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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消毒水味与ICU门缝漏出的药水混合，粘在苏晚晴的衣领上，连洗三次都散不掉。

她贴在病房外的玻璃窗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变白——里面的父亲插着氧气管，心电监护仪的“滴滴滴滴”声像指甲刮过了储蓄书的最后一页，每一个声音都在倒计时：她的钱撑不住了。

“苏小姐，”主治医生推了推眼镜，指尖在病历上敲出了沉重的节奏。

“脑出血后续手术不能耽误，下周前一定要上手术台。”

他顿了顿，报道的数字像一块巨石。

“手术费加上术后监测，先准备50万。”

50万。

苏晚晴口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三条短信催缴住院费还亮着，最新的红色感叹号像血迹。

三个月前父亲倒下的那天，她停了C大设计系的课，打了三份零工，手指磨出茧。

家里的积蓄和可以借的亲戚朋友早就被榨干了。

现在别说50万了，她连明天的床位费都没有。

“晚晴，别死扛。”

闺蜜唐笑笑突然从身后冒出来，把一杯热奶茶塞进她手里，指腹蹭过她虎口的老茧。

“我刚卖了相机，凑了5000，先给叔叔交水电费总行。”

奶茶的温暖透过纸杯渗入手掌，但苏晚晴觉得这点暖连心口都没焐热。

她咬着下唇摇摇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笑笑，你帮我搬了两次家，我不能再拿你的钱……”话还没说完，喉咙就堵得疼。

回到不到十平方米的出租屋时，窗外己经黑了。

苏晚晴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满是“月薪三千兼职日结”的字样。

她翻得眼睛发酸，鼠标突然停住：一条镀金边框的招聘信息跳了出来，刺得她眯起眼睛。

“急聘住家保姆，月薪五万起。”

后面的要求像在做梦：女性20-25岁，细心耐心，有特殊才艺优先，合同期一年。

苏晚晴揉了揉眼睛，确认没看错数字——五万，是她现在打零工半年的收入。

她第一反应是骗局，但父亲苍白的脸突然闪过脑海，氧气管插在鼻孔里的样子，让她鬼使神差地往下看。

招聘方只写了“厉氏”。

她恍惚想起，上次设计课教授提到，厉氏集团总部大楼的尖顶镶嵌着24K金，在市中心能晃花人眼，是这座城市最富有的家族。

真的是他们吗？

指尖悬在“教育经历”栏上，苏晚晴删了又改。

C大的学生证还在抽屉里，但此刻，“高中学历”和“做过家政”才是救命的船票。

她附上去年拍的证件照——没化妆，头发扎得整齐，看起来温顺又普通，点了发送。

不到半个小时，邮箱“叮”地响了。

回复邮件只有几行字，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明日上午10点，至厉氏集团总部顶层面试。

勿早勿迟，穿着朴素，不得化妆。”

那一夜，苏晚晴翻来覆去没睡。

枕头边放着父亲的病历簿，封面被摸得发皱。

高薪像块糖，可“顶层面试朴素着装”又像裹在糖外面的刺，让她不安。

天快亮时，她摸出手机给笑笑发了条消息：“如果我明天没联系你，帮我去医院看看我爸。”

第二天，苏晚晴穿了件洗得发白的白衬衫，黑色长裤的裤脚连夜缝了两针——之前打工时勾破的。

她把长发扎成低马尾，素着脸出门，手里攥着帆布包，里面只有一份简历和半瓶矿泉水。

到了厉氏总部楼下，她抬头望，玻璃幕墙上的“厉氏集团”西个烫金大字晃得她眼睛疼。

不是别墅，是写字楼顶层？

她反复核对地址，确认没错才走进旋转门。

大堂的大理石地板光可鉴人，她磨平鞋底的帆布鞋踩在上面，总觉得不自在。

前台小姐穿着精致的套装，笑容僵了0.5秒——显然没见过穿帆布鞋来顶层的人，但很快恢复专业：“请稍等，我为您联系赵管家。”

专用电梯里全是镜面，映出她领口沾的酱油渍——早上煮面时溅的。

苏晚晴下意识把衣角往身后藏，电梯飞速上升，耳膜的压迫感越来越强，像要把她拽进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门开的瞬间，她屏住了呼吸。

顶层是开放式空间，意大利大理石地板能映出人影，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雪松香，和医院的消毒水味是两个极端。

落地窗外的云像飘在脚边，整个城市都在脚下。

角落放着一台施坦威钢琴，琴盖边缘的logo闪着光——她小时候在琴行见过同款，老板说那台琴够买一套小公寓。

“这边请。”

一个冰冷的男声打断她的愣神。

赵管家穿着熨帖的西装，袖口的珍珠母贝纽扣泛着冷光，目光从她的头发丝扫到鞋尖，像在检测一件物品：“我是厉先生的管家，厉先生时间宝贵，别让他等。”

会客区的黑色真皮沙发亮得像没沾过灰尘，苏晚晴不敢坐，只能站着，手指绞着衬衫下摆。

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了。

首到脚步声传来——很轻，却像踩在人的心跳上。

苏晚晴猛地抬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睛里。

男人比杂志上的商业精英还好看，深灰色西装剪裁完美，衬得肩宽腰窄，可那种好看带着锋芒，像冰雕的玫瑰，美却扎人。

他就是厉墨辰？

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眼神却冷得像淬了冰。

“名字。”

他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却没半点温度。

“苏……”苏晚晴舌尖一紧，突然想起简历上的“阿晴”，赶紧改了口，“我叫阿晴。”

手心瞬间冒了汗，她怕这个男人一眼看穿她的谎言。

厉墨辰眉梢动了动，目光落在她攥着衬衫的手上：“简历上写，高中学历？”

“是。”

她垂下眼，不敢看他。

“为什么来应聘？”

“需要钱。”

苏晚晴咬了咬唇，她知道在这个男人面前，撒谎没用。

厉墨辰没说话，转身走向那台施坦威，手指搭在琴盖上，轻轻一抬，发出清脆的声响：“简历说你会钢琴？

弹一首。”

不是邀请，是命令。

苏晚晴深吸一口气，走到钢琴前坐下。

手指刚碰到琴键，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小时候——妈妈坐在她身边，教她弹《月光》，说这首曲子能让人平静。

她指尖稳了稳，旋律慢慢流出来，客厅里的雪松香好像都柔和了点。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时，她抬头，看见厉墨辰正盯着她的手——那双手因为打零工磨出了茧，和光滑的琴键格格不入。

“业余水平？”

他语气平淡，没人看清是惊讶还是不屑，只觉得空气又冷了几分。

“是……自学的。”

苏晚晴小声说。

厉墨辰没再追问，从桌上拿起一份合同，扔在她面前：“全年无休，住在指定房间，未经允许不得外出，不得和外人提这里的事。

月薪五万，合同期一年，违约十倍赔偿。”

每一条都像铁链。

苏晚晴捏着合同，纸角被捏得发皱，可一想到父亲的监护仪，她咬了咬牙——五万一个月，三个月就能凑够手术费。

“我愿意。”

厉墨辰似乎有点意外，挑了挑眉，递过一支万宝龙钢笔：“签字。”

笔尖落在纸上，“阿晴”两个字签得有些抖，墨水晕开一小团，像个小黑洞。

苏晚晴刚放下笔，厉墨辰就接过合同，指尖在“阿晴”上敲了敲，声音冷得像冰：“记住，在这里，漏说一个字，多走一步路，都算违约。

后果，你承担不起。”

他转身就走，赵管家跟在后面，递给他一份文件。

苏晚晴余光瞥见文件封面上的字——“保密协议”，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特殊照护需求”。

特殊照护需求？

她心里咯噔一下，五万块一个月的保姆，到底要照护什么？

当客厅只剩下她一个人时，苏晚晴走到落地窗前。

阳光洒在身上，却暖不透胸口的冷。

她摸出手机，笑笑发来消息：“面试怎么样？

钱够不够？

不够我再想办法。”

她想回“找到了工作”，手指却悬在屏幕上，怎么也按不下去。

顶层就像一个华丽的囚笼，她为了五十万跳了进来，可笼门关上的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好像忽略了更重要的事——厉墨辰要的“特殊照护”，到底是什么？

他为什么要雇一个会弹琴的保姆？

风从落地窗的缝隙里钻进来，带着一丝凉意。

苏晚晴裹紧了洗得发白的白衬衫，突然觉得，未来这一年，恐怕比她打三份零工的日子，还要难。

她不知道的是，在厉墨辰的书房里，赵管家正低声汇报：“厉先生，查过了，‘阿晴’的真名叫苏晚晴，C大设计系的学生，父亲住院需要手术费……”厉墨辰坐在真皮座椅上，手里捏着那份签了“阿晴”的合同，指尖轻轻摩挲着纸页，眼底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深意：“有意思。

让她明天搬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