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衣卫刑罚

朱衣卫刑罚

作者: 鹿人甲的月亮

言情小说连载

由李虎谢知章担任主角的言情小书名:《朱衣卫刑罚本文篇幅节奏不喜欢的书友放心精彩内容:双男主+虐恋情深+古风朝堂+HE如果有足够多的时间和陪就可以有一个人爱上的那么谁和谁都可以相爱情之所以让人死去活是因为答案早已写在了彼此第一次见面的那一秋阳惨照在法场的高台没有半分暖我跪在那颈上是沉重的木粗糙的边缘磨破了皮一阵阵刺台下人头攒那些曾经对我卑躬屈膝的此刻写满了幸灾乐祸与嗜血的兴他们交头接唾沫横议论着我这个“篡逆”亲王的...

2025-10-09 13:00:16

双男主+虐恋情深+古风朝堂+HE

如果有足够多的时间和陪伴,就可以有一个人爱上的话,那么谁和谁都可以相爱,爱情之所以让人死去活来,是因为答案早已写在了彼此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

秋阳惨白,照在法场的高台上,没有半分暖意。

我跪在那里,颈上是沉重的木枷,粗糙的边缘磨破了皮肉,一阵阵刺痛。台下人头攒动,那些曾经对我卑躬屈膝的脸,此刻写满了幸灾乐祸与嗜血的兴奋。他们交头接耳,唾沫横飞,议论着我这个“篡逆”亲王的下场。

无所谓了。

父皇病重,门阀发难,一夜之间,我从众星捧月的和硕亲王,沦为阶下囚。罪名是“意图篡位”,证据确凿。

而呈上那份所谓确凿证据的人,是谢知章。

我的谢知章。

十年了。从琼林宴上他一袭朱衣,才惊四座,到他入主中枢,成为我最得力的臂助。十年间,我为他挡下多少明枪暗箭,他为我的政见冲锋陷阵。满朝文武,谁不知我萧景琰与谢知章,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我曾以为,我们会是史书上的一段君臣佳话。

可到头来,给我最致命一击的,也是他。

金銮殿上,他手捧那道罗列我十二条“罪状”的奏疏,声音清冷,字字如刀。每一条,都引自我与他私下的谈话;每一句,都曾是我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

他把我剖开,将我的心肝肺腑,血淋淋地呈到所有人面前。

那一刻,周遭的喧嚣都远去了,我只听见自己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午时三刻已到——”

监斩官拖长的调子,像催命的符。我抬起头,看向天边那轮毫无温度的太阳,扯了扯干裂的嘴唇。

就这样吧。

只是有些不甘。

我这一生,没什么可后悔。心怀万民,我做到了。铲除门阀积弊,虽未竟全功,却也为后来者铺了路。唯独……唯独谢知章。

我还是想问他一句,为什么。

哪怕只是为了让我死个明白。

人群忽然起了一阵骚动,自动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通路。

我循声望去,心跳骤停。

是他。

谢知章。

他仍穿着那身朱红色的朝服,衬得他面如冠玉,身姿挺拔。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我的心口上。周遭的嘈杂与污秽,似乎都与他无关。他干净得,不像这个肮脏的刑场上该出现的人。

他一步步走上高台,停在我面前。

监斩官想说什么,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了。

他蹲下身,与我平视。那双曾盛满清风明月的眼眸,此刻深不见底,像两口幽深的古井,映不出我的半分狼狈。

“殿下。”他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清越动听。

我盯着他,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火,灼得我说不出话。

“臣,来送殿下一程。”他又说。

我笑了。笑声嘶哑难听,牵动了脖颈的伤口,疼得我龇牙咧eb嘴。

“送我?”我看着他,一字一顿,“谢知章,你这又是演的哪一出?是怕我死得不够透,特意来确认一下吗?”

他没有被我的话激怒,脸上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他只是静静看着我,那种眼神,像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

“十年。”我哑声说,“从我把你从琼林宴上邀到身边,整整十年。你我之间,难道……连一丝一毫的真心,都未曾有过吗?”

这是我最后的,也是最卑微的乞求。

我不需要他推翻供词,不需要他为我辩解。我只想要一个答案,哪怕是一个骗我的答案。只要他说有过,哪怕只有一瞬间,我这十年,就不算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看着我,看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久到我心底那点可怜的火苗,即将被绝望的寒风彻底吹熄。

他终于开口。

“殿下,”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从琼林宴初见那刻起,臣等的,就是今天。”

轰——

我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世界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和色彩,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灰白。

等的就是今天。

原来如此。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那惊鸿一瞥的欣赏,那十年相伴的默契,那无数次并肩作战的生死与共,全都是假的。

我像个傻子,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十年。

我缓缓低下头,看着脚下的尘土。枷锁的重量,忽然变得那么清晰。

原来,心死,是这种感觉。

再没有愤怒,没有不甘,甚至没有悲伤。只剩下一种空洞的麻木。

“好。”我听见自己说,“好一个谢知章。”

我抬起头,冲他笑了笑,“我明白了。”

杀人,还要诛心。

他做到了。

我闭上眼睛,不再看他。

“时辰到了。”我说,“动手吧。”

监斩官得了谢知章的示意,拿起令牌,正要扔下。

“刀下留人——!”

一声尖锐的嘶喊,划破了法场上空凝滞的空气。

我猛地睁开眼。

一匹快马卷着烟尘,疯了一般冲向法场。马上的人是宫里的一个小太监,脸白得像纸,手里高高举着一卷明黄色的东西。

“圣旨到!圣旨到!”

人群大哗。监斩官手里的令牌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怔怔地看着那卷刺眼的明黄。

是皇兄?不,皇兄已经病得神志不清,不可能下旨。那是谁?

我下意识地瞥向谢知章。

就在那一瞬间,我看见了。

他脸上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冷面具,裂开了一道缝。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嘴唇微张,那是一种混杂着极致错愕与……不敢置信的神情。

虽然只有一刹那,他便立刻恢复了平日的沉静,垂下眼帘,掩去所有情绪。

可我看见了。

我的心,那颗已经死去的、麻木的心,忽然又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传来一阵细微却尖锐的痛。

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冲上高台,将圣旨展开,尖着嗓子开始宣读。

圣旨的内容很长,我却只听进去了几句。

大致意思是,我虽有“不臣之心”,但念在往日功绩与皇家血脉,免去死罪。

剥夺和硕亲王爵位,废为庶人。

钦此。

我活着。

我竟然……活下来了。

我没有感到半分喜悦,只有一种从万丈悬崖坠落,却被半途中的一根树枝挂住的荒谬感。不上不下,不死不活。

狱卒上前,打开了我脖子上的枷锁。

重负骤然卸去,我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一道身影比我的亲卫更快地想来扶我,却在半途又硬生生收了回去。

是谢知章。

他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瞬,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袖中,指尖却在微微颤抖。

我看见了。

我抬起头,再次看向他。他的脸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冷漠,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我的错觉。他转身,一言不发地走下高台,朱红色的官服下摆在风中划开一道绝绝的弧线,很快便消失在混乱的人群里。

他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

我被带离了法场。

没有回王府,也没有去宗人府。他们把我安置在城南一处僻静的院落里。两进的院子,几间厢房,一个哑巴老仆。

这就是我的新“家”。

脖子上的伤口被上了药,火辣辣地疼。可这点皮肉之苦,远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

我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看着光秃秃的树枝,一坐就是一下午。

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法场上的每一幕。

“臣等的,就是今天。”

那句话,像一根淬了毒的冰锥,扎在我心里,拔不出来,时时刻刻泛着寒意。

可他最后那个眼神,又是什么意思?

那瞬间的震惊,不似作伪。

还有他伸出来,又缩回去的手。

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萧景琰啊萧景琰,你是不是疯了?都被人算计到这个地步了,居然还在为他找理由?

也许,他只是震惊于自己的仇人没能死在眼前吧。

对,一定是这样。

天色渐渐暗下来。

一个穿着禁军服饰的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身后。

是我曾经的亲卫统领,李虎。他单膝跪地,声音沉痛:“属下来迟,请主子责罚。”

“起来吧。”我声音沙哑,“这不怪你。新帝……是三皇弟?”

“是。”李虎起身,站到我身侧,“先帝昨夜宾天,三殿下……不,是陛下,今晨于灵前继位,立刻就派人赶去法场了。”

三皇弟,一向与我没什么交情,甚至因为我平日里风头太盛,对我颇有微词。他会救我?

“为什么?”

李虎沉默片刻,才低声说:“陛下说,他虽不喜您的行事作风,但信您一心为国,绝无篡逆之心。朝堂之上,奸佞当道,若再失去您……大周危矣。”

我自嘲地笑笑。

没想到,最懂我的,竟是这个我从未放在心上的弟弟。

“李虎,”我换了个话题,“我被收押那晚,谢府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我曾私下派了一队暗卫,守在谢知章府邸周围。并非监视,只是……朝中树敌太多,我怕他遭了暗算。

这件事,连谢知章本人都不知道。

李虎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主子,您被带走后,当夜确有一伙刺客夜探谢府。我们的人拼死抵挡,伤亡惨重……几乎、几乎全军覆没。”

我的心猛地一沉。

“那……谢知章呢?”

“谢大人……安然无恙。”

我闭上眼,一股无力的疲惫感席卷全身。

我的人,为了保护他,死伤殆尽。

而他,第二天就在朝堂之上,亲手将我送上死路。

多么讽刺。

“那些刺客,查到是什么人了吗?”我问。

“还在查。但从他们的身手上看,像是……像是您母族当年豢养的那些死士。”李虎的声音越发低沉。

母族……

我那早已被父皇满门抄斩的母族,当初权倾朝野的门阀之首,英国公府。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主子,还有一件事。”李虎犹豫着开口,“谢大人……好像在查一些旧案。”

“什么旧案?”

“十几年前,江南的一桩……谋逆案。当年被牵连的,是一个姓林的盐商家族。”

我脑中“嗡”的一声。

江南林家。

我记得这个案子。当年主审此案的,正是我那位不可一世的舅舅,英国公。据说那林家富可敌国,因不愿向英国公府输送利益,被罗织了罪名,一夜之间,满门抄斩,家产尽数充入英国公府的私库。

这件案子,是母族诸多罪行中,并不起眼的一桩。谢知章,一个京城长大的寒门士子,为何会去查十几年前的江南旧案?

姓林……

一个荒唐的念头,毫无征兆地窜入我的脑海。

谢知章,是寒门出身。

他的家世背景,我派人查过,清清白白。祖上三代都是本分的读书人,到他这一代,才出了他这么个惊才绝艳的状元。

可……万一呢?

万一他不是姓谢,而是姓林呢?

万一,他根本不是什么寒门士子,而是那场冤案里,侥幸逃脱的孤儿呢?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我自己都觉得可笑。

太离奇了。

可除了这个理由,我再也想不到,他为何要如此处心积虑地毁掉我。

英国公府是我母族,虽然早已覆灭,但在世人眼中,我身上永远流着他们的血,是门阀势力的天然代表。

如果他真的是林家遗孤,那么,他恨我,理所当然。

他接近我,利用我,最后再亲手毁灭我……这一切,就都有了最顺理成章的解释。

十年隐忍,一朝复仇。

好手段。

好心计。

“殿下,从琼林宴初见那刻起,臣等的,就是今天。”

那句话,又在耳边响起。

如果他是林家的人,那这句话,便再也不是单纯的诛心之言。

而是……复仇的誓言。

我忽然想笑,笑着笑着,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我捂住脸,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

原来,我不仅是个被蒙骗了十年的傻子,还是个认贼作父……不,是认仇为友的蠢货。

我萧景琰自诩聪明,能看透人心,却被一个人,骗得彻彻底D底。

我恨。

我恨他的欺骗,恨他的无情。

可不知为何,心底深处,却又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痛惜。

如果他真是为了复仇,那这十年,他过得该有多苦?

日日对着仇人之子,强颜欢笑,虚与委蛇。一面要博取我的信任,一面又要压抑着内心的血海深仇。

他的每一次对我笑,每一次与我并肩,每一次为我出谋划策,心里都在滴血吧。

难怪……

难怪他从不接受我任何私人的赠礼。

难怪在某些独处的深夜,我偶尔会从他眼中,看到一丝转瞬即逝的冰冷与……痛苦。

我一直以为,那是他身为寒门孤臣的清高与戒备。

原来,那是我看不懂的深仇大恨。

“主子……”李虎的声音带着担忧。

我摆摆手,示意他别说话。

让我一个人静静。

我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足以将我整个人都打败的真相。

夜色如墨。

我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手脚都冻得麻木。

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

我要见他。

我必须当面问清楚。

我必须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林家的人。

我也必须知道,那十年,对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真的……只有仇恨吗?

天光乍亮时,我终于从僵硬中回过神。

李虎在门外守了一夜,听到动静,立刻推门进来,眼下全是青黑。

“主子,您……”

“备马。”我的声音沙哑得像一块被砂纸磨过的破木头,“回京。”

李虎的脸瞬间白了:“回京?主子,现在京城就是个龙潭虎穴!您好不容易才……”

“我要见谢知章。”

我打断他,语气里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

这个名字像一根刺,扎得李虎浑身一抖。他嘴唇哆嗦着,半晌才挤出一句话:“见他做什么?主子,那种狼心狗肺的东西,不值得!您要是想出气,属下这条命给您,我去宰了他!”

“宰了他?”我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然后呢?让世人觉得我萧景琰是个输不起的废物,恼羞成怒,派刺客去杀曾经的政敌?”

“那也比您现在回去送死强!”李虎急得跪了下来,抱住我的腿,“主子,咱们去哪都行,去江南,去塞北,天下那么大,总有咱们的容身之处!别回去了,求您了!”

我低头看着他,这个从我少年时就跟在身边,陪我从一个无法无天的王爷,到如今孑然一身的庶民,始终不离不弃的汉子。

我伸手,想拍拍他的肩膀,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李虎,有些事,躲不过去。”

我必须回去。

不是为了报复,也不是为了求一个公道。

我只是想站在他面前,亲口问他一句。

林燮,是你什么人。

那十年,算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团鬼火,在我心里烧了整整一夜。烧得我五脏六腑都疼。

不问个清楚,我这辈子,都别想睡一个安稳觉。

我不再是尊贵的亲王,回京的路,自然没有浩浩荡荡的仪仗。

一匹瘦马,一身布衣,我与李虎扮作寻常的行商,混在南下的商队里,一路北上。

初冬的寒风像刀子,刮在脸上生疼。从前最厌恶的官道尘土,如今混着冷风灌进嘴里,只剩下麻木的苦涩。

驿站里,我捧着一碗缺了口的粗瓷碗,喝着能照出人影的米粥。邻桌的商贩正在高谈阔论。

“听说了吗?京里那位新上位的谢相,真是雷厉风行啊!”

“可不是嘛!上任才几天,就把盘踞户部十几年的那帮蛀虫,连根拔了!大快人心!”

“听说他本是寒门出身,无依无靠,全凭圣上赏识。啧啧,这可真是青云直上。”

“嘘,小声点!我可听说了,这位谢相,能扳倒景王,手段不是一般的狠。咱们这些小老百姓,还是别议论了。”

谢相。

我握着碗的手指,一寸寸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短短数日,他已经从一个侍郎,变成了百官之首的宰相。

他终于……得偿所愿了。

他等的,就是今天。

真好。

真好啊。

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我几乎喘不过来气。

李虎紧张地看着我,低声道:“主子,别听了,咱们……换个地方。”

我摇摇头,将碗里最后一口冷粥喝完。

“不。听着。”

我要听。

我要听着他的名字,如何被万人敬仰,如何被千夫所指。

我要用这种方式,一遍遍提醒自己。

我萧景琰,究竟有多蠢。

那张曾经无数次在我面前,展露清隽笑意,论起国策时会双眼放光的脸,如今在我的想象里,只剩下一片模糊的冰冷。

入夜,寒气更重。

我躺在坚硬的木板床上,听着窗外呜咽的风声,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十年。

整整十年。

从琼林宴上,他一身朱衣,惊艳了整个大梁的春天开始。

我记得,他初入翰林院,被那些门阀子弟排挤。是我,在父皇面前力保他,把他调入中书省,给了他真正的用武之地。

我记得,为了推行新法,他被御史台弹劾,说他“急功近利,动摇国本”。是我,在朝堂上与那些老臣雄辩三日,堵住了所有悠悠之口。

我记得,有一年冬猎,我被刺客围困,是他,文人出身,竟也抽出侍卫的佩刀,挡在我身前,手臂被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我当时抱着他,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我问他,一个文官,逞什么能。

他靠在我怀里,脸色苍白,额上全是冷汗,却还扯着嘴角笑:“臣的命,是殿下给的。为殿下死,理所应当。”

……

理所应当。

现在想来,多么可笑。

或许,他挡在我身前时,心里想的是,不能让我这么轻易地死了。

杀人,要诛心。

最好的报复,是让我站上云端,再亲手把我推下来。

没什么,比这更痛快了。

眼角有湿热的液体滑落,迅速在冰冷的枕上结成一片寒意。

我猛地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

萧景琰,别哭了。

为一个骗了你十年的人,不值得。

可为什么,心还是那么疼。

疼得像是要裂开了。

半个月后,我们终于到了京城。

城门还是那座城门,守城的卫兵却换了面孔。看着我们这些风尘仆仆的旅人,眼神里满是戒备与盘查。

这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谢知章如今是宰相,住的自然是宰相府。

我没有去那里。

我去了我们从前常去的一家茶楼。

就在他官署的对面。

二楼的雅间,推开窗,正好能看到官署的大门。

我曾无数次坐在这里,等他下旨,然后一起去喝酒,去谈论那些永远也说不完的朝政。

如今,物是人非。

李虎坐立不安:“主子,您到底想做什么?在这里等,能等到他吗?”

“能。”

我给他倒了杯茶。

“他有个习惯,每日下值,出官署大门前,都会在门口的石阶上,站一会儿。”

李虎一愣。

我继续说:“他会看一眼天色。无论是晴是雨,是黄昏还是黑夜,都会看。十年,雷打不动。”

我曾问过他为什么。

他说,自幼家贫,读书辛苦。每日最放松的时刻,就是从书斋里出来,看看天,便觉得天地广阔,人间值得。

现在想来,或许他看的,根本不是什么天色。

他看的,是家的方向。

那个再也回不去的,被血染红的家。

我们就这样,从清晨,一直等到日暮。

茶水换了一壶又一壶,早已没了滋味。

我的心,也随着西沉的太阳,一点点往下掉。

就在天色将暗未暗,暮色四合之时,那扇朱红色的官署大门,终于缓缓打开。

一群官员簇拥着一个身影,走了出来。

那人身着紫色相袍,头戴梁冠,身形清瘦,却挺拔如松。

不是谢知章,又是谁。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

隔着一条长街,隔着攒动的人流,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与身边的同僚寒暄了几句,那些人便躬身告退,各自散去。

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像往常一样,走到门口的石阶上,站定。

然后,微微抬起了头。

那个动作,我看了十年。

熟悉到刻骨。

往日里,我看到这个动作,心中总会涌起一股暖意。我知道,他马上就要过街来找我了。

可今天,我的心脏却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他在看什么?

是在祭奠他那上百口枉死的族人吗?

是在提醒自己,大仇已报,可以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了吗?

他在石阶上站了很久。

久到我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快僵住了。

然后,他动了。

他没有像我预想的那样,朝茶楼这边看一眼,然后转身登上自己的马车。

他竟然……迈开脚步,径直朝着茶楼的方向,走了过来。

我的心,猛地狂跳起来。

他发现我了?

不可能。我自认伪装得很好。

那他是……

李虎也紧张起来,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主子!”

“别动。”

我死死盯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

他穿过长街,无视了所有路人的行礼和避让,目光笔直,目标明确。

他走进了茶楼。

脚步声,在木质的楼梯上响起。

一步,一步,像是踩在我的心上。

雅间的门,被推开了。

谢知章站在门口,背着光,一身紫袍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

他看着我,目光里没有惊讶,没有意外,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仿佛他早就知道,我会在这里。

“你瘦了。”

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巨石,砸进我死寂的心湖。

我看着他,这个让我又爱又恨的男人。这张脸,明明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此刻却又陌生得让我心慌。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我哑着嗓子,问出了那个在我心里盘桓了无数个日夜的问题。

“林燮……是你什么人?”

空气,瞬间凝固。

他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这是他脸上,唯一的表情变化。

他走进雅间,反手关上了门。李虎想拦,被我用眼神制止了。

他走到我对面,坐下,自己倒了一杯早已凉透的茶。

然后,他抬起眼,迎上我的目光。

“一个……该被记住的人。”

他的回答,模棱两可。

但我懂了。

他没有否认。

那就,是承认了。

原来,真的是这样。

我以为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可当真相被揭开一角时,那血淋淋的现实,还是让我痛到无法呼吸。

我笑了。

笑声嘶哑,难听得像乌鸦在叫。

“好。”

“好一个谢知章。”

“好一个……林家遗孤。”

我死死盯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破绽。一丝愧疚,一丝动摇,哪怕一丝不忍。

可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他的脸,像一具精雕细琢的玉面,完美,且冰冷。

“所以,那十年,都是假的?”我一字一句地问,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琼林宴上的惊鸿一瞥,是假的。”

“翰林院里的仗义执言,是假的。”

“冬猎时的舍命相护,也是假的。”

“谢知章,你告诉我,那十年,到底有哪一刻,是真的?”

我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

我不是在质问他。

我是在……乞求。

乞求他给我一个不那么残忍的答案。

乞求他告诉我,那十年,不全然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哪怕只有一天,一个时辰,一瞬间。

只要有一点点真心,我所承受的这一切,似乎都能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

谢知章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

他没有看我,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里。

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回答了,他才终于开口。

声音,比这冬夜的寒风,还要冷。

“殿下。”

他顿了顿,改了口。

“不,现在该叫你……萧公子。”

“从琼林宴初见那刻起,臣等的,就是今天。”

“你说的那些时刻,不过是臣为了走到今天,必须铺下的路。”

“至于真心……”

他转过头,那双曾被我誉为“盛尽星河”的眸子,此刻黑沉沉的,望不到底。

他看着我,嘴角牵起一抹极淡,却极尽残忍的弧度。

“萧公子觉得,一个背负着满门血债的孤魂野鬼,对着仇人的儿子,能有几分真心?”

轰——

我脑子里最后一根紧绷的弦,断了。

所有的幻想,所有的侥幸,在这一刻,被他亲手碾得粉碎。

原来,是我自作多情。

原来,在他心里,我只是一个“仇人的儿子”。

我们的十年,只是他复仇路上,一块必要的“垫脚石”。

我笑不出来了。

也哭不出来。

整个人,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只剩下了一具空洞的躯壳。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我千里迢迢赶回来,不是为了听他再说一遍这些诛心之言的。

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期待他声泪俱下地忏悔?

期待他告诉我他情非得已?

萧景琰啊萧景琰,你真是天底下第一号的傻子。

“我明白了。”

我站起身,不想再看他一眼。

多看一眼,都是对自己的凌辱。

“谢相,恭喜你。”

“大仇得报,平步青云。”

“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瓜葛。”

我转身,想走。

手腕,却被他一把攥住。

他的手,冰得像一块铁。

力气大得惊人,几乎要捏碎我的腕骨。

我回头,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这一次,我好想……从那片死寂的深海里,看到了一丝翻涌的波涛。

是痛苦?

是挣扎?

我看不懂。

也不想懂了。

“放手。”我冷冷道。

他没有放,反而攥得更紧。

他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只是那么固执地,用力地,攥着我。

仿佛一松手,我就会像青烟一样散去。

“谢知章,”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你是不是觉得,这样还不够?”

“是不是觉得,把我从云端踹下来,废了我的爵位,毁了我十年心血,还不够解恨?”

“你还想怎么样?”

“要我的命吗?”

“好啊,”我朝他逼近一步,几乎贴上他的脸,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现在就可以动手。从这里把我推下去,摔死,一了百了。”

“也省得我再像个傻子一样,对你这个仇人,还抱着一丝可笑的……念想。”

最后那几个字,我说得极轻。

轻得像一声叹息。

我看到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攥着我手腕的力道,也瞬间松了。

我毫不犹豫地抽回手,头也不回地朝楼下走去。

李虎紧紧跟在我身后。

下楼的时候,我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瓷器碎裂的脆响。

我没有回头。

走出茶楼,冷风扑面而来,我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原来,哀莫大于心死,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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