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陆昭恢复意识后的第一感受。
他试图挪动手指，却触到潮湿的苔藓，某种昆虫振翅声擦着耳畔掠过。
当勉强撑开眼皮时，映入眼帘的是交错的青铜锁链，如同巨蟒盘踞在参天古木之间。
月光从树冠缝隙漏下来，在锁链上凝成青白色的霜。
"这是...哪里？"他最后的记忆是刺眼的车灯与尖锐的刹车声。
此刻身上粗布麻衣沾满泥浆，腰间却悬着柄锈迹斑斑的铁剑。
更诡异的是垂落胸前的发丝竟似落雪般苍白——这具身体显然不属于二十八岁的程序员陆昭。
远处传来金铁相击声。
陆昭循声穿过藤蔓纠缠的密林，眼前豁然开朗。
月华如瀑倾泻在断崖之上，两道身影正在半空缠斗。
玄衣少年脚踏浮光，掌中长剑吞吐三尺青芒；素衣女子周身环绕七枚玉牌，每次挥手都有雷霆自虚空劈落。
"苏晚晴！你盗取天机阁秘典，今日必诛你于剑下！"玄衣少年剑锋陡转，九道剑气如蛟龙破空。
女子轻笑扬袖，玉牌组成星图："凌宵剑派好大的威风。
"话音未落，两人剑气撞出璀璨光轮，气浪掀得陆昭踉跄后退，后背突然撞上冰凉事物——竟是柄斜插在岩壁中的古剑。
刹那间，某种震颤顺着剑柄直透心脉。
陆昭瞳孔骤缩，眼前浮现出浩瀚星河，无数剑影在星空间明灭。
当他惊醒时，交战的两人已坠落崖边，而那柄古剑竟在他掌中嗡鸣不止。
"剑心共鸣？"素衣女子抹去唇边血迹，眼底闪过惊诧，"阁下是何方..."话未说完，远处传来破空声。
十余道剑光划破夜幕，为首老者声如洪钟："宵小之徒，还不伏诛！"陆昭只觉后颈刺痛，再睁眼时已身处闹市，方才种种恍如幻梦。
唯有掌心残留的剑痕提醒他，此间天地已非人间。
——————————————第二幕·锈骨鸣晨雾裹着叫卖声漫过青石板路时，陆昭正盯着茶碗里漂浮的枸杞发怔。
昨夜在城隍庙蜷缩半宿，此刻热茶入喉才觉出四肢百骸都在打颤。
邻桌两个挑夫正压低声音议论："听说昨夜剑鸣山又有异象，莫不是剑冢要开了？""嘘——"年长的挑夫紧张地瞥向柜台，"三年前玄铁剑现世，可是死了七个门派的长老..."陆昭摩挲着腰间铁剑的锈痕，突然听见柜台传来算盘珠子的脆响。
掌柜的是个独眼老者，此刻正用浑浊的右眼盯着他："客官这剑，卖相倒是特别。
""祖传的。
"陆昭随口应道，余光瞥见老者虎口厚茧——那绝不是打算盘磨出来的。
门外忽起喧哗。
八个黑衣佩刀的大汉鱼贯而入，领头的疤脸汉子将铜牌拍在桌上："奉天机阁令，查问昨夜子时出城者。
"掌柜的赔着笑递上账簿时，陆昭注意到他袖口闪过一抹银光。
"你。
"疤脸突然指向陆昭，"腰牌。
"陆昭后背渗出冷汗。
昨夜穿越密林时确实捡到块刻着"玄"字的木牌，此刻正在怀中发烫。
正要起身，门外突然传来清越的铃铛声。
"且慢。
"素白衣角拂过门槛，昨夜断崖上的女子竟执伞而来。
她腰间玉牌叮咚作响，疤脸汉子顿时脸色煞白："苏...苏大家？""凌宵剑派好大阵仗。
"苏晚晴指尖拂过陆昭桌沿，他惊觉怀中木牌不翼而飞，"这位公子昨夜与我论道至天明，有问题么？"待官兵退去，陆昭刚要开口，女子突然按住他手腕。
玉牌相触的瞬间，他看见对方瞳孔中闪过金纹："你体内有剑煞，活不过三日。
"不等陆昭反应，苏晚晴甩出三枚铜钱。
钱币在桌面跳动着摆成三才阵，最末那枚竟直直立起旋转："奇怪...命格似被天机遮蔽，却又带着轮回印痕..."窗外突然传来破空声。
苏晚晴拽着陆昭腾空而起时，他看见原先坐着的长凳已被剑气劈成两截。
玄衣少年踏着瓦檐追来，剑锋所指处青砖尽碎："妖女！把《沧溟录》交出来！"陆昭被拽着在屋脊间腾挪，耳边风声呼啸。
经过城楼时，苏晚晴突然将他抛向鼓楼："戌时三刻，去城南土地庙找..."话未说完便被剑气淹没。
重重摔在草垛上的陆昭刚要爬起，忽觉掌心刺痛。
昨夜剑痕不知何时化作青黑色，正顺着血脉缓缓蔓延。
他踉跄着钻进暗巷，却听见身后传来稚童的惊呼。
三个乞儿正围着昏倒的老乞丐。
最小的女孩哭着摇晃老人："爷爷说昨夜看见白虹贯月，今早就..."陆昭蹲下身时呼吸一滞。
老人裸露的脖颈处，赫然爬着与他掌心相同的青黑纹路！"大哥哥你的手..."小女孩突然瞪大眼睛。
陆昭慌忙缩手，却听巷口传来沙哑的唱词："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路走中央~" 邋遢的说书人敲着竹板晃进来，浑浊的眼睛盯着陆昭，"这位公子，可听过锈骨剑的传说？"夕阳将说书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当他用缺口的陶碗舀起雨水时，碗底映出的却不是倒影，而是翻涌的血色。
——————————————第三幕·青蚨血说书人陶碗里的雨水突然沸腾。
陆昭倒退半步，脊背抵上湿滑的砖墙。
三个乞儿不知何时昏睡在地，巷子尽头蒸腾的雾气里，隐约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三百年前，大荒剑冢现世。
"说书人用竹板敲击陶碗，血水在碗沿凝成珠串，"有个樵夫捡到半截锈剑，当夜全村七十三口尽数化作白骨——这便是锈骨剑的由来。
"青黑纹路已蔓延至陆昭肘部，刺痛中带着诡异的麻痒。
说书人突然伸手扣住他手腕，枯瘦五指竟在皮下捏出剑形凸起："剑煞噬心，公子倒是沉得住气。
"破空声骤起。
陆昭本能地拔剑横挡，锈剑与袭来的铁链相撞竟迸出火星。
雾中走出个两丈高的巨人，青铜面具下露出森白獠牙，九条铁链从脊椎处破体而出。
"天机阁的铜尸！"说书人竹板甩出三道金光，钉入巨人眉心却只溅起青烟。
铁链横扫将砖墙劈开豁口，陆昭滚地躲闪时，腰间铁剑突然发出蜂鸣。
锈迹簌簌剥落，剑身显露出暗红纹路。
陆昭挥剑斩向铁链的瞬间，剑刃竟如切腐木般没入精钢。
巨人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断裂的铁链中喷出腥臭黑血。
"好剑！"说书人眼中精光暴涨，"可惜饮了铜尸血..."话音未落，陆昭掌中剑柄突然生出骨刺，径直扎入他掌心。
剧痛中浮现出尸山血海的幻象，万千锈剑倒插在骷髅堆成的山峰上。
等陆昭清醒时，铜尸已化作满地脓血。
说书人正用竹板挑起血泊中的青铜碎片："竟是改良过的子母尸，看来天机阁炼器术又有精进...""你知道解毒之法。
"陆昭按住颤抖的右臂，青纹已攀至肩头。
说书人嘿嘿一笑，缺牙的嘴里吐出四个字："以煞养煞。
"戌时的更鼓声穿透雨幕。
城南土地庙残破的匾额下，苏晚晴的白衣浸着血渍。
她正在用玉牌布阵，见陆昭出现时眉头微蹙："你身上有尸毒？""还有这个。
"陆昭亮出掌心血洞。
苏晚晴玉指轻点他眉心，突然触电般缩手："你碰过青蚨剑？！"庙外惊雷炸响。
陆昭这才注意到，苏晚晴带来的包袱里竟有半本焦黄书册——正是《沧溟录》残卷。
女子快速翻动书页，停在某幅剑形图谱："青蚨饮血，七日成煞。
唯有寻到剑骸..."瓦片碎裂声打断话语。
玄衣少年倒悬在梁上，剑尖垂着冰凌："师姐果然在此。
"他身后浮现出六道持剑虚影，"交出秘典，留你全尸。
"苏晚晴甩出玉牌组成七星阵，拽着陆昭撞破后窗。
暴雨倾盆的密林中，她突然咳出黑血："我中了凌宵剑派的寒髓掌，需借你体内剑煞..."追兵破空声逼近。
陆昭感觉后背贴上冰凉手掌，某种炽热气流顺着脊柱窜入丹田。
苏晚晴的声音在雨中飘忽："记住，待会看见什么都别松手。
"当第一道剑光劈开雨幕时，陆昭手中的锈剑突然暴长三尺。
剑锋划过之处，雨水皆凝成冰针倒射，林中顿时响起惨叫。
他仿佛看见自己化作三头六臂的修罗，每一剑都带出鬼哭之声。
等狂暴的剑气平息，方圆十丈已无完整树木。
苏晚晴瘫坐在断木间，胸前绽开冰花状伤口："没想到...你竟能承受青蚨剑魄..."陆昭跪倒在泥泞中，发现青黑纹路退至手腕。
但掌心骨刺已与剑柄融为一体，稍一用力就有血色从剑格处渗出。
"这是剑修必经之路。
"苏晚晴扯下半幅染血的衣袖，"带我去沉剑池，否则你我都要成剑傀..."雨幕深处亮起幽幽绿火。
数十盏青铜灯浮空而来，灯芯竟是跳动的眼珠。
沙哑的吟唱随风飘至："天机难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