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衍的视线，死死钉在电脑屏幕上。
那封来自公司总经办的邮件，标题是鲜红加粗的重要通知：公司战略转型暨人员结构优化预告。
每一个字他都认识。
组合在一起，意思再明白不过。
裁员。
嗡——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
一条短信弹窗浮现。
尊敬的昭衍先生，您本月房租己逾期三天，请尽快处理，否则我们将按合同采取相应措施。
昭衍缓缓呼出一口浊气，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沉闷得厉害。
他感觉整个世界的恶意，都浓缩在了这块小小的屏幕上。
“咳咳，大家安静一下！”
会议室里，地中海发型的老板王秃头清了清嗓子，油腻的脸上挤出虚伪的笑容。
他用力拍着背后那张画着大饼的PPT。
“我们公司，即将迎来一次伟大的转型！
一次凤凰涅槃般的重生！”
王秃头唾沫横飞，激情澎湃。
“过去的建筑设计模式己经落伍了！
我们要拥抱未来，拥抱元宇宙，我们要成为虚拟地产的设计领航者！”
他描绘着一幅宏伟的蓝图，仿佛明天就能在纳斯达克敲钟。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笔记本，没人相信他一个字。
谁都清楚，公司账上的资金链早就断了。
所谓的转型，不过是跑路前最后的体面。
“当然，转型是痛苦的，是需要阵痛的！”
王秃头话锋一转，图穷匕见。
“为了集中资源，公司决定，暂时剥离一部分传统业务。
一些跟不上公司发展步伐的同事，我们也会给予他们寻找更广阔天地的机会。”
他说得冠冕堂皇。
昭衍心里冷笑。
把裁员说得如此清新脱俗，也算是一种本事。
会议草草结束，王秃头单独叫住了昭衍。
“小昭啊。”
王秃头亲热地拍了拍昭衍的肩膀，后者却只觉得一阵恶寒。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厚厚的设计文件，啪的一声丢在桌上，灰尘都扬了起来。
“这是城西那个‘汇龙湾’的项目资料。”
“公司转型，人手紧张。
但这个项目是老客户，不好推辞。
我看你年轻有为，想法多，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王秃头一副委以重任的模样。
“这是给你最后的机会，也是对你的考验。
做好了，转正加薪都不是问题。
做不好……”他没有说下去，但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昭衍看着那份资料，封皮上“汇龙湾”三个字都有些褪色了。
这个项目在公司里是出了名的烫手山芋。
一个停工了快两年的烂尾楼盘，设计方案改了七八稿，甲方自己都快放弃了，谁接谁倒霉。
现在，这个天大的“屎盆子”就这么扣到了他的头上。
昭衍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
他想把这份文件首接砸回那张油腻的脸上。
可他不能。
他需要被拖欠的最后一个月工资。
“好的，王总。”
昭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拿起了那份沉甸甸的文件。
回到工位，周围的同事都投来同情的目光。
邻座的设计组长老张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
“小昭，你真接了？”
昭衍苦涩地点头。
老张叹了口气，声音更低了。
“你糊涂啊！
这明摆着是逼你主动走人，好省下赔偿金。”
“我知道。”
“你知道还接？”
老张恨铁不成钢，“那个汇龙湾，邪门得很！”
“邪门？”
昭衍皱眉。
“何止是邪门！”
老张左右看了看，确定老板不在，才继续说，“这项目停工，不止是没钱，主要是闹鬼！”
他的表情变得严肃。
“之前公司为了省钱，找过三拨外包的勘探队和设计组，想让他们去现场看看，结果呢？”
“结果怎么了？”
“第一拨进去，仪器全部失灵。
第二拨的工头，在里面转了一圈出来就高烧不退，胡话连篇。
最邪乎的是第三拨，一个年轻设计师，跟你差不多大，非不信邪，晚上一个人进去拍照，第二天人就失踪了，到现在还没找到！”
老张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寒意。
“这事被压下去了，圈子里才知道。
现在，给再多钱都没人敢去那地方。
王秃头这是把你往火坑里推啊！”
昭衍的心沉了下去。
他当然不完全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说法。
可无风不起浪。
一个两个是巧合，三拨团队都出事，那就肯定有古怪。
他捏着那份资料，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清楚王秃头的算盘。
要么，他被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拖垮，自己滚蛋。
要么，他被那些恐怖的传闻吓住，自己滚蛋。
无论哪种，王秃头都能省下一笔钱。
真是好算计。
可昭衍没有选择。
为了那八千块的工资，为了下个月的房租，这个火坑，他必须跳。
不甘心。
一股无名火在胸中燃烧。
凭什么努力工作的人要被如此刁难？
凭什么投机倒把的骗子却能作威作福？
他回到自己那间十平米的出租屋，泡了一碗面。
打开电脑，他开始搜索“汇龙湾”的资料。
除了官方几条不痛不痒的新闻稿，剩下的全是本地论坛和贴吧里的各种灵异传说。
汇龙湾探险实录：半夜真的有女人的哭声，从地下室传出来的，头皮发麻！
有知情人士吗？
听说汇龙... ...湾工地挖出过不干净的东西，才停工的。
下面一条回复写着：是真的，我三舅的表哥的同学是施工队的，说挖到了一片老坟，没处理好，当晚就出事了，一个工人从脚手架上掉下来，摔死了。
另一条帖子更加耸人听闻。
寻人启事：我的朋友于上月在汇龙湾工地失踪，监控只拍到他走了进去，再也没出来。
警方搜索无果，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昭衍看着这些混杂着猜测与恐惧的文字，只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
窗外的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设计要求，第一步就是要对现场进行勘测和拍照，拿到最新的场地资料。
拖下去不是办法。
王秃头巴不得他拖延，然后以此为借口拖扣工资。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不就是个烂尾楼吗？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能真有鬼不成？
昭衍一咬牙，关掉网页，抓起相机和手机，下楼打了辆车。
“师傅，去汇龙湾。”
开车的老师傅闻言，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那表情有些古怪。
“小伙子，去那地方干啥？
荒郊野岭的。”
“工作需要，去拍几张照片。”
昭衍随口答道。
车子驶出市区，路灯渐渐稀疏，周围的景象也变得荒凉起来。
天空阴沉得厉害，厚重的乌云层层叠叠，压得人喘不过气。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潮湿气息。
出租车在一个荒凉的路口停了下来。
前面是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通向远处一片黑黢黢的建筑群轮廓。
“就到这儿了，再往里路不好走。”
司机指了指前面。
昭衍付了钱，推门下车。
“小伙子。”
司机摇下车窗，用一种看傻子般的眼神看着他。
“那地方不干净，早去早回。”
说完，他一脚油门，出租车掉头就走，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沾上晦气。
转眼间，只剩下橘黄色的尾灯消失在道路尽头。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
昭衍孤零零地站在路口，晚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带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他抬头望去。
前方，那片名为“汇龙湾”的烂尾楼盘，如同一头匍匐在黑暗中的钢铁巨兽。
无数根钢筋像怪物的骨刺，狰狞地刺向铅灰色的天空。
空洞的窗洞，则像它一双双毫无生机的眼睛，在无声地注视着他这个不速之客。
轰隆。
天边，一道沉闷的雷声滚过。
昭衍紧了紧手里的相机包，迈步向前走去。
那封来自公司总经办的邮件，标题是鲜红加粗的重要通知：公司战略转型暨人员结构优化预告。
每一个字他都认识。
组合在一起，意思再明白不过。
裁员。
嗡——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
一条短信弹窗浮现。
尊敬的昭衍先生，您本月房租己逾期三天，请尽快处理，否则我们将按合同采取相应措施。
昭衍缓缓呼出一口浊气，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沉闷得厉害。
他感觉整个世界的恶意，都浓缩在了这块小小的屏幕上。
“咳咳，大家安静一下！”
会议室里，地中海发型的老板王秃头清了清嗓子，油腻的脸上挤出虚伪的笑容。
他用力拍着背后那张画着大饼的PPT。
“我们公司，即将迎来一次伟大的转型！
一次凤凰涅槃般的重生！”
王秃头唾沫横飞，激情澎湃。
“过去的建筑设计模式己经落伍了！
我们要拥抱未来，拥抱元宇宙，我们要成为虚拟地产的设计领航者！”
他描绘着一幅宏伟的蓝图，仿佛明天就能在纳斯达克敲钟。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笔记本，没人相信他一个字。
谁都清楚，公司账上的资金链早就断了。
所谓的转型，不过是跑路前最后的体面。
“当然，转型是痛苦的，是需要阵痛的！”
王秃头话锋一转，图穷匕见。
“为了集中资源，公司决定，暂时剥离一部分传统业务。
一些跟不上公司发展步伐的同事，我们也会给予他们寻找更广阔天地的机会。”
他说得冠冕堂皇。
昭衍心里冷笑。
把裁员说得如此清新脱俗，也算是一种本事。
会议草草结束，王秃头单独叫住了昭衍。
“小昭啊。”
王秃头亲热地拍了拍昭衍的肩膀，后者却只觉得一阵恶寒。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厚厚的设计文件，啪的一声丢在桌上，灰尘都扬了起来。
“这是城西那个‘汇龙湾’的项目资料。”
“公司转型，人手紧张。
但这个项目是老客户，不好推辞。
我看你年轻有为，想法多，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王秃头一副委以重任的模样。
“这是给你最后的机会，也是对你的考验。
做好了，转正加薪都不是问题。
做不好……”他没有说下去，但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昭衍看着那份资料，封皮上“汇龙湾”三个字都有些褪色了。
这个项目在公司里是出了名的烫手山芋。
一个停工了快两年的烂尾楼盘，设计方案改了七八稿，甲方自己都快放弃了，谁接谁倒霉。
现在，这个天大的“屎盆子”就这么扣到了他的头上。
昭衍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
他想把这份文件首接砸回那张油腻的脸上。
可他不能。
他需要被拖欠的最后一个月工资。
“好的，王总。”
昭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拿起了那份沉甸甸的文件。
回到工位，周围的同事都投来同情的目光。
邻座的设计组长老张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
“小昭，你真接了？”
昭衍苦涩地点头。
老张叹了口气，声音更低了。
“你糊涂啊！
这明摆着是逼你主动走人，好省下赔偿金。”
“我知道。”
“你知道还接？”
老张恨铁不成钢，“那个汇龙湾，邪门得很！”
“邪门？”
昭衍皱眉。
“何止是邪门！”
老张左右看了看，确定老板不在，才继续说，“这项目停工，不止是没钱，主要是闹鬼！”
他的表情变得严肃。
“之前公司为了省钱，找过三拨外包的勘探队和设计组，想让他们去现场看看，结果呢？”
“结果怎么了？”
“第一拨进去，仪器全部失灵。
第二拨的工头，在里面转了一圈出来就高烧不退，胡话连篇。
最邪乎的是第三拨，一个年轻设计师，跟你差不多大，非不信邪，晚上一个人进去拍照，第二天人就失踪了，到现在还没找到！”
老张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寒意。
“这事被压下去了，圈子里才知道。
现在，给再多钱都没人敢去那地方。
王秃头这是把你往火坑里推啊！”
昭衍的心沉了下去。
他当然不完全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说法。
可无风不起浪。
一个两个是巧合，三拨团队都出事，那就肯定有古怪。
他捏着那份资料，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清楚王秃头的算盘。
要么，他被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拖垮，自己滚蛋。
要么，他被那些恐怖的传闻吓住，自己滚蛋。
无论哪种，王秃头都能省下一笔钱。
真是好算计。
可昭衍没有选择。
为了那八千块的工资，为了下个月的房租，这个火坑，他必须跳。
不甘心。
一股无名火在胸中燃烧。
凭什么努力工作的人要被如此刁难？
凭什么投机倒把的骗子却能作威作福？
他回到自己那间十平米的出租屋，泡了一碗面。
打开电脑，他开始搜索“汇龙湾”的资料。
除了官方几条不痛不痒的新闻稿，剩下的全是本地论坛和贴吧里的各种灵异传说。
汇龙湾探险实录：半夜真的有女人的哭声，从地下室传出来的，头皮发麻！
有知情人士吗？
听说汇龙... ...湾工地挖出过不干净的东西，才停工的。
下面一条回复写着：是真的，我三舅的表哥的同学是施工队的，说挖到了一片老坟，没处理好，当晚就出事了，一个工人从脚手架上掉下来，摔死了。
另一条帖子更加耸人听闻。
寻人启事：我的朋友于上月在汇龙湾工地失踪，监控只拍到他走了进去，再也没出来。
警方搜索无果，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昭衍看着这些混杂着猜测与恐惧的文字，只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
窗外的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设计要求，第一步就是要对现场进行勘测和拍照，拿到最新的场地资料。
拖下去不是办法。
王秃头巴不得他拖延，然后以此为借口拖扣工资。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不就是个烂尾楼吗？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能真有鬼不成？
昭衍一咬牙，关掉网页，抓起相机和手机，下楼打了辆车。
“师傅，去汇龙湾。”
开车的老师傅闻言，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那表情有些古怪。
“小伙子，去那地方干啥？
荒郊野岭的。”
“工作需要，去拍几张照片。”
昭衍随口答道。
车子驶出市区，路灯渐渐稀疏，周围的景象也变得荒凉起来。
天空阴沉得厉害，厚重的乌云层层叠叠，压得人喘不过气。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潮湿气息。
出租车在一个荒凉的路口停了下来。
前面是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通向远处一片黑黢黢的建筑群轮廓。
“就到这儿了，再往里路不好走。”
司机指了指前面。
昭衍付了钱，推门下车。
“小伙子。”
司机摇下车窗，用一种看傻子般的眼神看着他。
“那地方不干净，早去早回。”
说完，他一脚油门，出租车掉头就走，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沾上晦气。
转眼间，只剩下橘黄色的尾灯消失在道路尽头。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
昭衍孤零零地站在路口，晚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带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他抬头望去。
前方，那片名为“汇龙湾”的烂尾楼盘，如同一头匍匐在黑暗中的钢铁巨兽。
无数根钢筋像怪物的骨刺，狰狞地刺向铅灰色的天空。
空洞的窗洞，则像它一双双毫无生机的眼睛，在无声地注视着他这个不速之客。
轰隆。
天边，一道沉闷的雷声滚过。
昭衍紧了紧手里的相机包，迈步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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