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天成是全汴梁最尊贵的公子，喝酒、 跑马、听曲儿，样样不落。可他这样的男人，
却单单愿意娶我为妻，此后再不滥情。他发了誓的爱我宠我，要我做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娘。
可他不知道，我早就知晓了他在城南置办了一套三进三出的宅子，养了他心爱的金丝雀。
1成婚前，祈小王爷特意登上沈府的大门，带着宫里头的御用裁缝为我量体裁衣，
做大婚穿的嫁衣。他一改成日里的傲气，心甘情愿地陪我挑选布料花纹，
又奉上千里迢迢寻来的珠玉宝石，只为博我开怀一笑。“明月，你可喜欢这件？
”他右手轻轻一摆，示意春桃拿来料子与我看。“这是蜀中织造局今年新织的锦缎，
纹样大气，摸起来冰凉丝滑，夏日里穿着也不觉闷热。”祈天成耐心的为我解释，
这几个侍女捧着的衣料都是他照着我的喜好一一挑选的。“你的眼光我自是相信的，
我看春桃拿的这件就很不错，留下吧。”我微微一笑，转身给他递了一块他最爱的点心。
“沈小姐真有福气，这块料子是皇后娘娘亲赏的，就是宫中也没几件呢。”春桃笑道，
把衣料交给了裁缝。“我们明月值得全汴梁最好的东西，就是天上的月亮，我们明月想要，
我也搭了梯子给它取下来。”祈天成与我对视，眼里泛起温柔的涟漪。这般的温柔小意，
与传闻中浪荡公子无半点相仿。全是他对我一人的偏爱。只有我知晓，
祈天成早已不再深爱我。尚未成婚，他已在城南郊外置办下小院，
每月都有几天都在小院里与别人甜蜜恩爱。2祈天成上沈府求娶我这件事，
闹得满城人尽皆知。当初那个成日里烂泥扶不上墙的小王爷，不仅在春闱考中了进士，
还向皇上求娶了沈相的独女，沈明月。他本就天资聪颖，
只因我一句想嫁个仕途光明磊落的公子，他便挑灯夜读，在春闱上崭露头角。他名声在外，
即使能考中进士，在外人眼里也是风流多情的公子。也因我爹一句不够合适的回绝，
他特向皇上讨要赏赐，为我们赐婚。一时，全城惊诧。天子赐婚，是何等的风光与荣耀。
沈府每日门庭若市，也将我推上了风口浪尖。那日进宫应邀参加长公主的春日赏花宴，
三公主带着女眷在园子里围堵我，空口白牙地指责我拿了她心爱的玉麒麟。
我沈明月好歹当朝丞相之女，不至于眼皮子如此浅薄，去拿一块属于皇家的玩意儿。
“沈明月，亏得你是小叔未过门的妻子，你这般品行，如何配得上小叔？！
”三公主那张娇俏的小脸写满了嫉妒，嘴角得意地上扬。“你还不快跪下！
向我们三公主认罪！”她身边那个几个女眷按着我向下跪，
而膝盖下方就是碎掉的玉麒麟碎片。如果跪下，那我的双腿必定残废。
“臣女并未行偷窃之事，还请三公主明鉴。”我挣扎着抬起头，不肯往下跪。
“三公主您是想要小王爷娶一个瘸子吗？”“瘸了不正好么。小叔也不会喜欢瘸子的吧？
你配得上他吗？”三公主踱到我面前，捂唇娇笑。“三公主，配不配得上，由我说了算吧。
”祈天成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我感觉到一阵风飘过，我便在他怀里了。他扶着我站稳，
低下头细声问我是否安好。他刚得知侍女传开的消息便匆匆赶来，看我是否还全须全尾。
“小叔，沈明月拿了我的玉麒麟，这样我才责罚她的。她触犯宫规，以下犯上！你最疼我了，
小叔。”三公主情绪激动，一张帕子绞来绞去。祈天成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她，
冷冰冰的气息与他平日里的吊儿郎当一点也不像。
“一个下等宫婢的女儿也敢这样对本王和王妃说话，三公主，宫中的嬷嬷还未教你礼仪吗？
”我还未曾见过他如此严肃的模样，那时的我，又感动又羞涩。他为我申诉冤屈，
摆足了态度不许任何人欺负我。真是明晃晃的偏爱。我那时，是极幸福的。
3等宫里的裁缝为我量体裁衣，一一记录下我的喜好之后，已到了用晚膳的时间。
我爹盛情邀请祈天成留下用些晚饭，与他再手谈一局。祈天成急忙作揖，“岳父大人不可，
过几日便要成婚了，小婿不宜在府里久留，以后有的是时间。”我爹遗憾的摸摸胡子，
摆摆手让他走了。“明月，我这便走了，有些政务还需我处理。有什么事，
你托阿全来与我说。”他温柔的一笑，一双桃花眼更醉人了。我递给他一盒我亲自做的点心，
嘱咐他：“莫要太辛苦，来日方长，注意些身子。晚上还是有些凉的，叫阿全给你拿披风来。
”祈天成接了点心，“娘子做的点心，我定好好品尝。”我们相对视而笑，
我想从他的笑容里，看能不能窥出一点内疚，一点不安。他将额头抵在我的发额上，
大手摩挲着我纤细的脖颈，低声道了别。“等我来娶你，明月。”说罢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我自是知道的，他要去城南郊外的院子里，见他的卿卿。那个姑娘俏皮可爱，
会在院子门口的台阶上，坐着等他来。等到他的马车出了城门，
等到他的玄色衣袍出现在她眼前，她便跳到他的身上，嘟嘟囔囔地撒娇，抱怨他怎么才来。
他便搂着她，亲亲热热的走进堂屋，一起用姑娘亲手做的汤羹。我心如刀割。4春雨滴答，
芭蕉叶轻轻晃动。玲珑为我端来一杯茶，笑着问小姐是不是想王爷啦。我怔愣一下，
扯开嘴角，“是啊，我在想他。”我是什么时候知道他在城南金屋藏娇的呢，
也是这样一个微雨细无声的春日。那日他陪他的娘亲在大昭寺祈福上香，
而我就在寺庙后的东厢房与师父共论佛法。祈天成不喜神佛之说，
因此我从未跟他讲过我常来大昭寺的事情。寺庙后院的桃花开得格外喜人，
我与小沙弥静静地站在阁楼上看，云彩一般。一个着粉红衣裙的小姑娘爬在树上，脸颊粉嫩，
在一片桃花之中，她像个仙子。祈天成恰巧也在那树下赏花，他听见树上的声响，便抬头。
这一抬头，就一眼万年了。那姑娘圆圆的杏眼，粉红的小脸，见到他微微发呆的神情，
一下子入了他的心。“你可能接住我？”那姑娘朗声问道，还未等他答复，就俯身一跃。
祈天成接了个满怀。他少年便风流无比，什么样的女人他都见过，却独独没见过这样可爱，
活泼的姑娘。他这般脸红呆愣的样子，我从未见过。我心里的悲伤与无力已经决堤，
祈天成写下的一封封书信，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仿佛一纸笑话，放肆的嘲笑我。自此，
祈天成将她接了回去，秘密安排在城南，金屋藏娇。他的爱护如天罗地网，
我竟只知晓了她的名字，李卿卿。这般的保护与小心翼翼，我心痛难忍。5日子一天天的过，
转眼，就到我和祈天成大婚的日子了。丞相府上上下下喜气洋洋，张灯结彩，
爹爹和娘亲一遍又一遍的嘱咐我恩爱夫妻两不疑，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爹爹的眼角湿润，
微微泛着红，哽咽道：“天成这孩子有野心，有作为，他能护了你，保你一世荣华富贵。
小明月，嫁过去，就作祈家人吧。”我再是忍不住，一头扑在爹爹怀里哭起来。委屈，不安，
恐惧，不舍汇聚在一起，我的悲伤已经决堤。事到如今，嫁给祈天成已是定局，
我只盼望婚后我们相敬如宾，我是容得下他的卿卿的。祈天成骑高头大马而来，
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仪仗，整条街的百姓都站在边上看热闹。少年郎，着红袍，好不恣意。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夫妻对拜—礼成。我此后便是祈天成的妻。红烛摇曳，
他在我耳鬓厮磨。一遍一遍诉说着我的小明月，终于娶到你了。你总算是我的妻。吾妻吾妻，
终不负你。我抱紧他宽厚的肩膀，说不出话，眼泪一滴滴掉落。6他还记得我是小明月。
小时候我调皮，不像闺阁里的小姐，倒像是个公子，整日爬高爬低，
整个丞相府的大树都被我爬过。再跟着我那几个武学精炼的表哥疯玩，上树掏鸟蛋，
捉弄小女娘，钓鱼打水漂，这些学了很多。那日我跟着表哥们到郊外去玩，他们打兔子来烤，
我一个人沿着小溪越走越远，自己也找不着回去的路了。情急之下，我毫无形象的号啕大哭。
一个戏谑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哪家小女娘哭成这个样子，扰了我清梦。”我见过他，
在娘娘的宫宴里。他长得最俊美，尤其是那一双眼，揉得进万千星河。“我知道你，
我是沈家小明月，你能带我找见我哥哥吗？”我抬头看他，抹干净眼泪。他那时已十五岁，
身量很高。“自然可以，走吧，小明月，天成哥哥带你回家喽。”他带着笑意，
一手牵着我慢慢走。祈天成把我送回沈家后，便隔三差五给我偷偷递来新奇玩意，
精巧的点心，我们悄悄的用书信来往。我极喜欢他给我讲塞外的风雪连天，南疆诡秘的苗人，
西域沙漠的驼铃，那些未曾见过的景物。我们的书信足足攒了两大箱。直至我及笈那日，
一柄皇后钦赐的玉如意，花笺上的一句“等我娶你，小明月。”立下婚约。7成婚不过三月，
边塞战事吃紧，祈天成要去打仗了。“此去一别，不知何时相见，但愿一切顺利，天成，
一路平安。”我看着他一身戎装，骑着高头大马，
英气的面容已与当年留恋于花丛中的少年郎大大不同。“小明月，等我回来。
”祈天成在我额头上印下一吻，随后叱喝一声，夹紧马腹，转身离开。他离去的这些天，
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封书信送至府中。“小明月，塞外黄沙漫天，狼烟万里，
此时的汴梁已有丝丝垂柳了吧……念你，吾妻。”“小明月，
在大漠夜里里看月亮和星星很美，但是它们都没有你美…所念吾妻。”“小明月，
在汴梁等我，马上就快结束了……大军即将凯旋…等我。
”…我一封封把这些书信放到匣子里。他每天都会给我写，过一段时间便叫人快马送回汴梁。
祈天成，仍是爱我的吧。他在信里诉说对我的思念，给我讲述从未见过的新奇事物，
派人为我搜罗来自西域的奇珍异宝。我大抵在他心里，是有些许地位的。
我手里拿着为他缝制的靴子，思绪万千。那他的卿卿呢，
自从成婚以来祈天成就没有去过城南小院了。我心里窃喜，我希望他的卿卿已经自己走了。
我可以当作没有这位姑娘，我和他仍是少年初识的青梅竹马。8日子一天天过去，
王府里的荷花开得正好。荷花映日红，莲叶碧绿。我站在小厅里插花，
晨起摘的荷花还有些露水。“王妃！王爷带着大军回城啦！”阿全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兴奋的喊。我心下一喜，着急的朝外走去，衣袖翻飞却带走了青瓷花瓶，哗啦啦的碎了一地。
玲珑立刻上前查看我有没有受伤，我笑着跟她说：“不妨事，岁岁平安。”出了前厅，
我看见祈天成站在那。黑了也瘦了，但整个人坚毅了许多。他定定地站在那，
眼神却有些躲闪。一个穿粉红衣衫的女孩从他背后跳出来，朝着我明媚的笑。
我一下僵在原地，也愣住了。这是李卿卿。她怎么跟着祈天成？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冲着我讨好的笑，杏眼圆圆，像小动物一般。祈天成见我脸色不好，
伸出大手将李卿卿揽住，“明月，这位姑娘救过我一命的，无父无母，没了依靠，
收在王府做个差事吧。”我听罢心下一凉，勉强笑道，“那自然要好好感谢这位姑娘了。
就留在府里跟着玲珑学学女红，我教她读些书，可好？”祈天成有些惊喜，
他似乎没想到我答应的如此痛快。他像个孩子一般开心的笑起来，摸摸我的额发。
这么高兴吗。那就如他的愿，也无妨。也总不过是从宅外搬到了宅子里，
明晃晃的平分宠爱罢了。9祈天成这几日刚班师回朝，忙着朝堂的事情，好几日见着人影了。
李卿卿也算乖巧，整日里跟着玲珑学女红，只是绣地粗糙的很，鸳鸯绣成了鸭子。
她在我面前伏低做小，小心翼翼，聪明伶俐地很。祈天成那日回来用晚膳，
李卿卿特意跟布菜的侍女换了班，乖乖巧巧的布菜。“天成，我给你新绣了荷包，
明日换掉那个旧的吧。”我叫玲珑拿来，祈天成高高兴兴地接了，“明月绣工极好，
带在身上衬地人都精致。改明让你哥哥们瞧了，又要拈酸吃醋了。”我笑他嘴贫，
桂花糕都粘不住他那张嘴。李卿卿却在一旁咬了咬嘴唇，似有不甘。第二天，
祈天成腰上系的不是我绣的镶金荷包，而是一个丑丑的像鸭子的鸳鸯荷包。我看它很眼熟，
仿佛在哪里见过。我指指他腰间，“王爷的新荷包倒是别致。
”“昨夜卿卿见你绣的荷包精致，喜欢的很，拿去玩赏了半日，晨起时便先给了我这个。
”他拎着那个可笑的香囊，假装嫌弃，弯弯的眼里却全是笑意。“王爷今日要去拜访老将军，
带这个恐怕有些不合适，先换了吧。”我淡淡地说，叫玲珑拿来旧用的荷包。
祈天成看都没看，顺手丢在一旁。“不碍事，大将军不在乎穿戴。”我明白，
他还是想要李卿卿亲手为他绣的荷包，即使会被外人嘲笑。
我看着那个被他随手丢在桌子上的旧荷包，拿起剪刀，泄愤似的剪烂。他大概忘了吧，
这个荷包是他曾经苦苦磨了许久，我一针一线绣给他的。好像有一把锋利的刀剖开我的胸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