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助夫君韩骁 登上高位，我顶替了他的心上人，远赴蛮族和亲。临行前，他许诺，
待他大权在握，必会接我回来，给我天下最尊贵的荣耀。三年后，他果真成了摄政王，
派人来接我。可我早已不是那个逆来顺受的“棋子”，而是蛮族可汗身边最受倚重的女国师。
面对他的使者，我笑着挽住身旁可汗的手臂：“告诉你们王爷，故国水土有毒，
我闻着便犯病，就不回去了。”1大周的使者张德找到我时，
我正在新可汗阿史那隼的议事金帐里，同他一起看一副刚绘制完成的堪舆图。“国师请看，
这条暗河若能引出，便可多滋养三万亩草场。”阿史那隼的手指点在图上，
指尖离我的手不过一寸。他身上带着草原的风和烈日的气息，灼热而直接。我微微颔首，
用朱砂笔在图上圈出一处：“可汗忘了，此处地势下陷，暗河改道，恐会引发沼泽，
于牛羊不利。不如在此处设渠，引水向东。”他眼里的欣赏几乎要溢出来：“国师所言极是！
是我疏忽了。”张德就是在这时被带进来的。他穿着大周的官服，
在这满是兽皮与弯刀的金帐里，显得格格不入。见到我时，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像是白日见了鬼。他眼中的我，应该是什么样子？是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面色枯黄，
终日以泪洗面，在寒冷的毡房里苦苦等待着夫君的拯救？可惜，他失望了。
我身上穿着的是蛮族特制的国师袍服，用雪狐皮滚边，衣摆上绣着日月星辰的暗纹，
华丽却不失庄重。我头上戴的也不是他熟悉的珠钗环佩，而是一支简单的狼牙发簪，
将长发松松挽起。张德的目光在我脸上逡巡，从凌厉的眉眼，到带着一丝淡漠笑意的唇角，
最后，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垂下眼。他不敢看了。“罪臣张德，奉摄政王之命，
恭迎王妃娘娘……回朝。”他颤抖着从怀里捧出一个明黄的卷轴，高高举过头顶。
“王爷已扫清障碍，荣登摄政王之位。此乃陛下亲下的诏书，册封娘娘为贵妃，待您回朝，
便行册封大典，享无上荣光。”金帐内一片死寂，只有他惶恐的喘息声。
阿史那隼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满是看好戏的促狭。
我没去接那份足以让京城所有女人疯狂的诏书，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我只是伸出手，
自然而然地挽住了身旁阿史那隼结实的手臂。他的肌肉瞬间绷紧，随即放松下来，
反手握住了我的手，掌心干燥而温热，充满了力量。我对着张德，笑得温婉又残忍。
“有劳张大人跑这一趟。”“回去告诉你们王爷，故国水土有毒，我闻着便犯病，
就不回去了。”张德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汗珠从他额角滚落，他嘴唇哆嗦着，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看见的，不是一个苦守寒窑的怨妇，
也不是一个被荣华富贵冲昏头脑的蠢女人。他看见的，是一个能与草原之主并肩而坐，
谈笑间决定万千牛羊生死的，真正的掌权者。我能想象他回去如何禀报，
也能想象韩骁 听到这话时，会是怎样一副震怒又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大概会砸了书房里最爱的砚台，骂我“不知好歹”。毕竟，在他心里，
我永远是那个跟在他身后，仰望着他，把他的话奉为圭臬的苏映雪。他以为，他赐予我的，
是恩典。他不知道，我早已不需要他的恩典。2三年前，我也曾以为，韩骁 的爱，
是我此生最大的恩典。那时，先帝病重，几个成年皇子为了皇位斗得你死我活。
韩骁 作为先帝最不看好的儿子，要想杀出重围，必须借助外力。他选择了手握重兵的林家。
林家的将门虎女林晚音，英姿飒爽，是京城里最耀眼的一抹亮色。韩骁 说，
他需要林家的兵权，更需要林晚-音这样一位能与他并肩的妻子。我信了。
我是他卑微的青梅竹马，是太傅府一个不受宠的庶女，配不上他。只要他好，我怎么样都行。
可事情很快就出了变故。为了获得草原蛮族的支持，韩骁 的死对头三皇子，
抢先一步向蛮族提出联盟，条件之一，便是请老可汗赐婚，迎娶一位大周贵女。而蛮族那边，
点名要了林家的女儿。林晚音性情刚烈，当场就摔了传话太监的茶盏，放出话来，
宁死不嫁蛮人。林家也不愿唯一的嫡女远赴那等苦寒之地。一时间，
韩骁 的谋划陷入了僵局。那个深夜，他一身寒气地推开我的房门。我正病着，咳得厉害，
连坐起来都费力。他坐在我的床边，握住我冰冷的手，眼里的疼惜几乎要将我溺毙。“映雪，
委屈你了。”他声音沙哑。我摇摇头，咳着说：“能为……为公子分忧，映雪……不委屈。
”他叹了口气，将我揽入怀中，下巴抵在我的发顶，轻轻摩挲着。“晚音她太烈，性子像火，
去了草原活不成。映雪，你最懂我，也最聪慧，只有你能做到。”“这只是暂时的。
你替晚音嫁过去，稳住蛮族。我向你保证，最多三年，等我扫清朝堂障碍，必定八抬大轿，
将你风风光光地接回来，做我唯一的妻。”他描绘的未来太过美好，美好得让我眩晕。
做他唯一的妻。这是我连在梦里都不敢奢求的愿望。我看着他深邃的眼眸，
里面清晰地倒映着我苍白又痴迷的脸。我信了。就像过去十几年里，
每一次我都选择相信他一样。临行前，他将一支温润的白玉簪插入我的发间。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我把它交给你。映雪，见簪如见我，一定要等我。
”我含泪点头，带着这支所谓的“定情信物”，孤身一人，踏上了去往蛮族的和亲之路。
那时的我，天真地以为，自己是去为爱牺牲，去做一场伟大的交易。却不知，在韩骁 眼中，
我从来都只是一枚随时可以弃掉的棋子。一枚用来安抚林晚音，稳住大局，用完即弃的棋子。
3初到蛮族的日子，比我想象的还要艰难。语言不通，饮食不惯，老可汗妻妾成群，
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她们视我为中原送来的玩物，轻蔑、排挤、刁难，是家常便饭。
我的嫁妆被她们瓜分一空，我带来的侍女被随意打骂，最后找了个错处，活活冻死在了帐外。
而我的“夫君”，那个年过六旬的老可汗，只在掀开我盖头的那一晚宠幸过我，
之后便将我抛之脑后。他有更年轻、更丰腴、更懂得讨他欢心的女人。
我住的毡房是最小最破旧的，四处漏风，连取暖的牛粪都要自己去捡。
草原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得我水土不服的病越发沉重，日日咳血，形销骨立。
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里，韩骁 的来信，是我唯一的慰藉。我满心期盼着他的安慰，
他的承诺，他的爱语。可我等来的第一封信，就如一盆淬了冰的雪水，
从头到脚将我浇了个透心凉。信里，三分是对我病体的安抚，剩下七分，
却全是对林晚音的愧疚与爱意。“映雪，听闻你身子不适，我心急如焚，
恨不能立刻飞到你身边。你务必保重，等我接你。”多么动听的谎言。可紧接着，
他写道：“我已说服林家，林将军不日将领兵出征，助我一臂之力。晚音虽仍有怨气，
但我知她心中有我。昨日与她纵马城外，她的英姿飒爽，让我想起我们共同的大业，
心中甚慰。”“映雪，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待你归来，我便迎娶晚音，她为正妻，
你为平妻。我知道委屈你了，但为了能给晚音一个安稳的未来，为了我们的大业，
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平妻。多么可笑的字眼。说到底，不过是个身份高一点的妾。
他许诺我的“唯一的妻”，转眼就成了一场笑话。我看着信纸上熟悉的字迹，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凌迟着我那颗愚蠢的心。原来，我忍受的所有苦难，我付出的一切，
都只是为了成全他和林晚音的爱情，为了铺就他的青云路。我算什么？一个工具？一个踏板？
一个被他玩弄于股掌的傻子？病榻上，我咳出的血染红了信纸，
也烧尽了我对他最后一丝爱恋。我挣扎着起身，将那封信，连同他送我的所有信物，
一同扔进了火盆里。除了那支白玉簪。我要留着它，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我是多么愚蠢。
火光映着我泪流满面的脸，也映着我眼中燃起的，从未有过的恨意。韩骁 ，你等着。
你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亲手讨回来。或许是上天垂怜，就在我心死的第二天，转机来了。
草原上，一场百年不遇的暴雪即将降临。没有人察觉到异样，只有我。
因为我并非简单的苏映雪。我是带着前世记忆，重生而来的苏映雪。前世，我同样替嫁和亲，
却真的像个傻子一样苦苦等待韩骁 。最后，我没等到他来接我，
却等来了他和林晚音大婚的消息。我万念俱灰，病死在了草原的寒冬里。而那场暴雪，
正是前世要了我性命的天灾。我凭借着前世的记忆，
找到了部落里最被排挤、最没有话语权的一个小分支，指导他们将所有牛羊，
提前迁入了附近一处隐蔽的避风谷。所有人都在嘲笑我疯了。三天后，暴雪降临，铺天盖地。
无数牛羊被冻死，许多小部落因此覆灭。而我指导的那个小分支，却几乎毫发无损。
一夜之间，我成了蛮族口中“能与长生天沟通的奇女子”。
老可汗亲自将我从破旧的毡房里请了出来，看我的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敬畏。他问我，
我是如何知道暴雪将至的。我只是淡淡一笑：“是长生天托梦于我，不忍它的子民受苦。
”从那天起，我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中原“玩物”。我成了老可汗座上最神秘的宾客。
他开始向我请教中原的兵法，历法，甚至是权谋之术。而我，也借着“长生天”的名义，
一步步，在这片弱肉强食的草原上，站稳了脚跟。4韩骁 视角“混账！简直是混账！
”上好的端砚被狠狠掼在地上，碎成了几片。张德跪在地上，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那……那苏氏她，她如今在蛮族，已、已经是国师了，
连新可汗阿史那隼都对她言听计从……”国师？韩骁 气得发笑。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一个只会伤春悲秋、吟诗作对的闺阁千金，
跑到那群茹毛饮血的蛮人地盘上，当了国师？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她是被蛮人蛊惑了！
不知好歹！”韩骁 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胸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他想象过无数次苏映雪见到张德时的场景。她会哭，会激动，会感激涕零地跪下，
感谢他的天恩浩荡，没有忘记她。他甚至连她回京后，如何安抚林晚音，
如何平衡两人关系的说辞都想好了。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她会拒绝。拒绝得如此干脆，
如此……羞辱人。“故国水土有毒，我闻着便犯病？”韩骁 咀嚼着这句话，
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这是在打他的脸！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地打他的脸！
他赐予她贵妃之位，那是多大的恩宠？那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荣耀？她凭什么不要？
她有什么资格不要？难道在草原待了三年，她就忘了自己是谁？
忘了是谁把她从太傅府那个泥潭里捞出来的？忘了是谁给了她靠近自己的机会？一个棋子，
居然妄想脱离棋盘，简直是痴心妄ટું！“王爷。”一个清冷的女声在门口响起。
林晚音不知何时来了，她身着一袭红衣，腰间配着长剑，英姿飒爽。
她看着一地狼藉和暴怒的韩骁 ，眉心微蹙。“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发这么大火？
”韩骁 的怒气稍稍收敛了些，但语气依旧不善：“你不懂。苏映雪她……她不一样。
”“是吗？”林晚音的眼神有些复杂，“我倒觉得，她做得很好。”韩骁 猛地回头，
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说什么？”林晚音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我说，
她做得很好。当初是我们对不起她，如今她在那边过得好，有了新的开始，我们该为她高兴，
而不是想着把她强行拖回来，继续做你权势的点缀。”“点缀？
”韩骁 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给她的是贵妃之位！是仅次于你的尊荣！
”“那不是她想要的。”林晚音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韩骁 ，
你从来没问过她想要什么。你只是把你认为好的，你认为她应该接受的东西，强加给她。
”书房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韩骁 死死地盯着林晚音，
这个他一直以为最懂自己、最支持自己的女人，此刻却为了另一个女人，来指责他。
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和……心虚。难道他真的错了？不。他没错。错的是苏映雪。
是她背叛了他们的誓言，是她贪图蛮族的权势，忘了本。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翻腾。
“你不用再说了。这件事，我自有分寸。”他眼中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冷光。
“她只是一时赌气罢了。女人家，哄哄就好了。”“我会亲自去一趟边境。我不信，
她能抵挡得住我。”他要让她知道，谁才是她的主宰。他要亲手把这颗脱轨的棋子，
重新按回到棋盘上，让她明白，她的命运，永远只能由他韩骁 来掌控。5韩骁 动身了。
他以巡视边境为名，亲率千人仪仗，浩浩荡荡地朝着蛮族边境而来。仪仗里，
装着比册封诏书更丰厚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最惹眼的，
是一顶用金丝楠木打造的凤冠雏形，上面预留了镶嵌东珠和猫眼石的位置，
只待它的女主人点头，便可成为天下最尊贵的皇后冠冕。他满心以为，
这将是一场浪子回头、爱人破镜重圆的感人戏码。他甚至已经想好了重逢时的第一句话。
他会抱住她，告诉她，他后悔了，他不该让她做平妻，他要给她正妻之位，是皇后之位。
没有哪个女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尤其是苏映雪，那个爱他爱到骨子里的苏映雪。
而此时的我，正作为蛮族国师，在边境小镇，主持着与大周的贸易谈判。我方的主将，
是阿史那隼。大周的主将，是韩骁 的心腹，镇边将军李毅。谈判桌上，气氛剑拔弩张。
“国师提出的条件，未免太过苛刻了吧？”李毅擦了擦额头的汗，脸色难看，
“战马的交易量翻倍，价格却要压低三成。盐铁的供应量，更是要比往年多出五成。
这……这让本将如何向王爷交代？”我端起手边的马奶茶，轻轻吹了吹热气。“李将军，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草原一统，可汗励精图治，需要的物资自然比往年多。至于价格，
大周与西夏常年交战，军马损耗巨大，除了我草原，你们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我提出的每一条，都精准地踩在韩骁 的命脉上。
他如今摄政王之位看似稳固，实则内忧外患。朝堂上，几位老臣对他掣肘；国库里，
因为连年征战早已空虚。他最大的依仗，便是通过边境贸易，用盐铁茶叶换取草原的战马，
再高价卖给朝廷，从中牟取暴利，充作自己的军饷和活动资金。我断的，就是他的财路。
李毅被我噎得哑口无言，只能派人八百里加急，向尚在路上的韩骁 求援。三天后，
韩骁 到了。他没有直接来谈判现场，而是派人给我送来了一封信，和一只华美的锦盒。
信上，是他熟悉的笔迹，写满了缠绵的悔恨与思念。他说他错了，他不该让我受委屈，
他这次来，就是要弥补我，要给我全世界最好的东西。我打开锦盒。
里面静静地躺着那顶金光闪闪的凤冠雏形。很美，很贵重。足以让天下任何一个女人尖叫。
我却只觉得讽刺。他以为，我还是三年前那个，
会被他一句承诺、一件信物就哄得晕头转向的傻姑娘吗？我将锦盒随手丢给侍女。
“拿去熔了，给将士们打造成箭头。”然后，我提笔，给韩骁 回了八个字。“国事为重，
边镇再会。”6第二天的谈判，韩骁 亲自出席了。他坐在我的对面，一身锦衣华服，
面如冠玉，依旧是那个能让京城贵女们脸红心跳的俊美王爷。只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