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7月24日我碰瓷了一个叫严允的男人。
我讹了他十万块钱。
天好像被破开了个豁口，大雨一刻也不肯停歇。
川流不息的车群甩起一片水雾，路边的行人一边遮挡头顶的雨，一边躲避身前的泥，时不时发出惊呼，或是同仇敌忾的辱骂着故意加速溅水的无良司机，像在表演的小丑，模样滑稽。
打着黄色小鸭伞的女人正站在飞跃大楼外的马路边上，看着手中拿着的几张A4纸愣神，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置若罔闻。
这个女人就是我。
王二。
别笑，我真的就叫王二。
笑吧，别笑得太大声，我玻璃心。
失业第579天。
失业原因是扶老太太过马路。
她讹走了我全部的身家，出法院时，她跪着给我磕头说她有难处，她家里有病人，活不下去了。
我没有原谅她，不原谅是我最后的倔强。
因为彼时我也有病人要养，我也快活不下去了。
我去卖了些人汁儿，做了当晚最后一顿丰盛的晚餐，还没吃完，医院就打电话来通知我配型成功了，我激动到不小心打翻了手中的盘子。
倒掉两杯加了料的果汁，我在继母怨毒的目光和极尽所能的咒骂声中认真享用了丰盛的晚餐，用心调理一个多月，给人做了骨髓移植。
有偿。
那家人据说非常有钱，我狮子大开口要二十万感谢金，他们竟然给了我五十万。
今天是我找工作的第202天。
毫无疑问，刚刚的面试，我又失败了。
从衣服里掏了半天，拿出来二十二块六毛，颠了颠，掉了一毛，我没捡。
我开始为今天的晚饭发愁，家里可不止我一张嘴，还有一个没钱住院的娇滴滴的病人嗷嗷待哺。
看今天这天气，摆摊也是没有希望了。
吃完今晚的饭。
干脆一起离开吧。
正当我要把简历装进背包准备离开的时候，一辆汽车在身前的水坑里狠狠压过，我倒退两步被地砖绊倒摔在了地上，手里的伞被风吹飞，溅起的泥水将我浇成了一座泥蛹。
天杀的！
这是我最后一身还算体面的衣服了！
肇事车辆竟然没有首接开走，驾驶座有人撑着伞下了车。
“小姐，你没事吧。”
鬓角有些花白的司机大叔伸着胳膊给我撑了把伞，神色关切。
我很想骂他，“你才是小姐！
你全家都是小姐！”
又很想问他：“你没长眼睛吗，怎么开的车！”
可等我张嘴，想说的话却卡在了喉咙，因为我看到车头站着的胜利女神雕像。
“赔钱。”
泥水顺着发丝滴进嘴里，有些发苦。
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失业那天下午，只是这次，我变成了那个吸人血的老太太。
司机大叔表情微妙，将伞柄塞进了我的手里。
“多少钱。”
司机大叔拿出手机。
“十万。”
“十万？！”
司机大叔有些不可思议的看我，大概是觉得眼前这个落汤鸡似的女人有些可笑。
我也觉得很可笑，但我或许还能凭借这笔钱再有勇气苟延残喘几天。
“对，十万。”
我语气坚定。
“稍等，我去请示一下。”
我见他转身以为他要逃跑，连忙伸手扯住他的西装，他的衣袖上顿时多了一只泥手印。
“你不能走。”
司机转身想说什么，副驾驶的车门突然打开，我们同时朝那边看去。
先是撑开一柄黑色大伞，接着从车里迈出一条被西裤包裹着的修长的腿。
该怎么形容呢？
下雨，豪车，西装，长腿。
十多年的阅文经验，我承认那一刻代入了幻想中最完美的霸道总裁脸。
可惜并不是。
男人年纪不算大，看起来也就二十几岁的模样，长相斯文，但也只能算得上清秀。
“张叔，怎么了？”
男人迈腿过来，干净的皮鞋踩过泥坑时不经意间皱起了眉头，语气似乎有些不耐。
司机大叔有些无奈道：“刘总助，这位小姐要十万赔偿金，我拿不了主意，正要去请示严总。”
那个叫刘总助的男人眸光变得锐利，上下打量我一眼，怀里掏出一张卡片递过来。
“不好意思，我们还有急事需要处理，你可以首接联系本公司法务部处理相关的赔偿事宜。”
我摇了摇头，发丝上的泥水被甩开，两人身上也被溅上了些泥水，刘总助嫌恶的退后一步。
“不行，现在就给。”
刘总助不着痕迹的微微皱了下眉，随后从西装内兜掏出手机。
“收款码。”
“手机没电了。”
手机前天就己经卖掉了，里边有我存了许多年的小说，那是我这些年来唯一的消遣方式和精神食粮。
“银行卡号。”
我又摇了摇头，“没有银行卡。”
我早就因为逾期未还的账单成了失信人员，连车票都买不了。
“你是哪家公司派来的，首说吧。”
刘总助这次是真皱起了眉头。
浑身湿哒哒的，风一吹，我冷的打了个颤，“我要现金。”
刘总助唇角微不可察的抽了抽。
“那你得跟我去取。”
我左右掂量一下，发现自己完全没什么可不放心的，于是欣然点头同意。
如果杀人灭口倒是还省了我自己麻烦。
至于家里那个……自生自灭吧。
“张叔，先带她上车，时间快来不及了，正事要紧。”
司机老张替我打开副驾驶的门，我装作理所应当的样子带着一身泥污首接坐进这辆豪车，这才发现后边还坐着一个男人。
符合我十年幻想的男人。
就好像上帝对我们只是随手甩出一团泥点，却对他连每一个毛孔发丝都精雕细琢，甚至于还给他匹配了对等高贵的身份地位。
我连嫉妒羡慕的勇气都没有。
“严总，这位，要十万现金，暂时需要先带着她一起。”
“嗯。”
声音温润如清泉。
男人头都没抬，正看着手中的文件，“飞跃的收购方案做的怎么样了？”
“明天进行最后一次谈判，我亲自去盯，没有问题。”
刘总助回道。
车内一时无声。
我小声抽了抽鼻子，搓着竖起汗毛的胳膊，从后视镜里偷偷去打量他。
头发朝后理顺，每一根都规拢的恰到好处，深蓝色西装穿在他身上笔挺有型，银色镜框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干净通透的镜片下，浓长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扑闪翕动，仿若振翅的蝴蝶。
目光落在他左眼下的棕色泪痣上，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好像在哪见过。
是在哪呢……男人忽然抬眸，猝不及防撞进我偷窥的视线里。
我连忙垂眸掩盖住自己的心虚。
“你是去求职？”
他突然出声。
“嗯？”
我疑惑回头，他的眼神正落在我怀里早就湿透的简历上。
“嗯。”
“失败了。”
肯定的语气。
我忍不住又回头看他，就见他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皱着眉转回头没再开口，总觉得那视线像是钉在了我身上，仿佛带着不可言说的轻蔑与嘲讽，让我逐渐恼羞成怒。
“没想到，原来是个哑巴。”
他惋惜轻叹。
“我不是。”
我几乎立刻出声反驳，就听他又轻笑了一声。
“哦，原来会说话。”
我气结，没再吭声，明显他是想为难我。
“所以求职失败，改行碰瓷。”
“嗯。”
这是事实，我无可辩驳。
“还挺诚实。”
这句话听起来可不像夸奖，我己经开始后悔坐上这辆车了。
“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又问。
我沉默半晌闷声回道：“王二。”
没有等来意料之中的嘲笑，一只白皙的手从后面伸到跟前，我怔怔盯着那手。
干净，修长，指甲被修剪的圆润整齐。
“你好王二，”他说。
“我可以给你一份工作。”
他的声音极具蛊惑，语气随意的就像是在对路边的阿猫阿狗日行一善，却偏偏对此时的我有着致命吸引力。
心绪复杂，说不上是生气愤怒开心悲伤还是难过。
我只是庆幸的想。
真好，今天不用死了。
一只沾着泥污的粗糙右手伸出，我紧紧握住了那只温暖的大手。
我讹了他十万块钱。
天好像被破开了个豁口，大雨一刻也不肯停歇。
川流不息的车群甩起一片水雾，路边的行人一边遮挡头顶的雨，一边躲避身前的泥，时不时发出惊呼，或是同仇敌忾的辱骂着故意加速溅水的无良司机，像在表演的小丑，模样滑稽。
打着黄色小鸭伞的女人正站在飞跃大楼外的马路边上，看着手中拿着的几张A4纸愣神，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置若罔闻。
这个女人就是我。
王二。
别笑，我真的就叫王二。
笑吧，别笑得太大声，我玻璃心。
失业第579天。
失业原因是扶老太太过马路。
她讹走了我全部的身家，出法院时，她跪着给我磕头说她有难处，她家里有病人，活不下去了。
我没有原谅她，不原谅是我最后的倔强。
因为彼时我也有病人要养，我也快活不下去了。
我去卖了些人汁儿，做了当晚最后一顿丰盛的晚餐，还没吃完，医院就打电话来通知我配型成功了，我激动到不小心打翻了手中的盘子。
倒掉两杯加了料的果汁，我在继母怨毒的目光和极尽所能的咒骂声中认真享用了丰盛的晚餐，用心调理一个多月，给人做了骨髓移植。
有偿。
那家人据说非常有钱，我狮子大开口要二十万感谢金，他们竟然给了我五十万。
今天是我找工作的第202天。
毫无疑问，刚刚的面试，我又失败了。
从衣服里掏了半天，拿出来二十二块六毛，颠了颠，掉了一毛，我没捡。
我开始为今天的晚饭发愁，家里可不止我一张嘴，还有一个没钱住院的娇滴滴的病人嗷嗷待哺。
看今天这天气，摆摊也是没有希望了。
吃完今晚的饭。
干脆一起离开吧。
正当我要把简历装进背包准备离开的时候，一辆汽车在身前的水坑里狠狠压过，我倒退两步被地砖绊倒摔在了地上，手里的伞被风吹飞，溅起的泥水将我浇成了一座泥蛹。
天杀的！
这是我最后一身还算体面的衣服了！
肇事车辆竟然没有首接开走，驾驶座有人撑着伞下了车。
“小姐，你没事吧。”
鬓角有些花白的司机大叔伸着胳膊给我撑了把伞，神色关切。
我很想骂他，“你才是小姐！
你全家都是小姐！”
又很想问他：“你没长眼睛吗，怎么开的车！”
可等我张嘴，想说的话却卡在了喉咙，因为我看到车头站着的胜利女神雕像。
“赔钱。”
泥水顺着发丝滴进嘴里，有些发苦。
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失业那天下午，只是这次，我变成了那个吸人血的老太太。
司机大叔表情微妙，将伞柄塞进了我的手里。
“多少钱。”
司机大叔拿出手机。
“十万。”
“十万？！”
司机大叔有些不可思议的看我，大概是觉得眼前这个落汤鸡似的女人有些可笑。
我也觉得很可笑，但我或许还能凭借这笔钱再有勇气苟延残喘几天。
“对，十万。”
我语气坚定。
“稍等，我去请示一下。”
我见他转身以为他要逃跑，连忙伸手扯住他的西装，他的衣袖上顿时多了一只泥手印。
“你不能走。”
司机转身想说什么，副驾驶的车门突然打开，我们同时朝那边看去。
先是撑开一柄黑色大伞，接着从车里迈出一条被西裤包裹着的修长的腿。
该怎么形容呢？
下雨，豪车，西装，长腿。
十多年的阅文经验，我承认那一刻代入了幻想中最完美的霸道总裁脸。
可惜并不是。
男人年纪不算大，看起来也就二十几岁的模样，长相斯文，但也只能算得上清秀。
“张叔，怎么了？”
男人迈腿过来，干净的皮鞋踩过泥坑时不经意间皱起了眉头，语气似乎有些不耐。
司机大叔有些无奈道：“刘总助，这位小姐要十万赔偿金，我拿不了主意，正要去请示严总。”
那个叫刘总助的男人眸光变得锐利，上下打量我一眼，怀里掏出一张卡片递过来。
“不好意思，我们还有急事需要处理，你可以首接联系本公司法务部处理相关的赔偿事宜。”
我摇了摇头，发丝上的泥水被甩开，两人身上也被溅上了些泥水，刘总助嫌恶的退后一步。
“不行，现在就给。”
刘总助不着痕迹的微微皱了下眉，随后从西装内兜掏出手机。
“收款码。”
“手机没电了。”
手机前天就己经卖掉了，里边有我存了许多年的小说，那是我这些年来唯一的消遣方式和精神食粮。
“银行卡号。”
我又摇了摇头，“没有银行卡。”
我早就因为逾期未还的账单成了失信人员，连车票都买不了。
“你是哪家公司派来的，首说吧。”
刘总助这次是真皱起了眉头。
浑身湿哒哒的，风一吹，我冷的打了个颤，“我要现金。”
刘总助唇角微不可察的抽了抽。
“那你得跟我去取。”
我左右掂量一下，发现自己完全没什么可不放心的，于是欣然点头同意。
如果杀人灭口倒是还省了我自己麻烦。
至于家里那个……自生自灭吧。
“张叔，先带她上车，时间快来不及了，正事要紧。”
司机老张替我打开副驾驶的门，我装作理所应当的样子带着一身泥污首接坐进这辆豪车，这才发现后边还坐着一个男人。
符合我十年幻想的男人。
就好像上帝对我们只是随手甩出一团泥点，却对他连每一个毛孔发丝都精雕细琢，甚至于还给他匹配了对等高贵的身份地位。
我连嫉妒羡慕的勇气都没有。
“严总，这位，要十万现金，暂时需要先带着她一起。”
“嗯。”
声音温润如清泉。
男人头都没抬，正看着手中的文件，“飞跃的收购方案做的怎么样了？”
“明天进行最后一次谈判，我亲自去盯，没有问题。”
刘总助回道。
车内一时无声。
我小声抽了抽鼻子，搓着竖起汗毛的胳膊，从后视镜里偷偷去打量他。
头发朝后理顺，每一根都规拢的恰到好处，深蓝色西装穿在他身上笔挺有型，银色镜框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干净通透的镜片下，浓长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扑闪翕动，仿若振翅的蝴蝶。
目光落在他左眼下的棕色泪痣上，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好像在哪见过。
是在哪呢……男人忽然抬眸，猝不及防撞进我偷窥的视线里。
我连忙垂眸掩盖住自己的心虚。
“你是去求职？”
他突然出声。
“嗯？”
我疑惑回头，他的眼神正落在我怀里早就湿透的简历上。
“嗯。”
“失败了。”
肯定的语气。
我忍不住又回头看他，就见他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皱着眉转回头没再开口，总觉得那视线像是钉在了我身上，仿佛带着不可言说的轻蔑与嘲讽，让我逐渐恼羞成怒。
“没想到，原来是个哑巴。”
他惋惜轻叹。
“我不是。”
我几乎立刻出声反驳，就听他又轻笑了一声。
“哦，原来会说话。”
我气结，没再吭声，明显他是想为难我。
“所以求职失败，改行碰瓷。”
“嗯。”
这是事实，我无可辩驳。
“还挺诚实。”
这句话听起来可不像夸奖，我己经开始后悔坐上这辆车了。
“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又问。
我沉默半晌闷声回道：“王二。”
没有等来意料之中的嘲笑，一只白皙的手从后面伸到跟前，我怔怔盯着那手。
干净，修长，指甲被修剪的圆润整齐。
“你好王二，”他说。
“我可以给你一份工作。”
他的声音极具蛊惑，语气随意的就像是在对路边的阿猫阿狗日行一善，却偏偏对此时的我有着致命吸引力。
心绪复杂，说不上是生气愤怒开心悲伤还是难过。
我只是庆幸的想。
真好，今天不用死了。
一只沾着泥污的粗糙右手伸出，我紧紧握住了那只温暖的大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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