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雅妮让我拿出黄金万两,否则就去死。我爬上城楼,准备用一死证明我爱她时,
才想起我爹咽气前塞给我的那块黑木牌子,他说,京城最大的通源钱庄,是咱家的。
1我叫闻舟,一个送炭的。挑了整整三年的黑炭,供出了一个京城女学里最有名的才女,
尚雅妮。三年前,她拉着我满是炭灰的手说:闻舟,你等我,等我中了举,
就穿上红妆嫁给你。三年后,她乡试的捷报传来,
我捧着攒了一年银子才买下的一支羊脂玉簪,冲到了女学门口。
我以为迎接我的是她含羞带怯的脸。结果,她身边站着一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穿金戴玉,
满身绫罗绸缎,香风阵阵。尚雅妮,嫁给我!我“噗通”一声单膝跪下,像个傻子一样,
把那支玉簪高高举起。周围看热闹的学子们发出一阵哄笑。尚雅妮的脸,青一阵白一阵。
她没有动,甚至没看我手里的簪子。她只是轻轻抬起手,用一方绣着兰花的丝帕掩住了口鼻。
闻舟,你供我读书,我很感激。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像天上的云,听着好听,
却冷得没有一丝人味,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觉得,你还配得上我吗?
我脑子“嗡”的一声,炸了。我什么样子?我为了给她凑足束脩,天不亮就去拉炭,
天黑了还在城外捡柴。夏天一身臭汗,冬天满脸冻疮。我身上这件麻布衣,缝了又补,
手上的炭灰,嵌在指甲缝里,怎么洗都洗不掉。我就是这个样子,三年了,
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尚雅妮!你他娘的在说什么!我控制不住地吼了起来,
三年前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等你出人头地就嫁给我!现在你反悔了?
要是早知道她是这种人,我拿那些钱去青楼楚馆,找十个八个姑娘陪我喝酒不快活?
我犯贱去供她读什么圣贤书!她身边的那个公子哥“嗤”地笑出了声,
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用一把描金的扇子指着我,对尚雅妮说:雅妮,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青梅竹马?一个送炭的?啧啧,这一身炭味,
离了八丈远都熏得人头疼。尚雅妮的脸色更难看了。她向后退了一步,仿佛我身上有瘟疫。
闻舟,以前是我不懂事,被你几句花言巧语骗了。现在我想明白了,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看着我,眼神里是赤裸裸的嫌弃,你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快走吧。我不走!我疯了一样冲上去,想抓住她的手,却被那公子哥一脚踹在心口。
我滚在地上,怀里的玉簪摔了出去,磕掉了一个角。我顾不上疼,死死抱住她的小腿,
尚雅妮,我还年轻,我能挣钱!我以后不送炭了,我去做别的,你别离开我行不行?
三年啊,我把所有的指望都放在了她身上。我爹死后,她就是我活下去的全部念想。没了她,
我不知道这日子还有什么奔头。尚雅妮,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我不能没有你!可她,
只是冷冷地抽出了自己的腿,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像看一条路边的野狗。闻舟,想娶我?
她突然笑了,笑得残忍,行啊,拿出一万两黄金,我尚雅妮立刻就跟你走。拿不出来……
她顿了顿,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你去死。一万两黄金?我送一辈子的炭,
连一百两银子都未必攒得下来。但她说,让我去死。只要是她说的,我好像就得去做。
这三年,我已经习惯了。我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抬头看了看旁边高耸的城楼。尚雅妮,
你不是让我去死吗?我笑了,眼泪却糊了满脸,没了你,我活着确实没什么意思!
你看好了!我嘶吼着,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困兽,疯了一样朝城楼冲去。我要死给她看,
我要让她知道,我爱她,爱到连命都可以不要!2我发了疯似的往城楼上爬。风刮在脸上,
像刀子一样。城楼底下,尚雅妮和那个侍郎公子就像两只小蚂蚁。我看见他们指指点点,
满脸都是看好戏的嘲讽。我站在城楼的边上,张开双臂,冲着下面大喊:尚雅妮!
我闻舟从这跳下去,不是因为我傻,是因为我爱你!就在我右脚已经踏出城垛,
准备把这条贱命还给她的时候。我爹临死前抓着我的手,气若游丝的场景,
猛地在我脑子里炸开。舟儿啊……爹不行了……
产家业……只有京城里最大那家通源钱庄……是咱们家祖上传下来的……你拿着这块木牌子,
去找他们……一块黑不溜秋的木牌子。我一直以为是我爹烧糊涂了说的胡话。通源钱庄?
那是给皇商和王公贵族存钱的地方,怎么可能是我们家的?但是,尚雅妮,
你不是要一万两黄金吗?万一是真的呢?我猛地收回了脚。再往下一看,
尚雅妮已经挽着那个侍郎公子的胳膊,上了一辆由两匹高头大马拉着的华丽马车,扬长而去。
我就是真的从这里摔成一滩肉泥,她恐怕都不会回头看一眼。为了这么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
死了,真他娘的不值。我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鼻涕,心里的恨意像野草一样疯长。尚雅妮,
你给我等着!你不是爱钱吗?你不是嫌我穷吗?总有一天,我要让你知道,
你看不起的这个送炭的,能用金子把你活埋了!我跌跌撞撞地跑回我那破烂的窝棚,
把整个家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在床板底下那个烂木箱的夹层里,我找到了那块黑檀木牌子。
牌子不大,入手温润,上面什么字都没有,只有一个用刀刻出来的,极其古朴的“闻”字。
就凭这玩意儿,能要来钱?我揣着它,去了全京城最气派的通源钱庄。我这一身行头,
刚到门口就被两个护卫拦住了。滚滚滚,要饭去别处要,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没理他们,直接从怀里掏出那块木牌子。我来取钱。护卫看我手里的黑木头,
跟看乞丐手里的破碗一样,满脸鄙夷。大堂里,一个穿着绸缎,
捻着山羊胡的掌柜抬了抬眼皮,不耐烦地走了过来。哪来的叫花子,在这吵吵嚷嚷,
惊扰了贵客,你担待得起吗?他一把抢过我手里的木牌子,翻来覆去地看。
哪儿捡来的烂木头?都包浆了,也想来蒙钱?我爹留给我的。我老老实实地说,
他说,这里面的钱……富可敌国。我这话一出口,整个钱庄大堂,瞬间死一样寂静。
紧接着,爆发出哄堂大笑。哈哈哈哈!富可敌国?小子你睡醒了没有?
他要是能取出钱来,我当场把这算盘吃了!那个掌柜也笑得前仰后合,
把木牌子往柜台上一扔,像是打发苍蝇一样。行行行,富可敌国是吧?
老子今天就给你查查,要是里面没钱,你今天就得从我这儿爬出去!查吧。
我相信我爹,他临死前不会骗我。掌柜轻蔑地拿起算盘,看了一眼木牌,
又看了一眼他们内部一本厚厚的、用牛皮包裹的账簿。他的手指开始在账簿上快速划动,
另一只手在算盘上拨得噼里啪啦响。突然。啪嚓!一声脆响。
掌柜手里的那架紫檀木算盘,中间的一根梁,居然……裂开了!
几颗算盘珠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他整个人僵住了,
额头上的冷汗“刷”地一下就冒了出来。掌柜的,怎么了?我凑过去问。他脸色煞白,
看着我,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这……这块牌子……它……它不是存根……
它是什么?它……它是……是调动整个钱庄所有资金的……总号令!
他“噗通”一声就给我跪下了,身后所有伙计、护卫,全都跟着跪了一地。
大堂里死一般的寂静。小……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是少东家您……您大驾光临!
掌柜的头磕在地上,“咚咚”作响。我愣住了。少东家?看来我爹,真没骗我。
那个掌柜抖抖索索地从地上爬起来,从里间捧出一个更大的、用黄金打造的算盘,
还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账房。两人一起,对着总账算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最后,
那老账房走过来,双手把那块黑木牌子奉还给我,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回……回少东家,钱庄名下,金、银、当铺、田产、商号……折合现银,
约……约九亿三千万两……每日流水……光是利钱,
就够给整个京城所有当官的发十年俸禄……九亿……三千万两?我感觉自己站不住了。
我曾经以为我爹就是个窝囊的穷教书先生,没想到他留给我的,是一个真正的金山银山。
尚雅妮,你不是要一万两黄金吗?现在,这些钱够不够把你砸死?3有了钱,我没去买豪宅,
也没去买绫罗绸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钱庄的掌柜,把京城,
以及京城周边所有大大小小的炭行、炭窑、柴薪铺子,全部用三倍的价钱买下来。对,
就是炭。尚雅妮不是嫌我一身炭味吗?那我就要让这京城里的每一缕炊烟,
都沾上我闻舟的味道!我要让所有王公贵族,包括那个高高在上的吏部侍郎府,想生火取暖,
都得看我闻舟的脸色!掌柜的虽然一脸懵逼,想不通他们这位新东家为何对黑炭情有独钟,
但还是把事情办得滴水不漏。三天之内,整个京城的燃料生意,都成了我闻舟一个人的。
我成了这京城的“炭王”。我做的第二件事,是给自己换了一身行头。不是什么金丝玉缕,
就是一身干干净净的青色棉袍,头发也束了起来。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除了眉眼依然凌厉,
已经和过去那个满身黑灰的送炭郎判若两人。然后,我包下了全京城最贵的酒楼,
望江楼的顶层,一个人,点了一桌子菜。我等的人,很快就来了。是尚雅妮。
她是一个人来的,没有那个侍郎公子陪着。她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裙,脸上画着精致的淡妆,
看见我的时候,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震惊和一丝……慌乱。闻舟?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显然没想到,那个几天前还在她脚下摇尾乞怜的穷小子,能坐在望江楼最好的位置上。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我拿起筷子,夹了一块东坡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
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似乎有些局促。你……你哪来的钱?
偷的,抢的,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说吧,找我干什么?
她的脸白了白,咬着嘴唇,坐到了我的对面。闻舟,那天……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说你。
她放低了姿态,眼睛里甚至挤出了一点水光,你也知道,我刚刚中了举,心气高,
还有……李公子他逼我的……我其实心里还是有你的。呵,李公子,吏部侍郎的公子,
李文博。我心里冷笑,这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是吗?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那你现在来是想通了,准备嫁给我了?她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嗯!闻舟,
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我们忘了那天的不愉快,重新开始好不好?好啊。我端起酒杯,
冲她扬了扬。她大喜过望,正要说话。我把酒一饮而尽,然后把酒杯重重地顿在桌子上。
想嫁给我,可以。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你去把吏部侍郎公子李文博的左腿,给我打断。打断了,你提着他的腿来见我,
我立马八抬大轿,娶你过门。尚雅妮的笑容僵在脸上。闻舟,你……你开什么玩笑!
你看我像在开玩笑吗?我身体前倾,凑近她,压低了声音,
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告诉你,我闻舟这辈子,
最恨的就是别人抢我的东西。他抢了你,我就要废了他。你要是下不了手,就滚蛋。
她吓得猛地站起来,连连后退,看我的眼神像是看一个怪物。你疯了!你是个疯子!
她尖叫着跑了。我看着她的背影,嘴巴咧开,笑得无声。疯了?这才哪到哪。
4尚雅妮跑了之后,李文博很快就找上了门。他不是来望江楼,而是直接带了七八个家丁,
堵在了我刚买下的一处宅子门口。这宅子,不大,但巧的是,就在侍郎府的斜对面。
你就是那个送炭的?李文博用扇子指着我的鼻子,下巴抬得比天还高,长本事了啊,
敢骚扰雅妮?还敢住到本公子对面来,你什么意思?我靠在门框上,掏了掏耳朵。
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这里风水好,晒太阳方便。放屁!李文博被我的态度激怒了,
一个臭送炭的,哪来的钱买这里的宅子?说!是不是偷了雅妮的钱!我笑了。李公子,
你说话可得讲证据。你说我偷钱,证据呢?证据?本公子说的话就是证据!
他嚣张跋扈惯了,压根没把我放在眼里,来人!给我砸!把他这破宅子给我拆了!
再把他腿打断,扔去喂狗!几个家丁“嗷”地一声就冲了上来。我没动。
就在他们的拳头要落到我脸上的时候,一群穿着通源钱庄号服的护卫,
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人手一根水火棍,三下五除二就把李文博的家丁全都打翻在地。
领头的,正是钱庄的大掌柜。李文博傻眼了。你们……你们通源钱庄的人,
敢管我侍郎府的闲事?掌柜的走上前,对着我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然后才转向李文博,
皮笑肉不笑地说:李公子,这位闻舟先生,是我们钱庄最尊贵的客人。您动他,
就是跟我们整个通源钱庄过不去。李文博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通源钱庄是什么样的存在,他比谁都清楚。别说他一个侍郎公子,就是他爹吏部侍郎本人,
见了钱庄的大掌柜也得客客气气。他……他一个送炭的……怎么可能……他指着我,
话都说不利索了。送炭的怎么了?我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送炭的,
就不能有点闲钱,存你们钱庄里生利息吗?掌柜的立刻接话:没错!
闻先生是我们钱庄的超级大客户,里面的银子……他故意拖长了音,
多到李公子你想象不到。我走到李文博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五万两的。
我把银票塞进他的领口,拍了拍他的脸。李公子,听说你最近手气不好,
在永乐坊输了不少钱吧?李文博的瞳孔猛地一缩。永乐坊是京城最大的地下**,
他欠了一屁股债的事情,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这五万两,拿去还债。不够的话,
再来找我。我笑眯眯地说,就当我,提前给你和尚雅妮,随的份子钱了。
我故意把“份子钱”三个字咬得特别重。李文博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铁青着,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知道,我这是在用钱羞辱他。更让他恐惧的是,我知道他最大的秘密。
他死死地攥着那张银票,眼神里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你……你给我等着!
他放下这句狠话,带着一群哀嚎的家丁,狼狈地溜了。我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李文博,你以为这五万两是白给你的?这只是鱼饵。我要让你知道,用钱不仅可以砸人,
还可以杀人。我要用你最爱的银子,亲手把你推进地狱。5李文博尝到了甜头,
就跟闻着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再也停不下来了。不出三天,他就通过尚雅妮辗转传话,
说上次的钱不够,想再“借”十万两。我很大方,直接让钱庄给他送去了二十万两的银票。
拿到钱的李文博,彻底疯狂了。他整日整夜地泡在永乐坊里,输了就找我要,
赢了就大肆挥霍,给尚雅妮买各种名贵的珠宝首饰,带着她出入各种上流宴会。
尚雅妮被他捧在手心,过上了她梦寐以求的生活,看我的眼神也愈发轻蔑,仿佛在说:闻舟,
你就算有几个臭钱又怎样?李公子对我是真爱。而我,只是冷眼看着他们。
就像看两只掉进陷阱里,还在为了一块肉沾沾自喜的蠢货。一个月后,
掌柜的拿来一本厚厚的账册。少东家,那李文博前后一共从咱们这拿走了五十万两,
全都在永乐坊输光了。现在他还欠了外面二十万两的高利贷。很好。我点了点头,
他爹呢?吏部侍郎最近有什么动静?掌柜的嘿嘿一笑:那老狐狸为了给他儿子填窟窿,
最近正在疯狂地卖官鬻爵,还插手了今年的漕运招标,收了不少黑心钱。所有的证据,
我都派人记下来了,一笔一笔,清清楚楚。我翻着账册,
上面详细记录了吏部侍郎收受贿赂的时间、地点、人物、金额,
甚至还有几个关键证人的画押。我把账册合上,递了回去。把这些东西,匿名送去都察院,
就说是一个被他打压的正直小官举报的。明白!掌柜的领命而去。三天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