永远连在这座子宫。
”真三张完毕,镜子浮现分数:10/10/10满分。易瑜抬眼,目光落在孜琰脸上,
像在打量一件即将属于自己的玩具。“到你了。
孜琰第一张:镜子里,十岁的男孩被捆在地下室,面前摆着一只生锈的转盘。
转盘上钉着猫、狗、同龄人。“转盘每转一次,我就必须选择谁被放血。否则,三个一起死。
”画面里,男孩把转盘指针拨向自己。镜子静默片刻,浮现——真第二张:十七岁,
男孩第一次被怪谈选中。副本里,他被迫与“镜鬼”玩猜拳,输一次,断一指。最后,
他赢到镜鬼只剩一张嘴,便用那张嘴咬断自己的大拇指,从此再没输过。
真第三张:画面里,风衣男人站在尸山血海,脚下却死死踩着一根白色羽毛。
“第999个怪谈,是个孩子,背生羽,自称‘希望’。我杀了它,把羽毛藏进胸腔,
代替心跳。”镜子浮现——真分数:10/10/10平局。易瑜愣住,
似乎没料到会有人同样满分。孜琰第一次弯唇,笑意却冷:“平局,怎么算?
”镜子浮现第四张牌——双人牌:两人必须同时伸手触碰镜面,交换一个秘密。
易瑜眯眼:“我拒绝。”“怕输?”孜琰反问。“怕赢,”易瑜轻声道,“赢了你,
你就得留下;留下的人,最后都会想杀我。”“我不会。”“为什么?”“因为我来,
本就是为了杀你。”话音落,孜琰先抬手,掌心覆上镜面。易瑜静了两秒,
终究伸手——指尖碰到镜面的刹那,镜子碎成白雾,
雾中浮现同一幅画面:——少年时期的易瑜被金链锁喉,而手持金链另一端的人,
正是少年孜琰。两人同时僵住。“……什么意思?”孜琰第一次失声。易瑜死死盯着那画面,
眼底涌出罕见戾色。“有人,把我们的记忆,篡改过了。”话音未落,寝宫四壁轰然倒塌,
象牙白台阶寸寸龟裂,露出后面黑洞洞的巨口。巨口内,是倒立的城市。
霓虹灯、广告牌、无人机群……——他们回到了人间。却是倒悬的人间。
4 倒悬市1公寓他们在倒悬市的第一夜,住在孜琰名下的一间安全屋——三十层,顶层,
电梯井被炸断,只剩一条外挂铁梯。铁梯年久失修,踩上去会发出类似猫叫的锈声。
易瑜跟在孜琰身后,赤足,金链缠在自己手腕上,另一端空荡。链子断了,却舍不得扔,
像某种宠物刚被剪断脐带,仍嗅得到母体残味。“没有门铃,也没有钥匙。”孜琰推开锈门,
锁舌早已被人暴力拆除,“想进来,要么爬,要么飞。”易瑜抬眼,
禁止投喂·禁止窥视·禁止在凌晨四点后仍保持清醒 落款:管理员·Z“Z代表谁?
” “我。”孜琰踢开门,里头是极简的毛坯,水泥地、裸砖墙,唯一带温度的,
是一只老式铸铁浴缸,摆在客厅正中央,四条爪脚焊死在地面,像某种仪式祭台。
易瑜绕着浴缸走了一圈,脚尖踢到地漏,发出空洞的回响。“你把杀人现场当作家?
” “浴缸不是用来杀人,”孜琰脱掉风衣,露出黑色背心,
肩胛骨在布料下像两柄未出鞘的刀,“是用来清洗‘污染’。” 他侧头,
目光掠过易瑜锁骨下那枚淡金纹章—— 国王的烙印,仍在渗血,像不肯结痂的脐窝。
“你怕污染我?”易瑜笑。 “我怕你污染我。”孜琰声音低,却坦荡。暧昧像湿毛巾,
拧一把,滴水无声。5 同居条款夜里十一点,
两人第一次分床失败——安全屋只有一张行军床,一米宽,绿帆布,中间塌出一条人形坑。
易瑜率先躺上去,金链缠在指间晃悠,像逗猫绳。孜琰抱臂站在窗边,
看倒悬的霓虹在窗外流淌—— 车灯朝下,
雨滴朝上; 广告牌的文字从右往左生长; 远处教堂的尖顶插入地心,像一枚反向的钉。
“你睡床,我睡浴缸。”孜琰说。 “浴缸太短,”易瑜测量了一下,“你身高188,
塞进去,脚会露在外面,像被腰斩。” “那就一起睡床。” “可以,
”易瑜往墙侧挪了半寸,让出位置,“但先说好——我梦游,别被我勒死。
”孜琰没问梦游内容,只抬手关灯。黑暗像一整块铅,砸进屋里。两人肩并肩平躺,
中间隔着一条再塞不下第三人的缝隙。缝隙里,体温无声交换。凌晨两点零七,
孜琰被细微的金属声惊醒。睁眼,看见易瑜背对他,金链一圈圈缠在自己颈上,链环收紧,
发出咔哒咔哒的愉悦咬合。——梦游真的发生了,王子正在自缢。孜琰翻身,
单臂锁住易瑜手腕,另一只手插进链环,生生把金属从自己喉前掰断。掌心被勒掉一层皮,
血珠滚在链上,像给象牙镀一层玫瑰釉。易瑜被疼痛唤醒,睁眼,眼尾还带着梦魇的水汽。
“……我勒你了?” “嗯。” “疼吗?” “还行。”孜琰松开他,起身去浴缸,
拧开水龙头。水声响起,掩盖呼吸。易瑜坐在床边,赤足踩水泥地,脚踝沾了孜琰的血。
他低头,用指腹抹起那一点红,放进嘴里——铁锈味,带一点辣。“你的血,”他轻声说,
“比国王的烫。”6 羽毛发光第二天午后,倒悬市出太阳。
太阳是从地平线“倒长”出来的,像金色钉子,把城市钉在天幕背面。
孜琰在浴缸里洗澡——铸铁缸没有淋浴头,只能一桶一桶接水。他习惯用冰水,毛孔骤缩,
能把“污染”挤出体外。易瑜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杯挂耳咖啡,靠在门框上看他。
蒸汽从咖啡杯升起,与冰水雾气对冲,形成小小旋风。“介意我观摩?” “随你。
”孜琰背对他,肩胛骨上有一道旧疤,形状像折断的羽轴。随着冷水冲刷,
疤痕竟透出淡淡白光,像皮下塞了一颗微型灯泡。易瑜眯眼,走近,指尖欲碰。
孜琰忽然转身,水花溅起,甩出一道冷弧。两人在狭小的浴缸两侧对峙,只隔半臂,
呼吸可闻。“你胸口是什么?” “污染残留。” “看起来更像希望。
” “希望就是污染,”孜琰声音低哑,“我亲手杀了它,就得亲手扛着。”易瑜没再追问,
只抬手,把咖啡递过去。杯口沾了他自己的唇印,淡咖色,像一枚省略号。孜琰接过,
就着他唇印的位置,仰头喝尽。苦液滚过喉结,上下滑动,像某种邀请。暧昧值瞬间拉满,
空气里绷着一根随时会断的弦。易瑜微微前倾,金链垂下,链端碰到水面,
叮—— 一声极轻,却像倒数。就在此时,门铃响了。——安全屋从装门那天起,
就没人按过门铃。电线早被老鼠啃断,按钮里塞满水泥渣。两人同时回神。
孜琰扯过浴巾围在腰际,易瑜随手拎起浴缸边的骨刃。他们对视一眼,一前一后走向玄关。
门镜里,是雷达。确切说,是雷达的尸体:眼眶空荡,嘴角被线缝成“O”形,
像仍在发出无声的尖叫。
他手里攥着半张票券—— 国王醒来·全球首演 时间:倒悬市历,
本周日凌晨四点四十四分 地点:双子塔顶,倒悬层 票价:免费,凭“预告票”入场,
一人限一张,不可转让 副券:撕下无效,丢失即死票券背面,
用指甲刻出一行血字—— “不要让他自然醒。——R”雷达的“R”。
7 预告票孜琰用镊子夹起票券,放进密封袋。易瑜盯着那行血字,良久,
笑了:“看来有人比我更想杀你。” “也可能,”孜琰抬眼,“更想杀你。
”他们把雷达的尸体搬进浴缸,放血,拆骨,检查每一寸污染痕迹。雷达的肋骨内侧,
被刻满细小字母,
akes is the king who kills.” 易瑜用牙刷把骨屑刷干净,
忽然开口:“我饿了。” 孜琰摘下手套,去厨房煎蛋。易瑜跟过去,赤足踩在他影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