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铮,你到底有没有心?”我望着他猩红的双眼,一字一句地问。他死死攥着我的手腕,
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声音嘶哑如困兽:“心?我的心早就被你掏空了!沈书言,
你告诉我,你对我,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我凄然一笑,挣开他的手,
将那封他亲手签下的和离书拍在他胸口:“是真是假,如今还有什么意义?将军,
你我缘分已尽。哦,对了,”我顿了顿,抬眼直视他崩溃的眼眸,轻飘飘地补上一刀,
“忘了告诉你,我从未怀过你的孩子。那个‘小产’的孩子,和你那青梅竹马的表妹,
都是我送你的‘大礼’。”1咯噔,咯噔。沉重的军靴踏在冰冷的地板上,每一下,
都像死神的鼓点,精准地敲在我的心尖。嫁给大将军顾铮三年,这声音,
是我每晚最深的梦魇。他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一身浓重的血腥与寒气,
毫不怜惜地撕碎了我身上最后一层蔽体的薄纱。丝绸破裂的“刺啦”声,
是他每次归来唯一的开场白。今夜,这场暴虐的掠夺结束后,他像往常一样,
利落地翻身下床,准备抽身离去。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和情欲交杂的味道,
我蜷缩在冰冷的锦被里,浑身像是被拆散了架,疼得刺骨。就在他即将踏出内室的瞬间,
我用尽了此生最大的勇气,闪电般伸出手,死死拽住了他玄色衣袍的一角。
“将军……”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卑微到了尘埃里,
“我……我这身子骨太弱了,恐怕……怕是难以为将军开枝散叶。
要不……您还是将柳家表妹纳了吧?”顾铮的脚步猛地一顿。他缓缓回头,
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森然的阴影。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惜,
只有刀锋般的审视,以及一丝被我精准捕捉到的,不易察觉的烦躁。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我攥着他衣角的手,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猛地一甩。“我的事,
轮不到你来置喙。”冰冷的话语砸下来,比窗外的寒风更伤人。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那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消失。我维持着伸手的姿势,僵在原地,
直到四肢都冻得麻木。良久,才缓缓收回手,蜷缩进那床没有一丝暖意的被褥里。黑暗中,
我慢慢抚上自己锁骨下方,那里有一道浅浅的、月牙形的疤痕。这疤不是顾铮留下的,
却是我为他准备的。我闭上眼,感受着身体深处传来的钝痛,唇角却不受控制地,
一点点向上扬起。心中那被压抑了三年的死灰,终于燃起了一星微弱的火苗。我的计划,
正式开始了。“夫人,您没事吧?”贴身侍女春儿端着热水进来,
看到一地狼藉和缩在床角的我,眼圈瞬间就红了,“将军他……他又……”我抬起头,
脸上的脆弱和惊恐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平静。“哭什么,
”我淡淡地开口,声音嘶哑却沉稳,“这不都是常规操作么?去,
把那件被撕坏的云锦裳收好,别扔了。”春儿一愣,不明所以地看着我:“夫人,
都破成这样了,留着做什么?”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当然是留着当证据啊。
不然这出戏,怎么唱给真正的观众看?”春儿似懂非懂,
但还是听话地将那件破碎的衣衫小心翼翼地叠好。她帮我擦拭身体,
当触碰到我锁骨下的那道月牙疤痕时,手指下意识地抖了一下。“夫人,
您的药……”她低声问,声音里满是担忧,“真的还要继续喝吗?太伤身子了。”“喝,
为什么不喝?”我靠在床头,接过她递来的温水,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这可是我精心准备的‘绝育套餐’,不喝岂不是前功尽弃?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我沈书言,就是个占着将军夫人之位不下蛋的废物。”只有这样,才能让某些人按捺不住,
自己跳出来。比如,顾铮那位被他放在心尖尖上,
却因身份低微只能养在外面的白月光——柳家表妹,柳如烟。我嫁给顾铮三年,
他碰我的次数屈指可数,每一次都像在执行任务。他厌恶我,
厌恶我这个由皇帝强塞给他的、太傅府的嫡女。
他觉得我阻碍了他和柳如烟的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以为我爱他爱得发狂,
为了得到他不择手段。呵,真是天大的笑话。我擦了擦嘴角的水渍,眼神一凛,
对春儿吩咐道:“去,找个由头,就说我今夜又受了惊吓,身子不爽利,明日一早,
去城外白马寺上香祈福,为将军……也为我自己求个平安。
”春儿的眼睛亮了:“夫人是想……?”“嘘,”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有些鱼啊,饵料撒得太明显,是不会上钩的。我们得装作不经意,
让她自己闻着味儿凑过来。”我就是要去白马寺,
那个据说柳如烟每个月初一十五都会去为她亡母祈福的地方。我要让她亲眼看看,
我这个“霸占”了她心上人的恶毒正妻,过得到底有多“惨”。正当我盘算着明日的细节时,
房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是顾铮的军靴声,而是管家的碎步。“夫人!夫人!
”管家在门外焦急地喊道,“宫里来人了,传了陛下的口谕!”我和春儿对视一眼,
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这么晚了,宫里来人?春儿连忙出去,片刻后,
她脸色煞白地快步走了回来,手里捧着一卷明黄的圣旨,嘴唇都在哆嗦。
“夫人……陛……陛下下旨……”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春儿颤抖着将圣旨展开,借着烛光,上面的字迹清晰地映入我的眼帘。那圣旨的内容很简单,
却像一道惊雷,在我脑中轰然炸响——“兹闻将军顾铮之表妹柳氏,贤良淑德,温婉可人,
特恩准其入京,暂居将军府,以慰其思亲之苦……”暂居将军府?我千算万算,
想把柳如烟引出来,却没算到,皇帝竟然亲自下场,直接把她送到了我的面前!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这盘棋,下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我看着春儿惊慌失措的脸,反而笑了,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冷。“慌什么。
”“这不正好吗?我的‘观众’,买的是前排上等专座,直接送到家门口了。
”2圣旨下的第三天,我“病”了。病得摧枯拉朽,仿佛一夜之间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
惨白的脸颊上浮着病态的潮红,昔日明亮的双眸此刻只剩下死水般的灰败,
整个人如同一朵即将凋零的残花,被困在这方锦绣床榻之上。满府上下都传遍了,
将军夫人心病难医,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姐姐,该喝药了。
”一道柔得能掐出水的声音在床边响起。我费力地掀开眼皮,
柳如月那张楚楚可怜的脸便映入眼帘。她端着青瓷药碗,眉宇间是恰到好处的担忧,
一身素雅的白衣,更衬得她如一朵不染尘埃的白莲。真是好一朵盛世白莲,
京城第一才女的演技,果然是奥斯卡级别的。顾铮许是觉得我整日在府中寻死觅活太过烦人,
竟真的应了她的请求,将这位才名满京华的青梅竹马接入府中,美其名曰“照料”我。
所有人都以为我蠢得自寻死路,亲手将夫君推向了别的女人。我看着她,
虚弱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哑着嗓子道:“有劳妹妹了。”春儿在一旁急得眼圈通红,
却只能依着我的吩咐,上前接过药碗。那药汁黑漆漆的,散发着浓重苦涩的气味,
可在这苦涩之中,却夹杂着一丝极难察觉的、幽冷的异香。像是雪地里埋了数九的梅花,
冷冽,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我的“绝育套餐”里,可没有这味香料。我没有半分犹豫,
在柳如月“关切”的注视下,由着春儿喂我,将那碗药一滴不剩地喝了下去。药汁滑入喉咙,
我顺势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仿佛要将心肝脾肺都咳出来。“姐姐!”柳如月惊呼一声,
连忙拿帕子为我擦拭嘴角,眼底深处却划过一抹得意的冷光。我瞧见了,却只当不知。
我照单全收,身体也如她所愿,“一日不如一日”。府里的风向彻底变了。
下人们看我的眼神,从最初的敬畏,变成了如今的同情与鄙夷。
一个连自己男人都留不住、还把小三请进门自掘坟墓的女人,活该落得如此下场。反常的是,
顾铮回府的次数变多了。他不再像从前那样,只在深夜踏着月色而来,像个执行任务的影子。
有时白日里,他也会穿着一身常服,不带任何随从,就那么推门而入。他不说话,
只搬了张椅子坐在我的床边,沉默地看着我。那双曾无数次在战场上睥睨生死的鹰眸,
此刻落在我身上,情绪复杂得像一团打结的乱麻。有厌烦,有不耐,
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探究。他看我的眼神,从最初的漠然,
渐渐染上了别的东西。我任由他看,只是将戏演得更足。每日不是以泪洗面,
就是望着窗外枯枝怔怔出神,将一个失宠弃妇的绝望与心碎演绎得淋漓尽致。
“将军……是来看我笑话的吗?”一次,在他沉默地注视了一炷香后,我终于“鼓起勇气”,
声音轻得像羽毛,“看我这个……占着正妻之位,却留不住夫君的废物。
”他放在膝上的手猛地一顿,骨节分明的手背上,一道陈年的疤痕微微凸起,
像一条蛰伏的蜈蚣。那是我从未注意过的细节。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站起身,
走到床边,伸手将我滑落的被角向上拉了拉。指尖冰凉,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
不经意间擦过我的脸颊。我浑身一僵。这是三年来,他第一次,对我做出如此亲近的举动。
气氛在一瞬间变得诡异起来。就在这时,柳如月端着一盅汤羹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见到这一幕,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化为更温柔的关切:“表哥,你回来啦。
我刚给姐姐炖了补身的燕窝。”她自然地走到床的另一边,柔声细语地对我说:“姐姐,来,
我喂你。”说着,便舀起一勺,递到我的唇边。顾铮的视线落在那盅燕窝上,
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好机会!我张开嘴,就在那勺子即将碰到我嘴唇的瞬间,
喉头猛地涌上一股腥甜,我剧烈地侧过头,“哇”的一声,
一口“鲜血”尽数喷洒在雪白的被褥上!那刺目的红,瞬间染红了所有人的眼。“夫人!
”春儿的尖叫声凄厉无比。柳如月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端着汤盅的手抖得不成样子,瓷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姐姐!
姐姐你怎么了!”她慌乱地叫着,眼神却控制不住地瞟向顾铮,充满了被冤枉的委屈和惊恐。
整个房间乱成一团。我伏在床沿,用袖子捂着嘴,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身体软得像一滩烂泥。然而,在所有人惊慌失措的混乱中,唯有顾铮,一动未动。
他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冲过来查看我的伤势,也没有去安抚他那受了惊吓的白月光。
他只是站在原地,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越过我,越过所有人,
死死地锁在了柳如月那只还在微微颤抖的手上,以及她脚边那碗被打翻的燕窝上。
周遭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淬了冰的刀子,一字一句,
敲在每个人的心上。“这药,是谁开的方子?”3顾铮那淬了冰的三个字,像三根钉子,
死死钉在柳如月的棺材板上。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表哥,
我……我只是看姐姐身子弱,想为她补补,这燕窝是我亲手炖的,绝无他心啊!”“是吗?
”顾铮的尾音拖得极长,目光却像鹰隼般锐利,仿佛能穿透人心,“来人,传太医。
”太医来得很快,胡子花白的老头儿跪在床前,三根手指搭上我的手腕,眉头从紧锁到舒展,
再到震惊,最后化为一脸狂喜。“恭喜将军,贺喜将军!”他颤巍巍地起身,
激动得声音都抖了,“夫人这不是病,这是喜脉啊!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一瞬间,
满室死寂。春儿的哭声戛然而止,柳如月惨白的脸上血色尽褪,连我自己,
都忘了继续扮演虚弱。怀孕?我竟然……怀孕了?我下意识地抚上小腹,那里还是一片平坦,
却孕育着一个我和顾铮的孩子。一个,我从未想过会到来的孩子。就在这片诡异的寂静中,
顾铮动了。他一步一步走到床边,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翻涌。
我以为会看到厌恶,或是算计。可我看到的,竟然是……狂喜。
一种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点燃的,灼热的狂喜。他一把将我从床上横抱起来,
力道大得像是要将我揉进骨血里。那双眼,死死地盯着我,里面是我从未见过的光亮,
像黑夜里骤然炸开的漫天烟火,亮得惊人。“你听到了吗?”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有孩子了。”我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
只能呆呆地看着他。这是那个对我冷漠了三年的顾铮吗?他眼中的光,几乎要将我灼伤。
不等我反应,他抱着我转过身,看向跪在地上的柳如月,声音瞬间又冷回了冰点。
“送柳小姐回房,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出院门半步。”他说完,看都没再看她一眼,
抱着我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这个令人窒息的房间。从那天起,一切都变了。柳如月被彻底软禁,
而我,成了将军府捧在手心的珍宝。顾铮遣散了我院里大半的下人,凡事亲力亲为。
他会亲自守着小厨房,看他们熬煮补品,每一道菜都要用银针试过才准端到我面前。
他甚至开始学着照顾我,动作笨拙得像个孩子。他会记得我畏寒,
提前在被子里放好汤婆子;会记得我爱吃甜,跑遍京城给我买新出的糕点。最让我心惊的,
是他开始尝试为我描眉。那是个午后,他不知从哪儿寻来一支上好的螺子黛,坐在我面前,
小心翼翼地捏着眉笔。他为我描眉时,总会习惯性地轻抿着唇,那认真专注的模样,
竟有些笨拙得可爱。我看着铜镜里他专注的侧脸,有那么一瞬间,心跳漏了一拍。
或许……他对我,也并非全然无情?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
我甚至开始幻想,或许可以为了这个孩子,试着放下仇恨,和他好好过日子。直到那天,
他亲手端来一碗安胎药。“太医说你近日有些胎气不稳,喝了这药,能睡个好觉。
”他坐在床边,舀起一勺,细心地吹凉,递到我的唇边。他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是我三年来做梦都不敢奢求的模样。我乖顺地张开嘴,将那勺药咽了下去。药汁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