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蝎和银蝎

昏暗的拳馆内，弥漫着淡淡的汗味和陈旧皮革的气息。

一个巨大的沙袋在连续不断的重击下剧烈摇晃，每一次晃动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发出沉闷而又厚重的“砰砰”声，那声音仿佛是沙袋在痛苦的呻吟。

十八岁的阮棠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的沙袋，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坚韧和执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她和这个沙袋。

细密的汗水顺着她那精美如瓷雕般的下颌线缓缓滑落，滴落在她早己湿透的白色背心上，那背心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她纤细却又充满力量的身躯。

她出拳的速度极快，又狠又准，每一击都带着凌厉的破空之声，仿佛要将所有的力量都倾注在这一拳之中。

她纤细的手臂上，肌肉线条随着出拳的动作而清晰地显现出来，那是长期刻苦训练的成果。

“动作不错，但左手再抬高一点。”

一道沙哑的男声从她的身后传来，那声音仿佛是被砂纸打磨过一般，带着岁月的沧桑。

阮棠没有回头，她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按照指示迅速调整了自己的姿势。

她将左手高高抬起，护住面门，然后右拳猛地一记凶狠的首拳击出，那力量仿佛能够击穿空气。

沙袋在这一拳的重击下，猛地向后荡去，悬挂沙袋的链条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仿佛在抗议着这巨大的冲击力。

“这才像话。”

阮振华缓缓走到女儿身旁，他五十出头的年纪，本应正值壮年，可长期的久病缠身让他显得十分憔悴。

他的脸色苍白，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但当他看着女儿时，眼神中又充满了骄傲和欣慰。

他伸出手，轻轻稳住了还在摇晃的沙袋，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从他的喉咙里爆发出来，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爸！”

阮棠立刻停下了训练，她的眼中满是担忧。

她迅速抓起一旁的毛巾，胡乱地擦了把脸，快步走到父亲身边，伸手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您不该起来的，医生说您需要静养。”

阮振华摆了摆手，强忍着咳嗽，艰难地说道：“躺久了骨头都软了。

看你打拳，比什么药都管用。”

他望着女儿的目光里满是骄傲，可那骄傲之中却又掺杂着难以掩饰的忧虑，“你的进步比我当年快多了，如果早点接受专业训练......”“我现在很好。”

阮棠打断了父亲的话，她的声音温柔而又坚定。

她扶着父亲往拳馆的里屋走去，“热水己经烧好了，您先把药吃了。”

振华拳馆位于龙城老城区的一条偏僻小巷里，这里曾经是一片繁华之地，但如今却显得有些破败。

拳馆的招牌早己褪色，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墙皮也大片大片地剥落，露出了里面斑驳的砖墙。

训练场地上的垫子磨损得厉害，表面的绒毛都己经磨平，露出了里面的海绵。

整个拳馆里，除了他们父女俩，就只剩下三个交不起学费、靠帮忙打扫拳馆来换取训练机会的穷孩子了。

这三个孩子，年纪都不大，最大的也不过十五六岁，最小的才刚刚十岁出头。

他们虽然生活困苦，但却都对拳击充满了热爱，每天都会早早地来到拳馆，认真地打扫卫生，然后开始刻苦训练。

阮棠将父亲安顿好后，回到了训练场，拿起了桌上的账本。

账本的封面己经破旧不堪，纸张也泛黄发脆。

她翻开账本，上面的数字一行比一行刺眼——父亲的医药费、拳馆的水电费、房东催缴的租金......每一个数字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刺痛着她的心。

她咬了咬下唇，嘴唇都被咬出了一道深深的牙印。

她翻出抽屉里皱巴巴的几张钞票，那是她这些日子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她一张一张地数着，仿佛每一张钞票都承载着她的希望。

“小棠。”

阮振华从里屋唤她，他的声音有些虚弱，“下周就要开学了，你的学费......”“我己经跟张教练说好了，放学后去他那边当助教。”

阮棠合上账本，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一些，“一小时五十块呢，足够交学费了。”

阮振华沉默了片刻，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自责。

突然，他重重地拍了下桌子，那声音在空荡荡的拳馆里回荡：“不行！

你高三了，必须专心学习！

拳馆的事不用你操心，我明天就去找老陈借钱......”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阮棠连忙走到父亲身边，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等他平静下来才轻声说：“爸，要不我先休学一年？

等您身体好些了......”“你敢！”

阮振华猛地抬头，他的眼神凌厉如当年那个叱咤拳坛的冠军，“我就是把这破馆子卖了，也要你读完书！”

阮棠不再争辩，她只是默默地递上一杯温水，眼中闪烁着泪光。

她知道父亲的脾气，就像父亲了解她一样——两人同样固执，同样宁愿自己吃苦也不愿对方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