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却仍觉得寒意刺骨。
这座塔已经荒废多年,可每当夜深人静时,总能听到里面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乡里人都说,那是被遗弃的女婴在哭泣。
我抬头望着塔顶,那里积着一层薄雪,在月光下泛着惨白的光。
"小姐,该回去了。
"丫鬟小翠在我身后轻声提醒。
我摇摇头,伸手抚上塔身粗糙的砖石。
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仿佛能感受到那些逝去的小生命最后的温度。
我是林府的六小姐,可在我之前,还有五个姐姐。
她们刚出生就被扔进了这座塔里,连名字都没来得及取。
"小翠,你说,她们会不会恨我?"我轻声问道。
小翠没有回答,只是默默低下头。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因为我是林府唯一活下来的女儿。
在我之后,母亲终于生下了弟弟,林府的独苗。
我转身准备离开,忽然一阵寒风卷过,塔内传来"叮当"一声轻响。
我停下脚步,循声望去,只见塔底的门缝中露出一角红色的布料。
"小姐,别......"小翠想要阻拦,但我已经弯腰捡起了那样东西。
那是一块绣着莲花的红布,布料已经发黄,边角也磨损得厉害。
我摩挲着上面的针脚,突然发现布料的背面绣着几个小字:林府长女。
我的手颤抖起来。
这是大姐的襁褓布,母亲曾说,大姐出生时正值莲花盛开的季节。
我紧紧攥着这块布,仿佛能感受到大姐的温度。
"小姐,快看!"小翠突然惊呼。
我抬头望去,只见塔顶飘下一片片灰的发白的东西。
起初我以为是雪花,可那些东西落在脸上,却带着一股呛人的味道。
我伸手去接,却发觉这竟似灰烬一般的—“尘土”吗?"快走!"我拉着小翠就要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我们躲在一棵老槐树后,看见父亲带着管家匆匆走来。
他们手里提着灯笼,昏黄的光线照在父亲阴沉的脸上。
"都处理干净了吗?"父亲低声问道。
管家点点头:"老爷放心,那些东西都烧了,连灰都撒进河里了。
""嗯,记住,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清欢那丫头。
"父亲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狠厉,"她要是知道自己的身世......"我的心猛地揪紧,连呼吸都停滞了。
身世?什么身世?就在这时,一阵大风刮过,吹灭了灯笼。
黑暗中,我听见父亲咒骂了一声。
小翠吓得抓紧了我的手,我能感觉到她的手心全是冷汗。
"谁在那里?"管家突然喝道。
我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月光被乌云遮住,四周陷入一片漆黑。
我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心跳得几乎要冲出胸膛。
突然,一只冰凉的手捂住了我的嘴。
我惊恐地转头,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是弟弟林清远。
他朝我摇摇头,示意我不要出声。
我这才发现,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额头上全是冷汗。
父亲和管家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等确定他们走远后,林清远才松开手,拉着我和小翠快步离开。
回到我的院子,林清远关上门,转身看着我:"姐姐,你都听见了?"我点点头,感觉喉咙发干:"清远,你知道什么?"他沉默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是我在父亲书房找到的。
姐姐,你......你不是林家的女儿。
"我颤抖着手接过那封信,借着烛光看清了上面的字迹。
那是一封十八年前的信,上面写着:"此女乃京城柳家之女,托付于林府主母......"信纸从我手中滑落,我跌坐在椅子上,感觉天旋地转。
原来,我之所以能活下来,不是因为我幸运,而是因为我根本不是林家的女儿。
林清远握住我的手:"姐姐,不管你是谁的女儿,你永远是我的姐姐。
"我抬头看着他,突然明白了什么:"清远,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他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我偷听到父亲和管家的谈话,他们......他们想把你嫁给京城的一个老头子,换取官职。
"我冷笑一声:"难怪最近父亲对我格外和颜悦色。
""姐姐,我们得想办法。
"林清远握紧了我的手,"我不能让他们这样对你。
"我看着弟弟坚定的眼神,突然感到一阵温暖。
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家族里,至少还有一个人真心待我。
“不好了,小姐,出大事了!”张婆婆跌跌撞撞的跑向我们,泪眼婆娑“夫人,夫人没了。
小姐少爷你们快去看看夫人吧!”“母亲”,我与弟弟不约而同的呼喊出声,立即跑向主院。
翌日,灵堂内白幡低垂,香烛缭绕。
我跪在母亲的灵位前,看着那方漆黑的牌位,心中五味杂陈。
母亲生前待我极好,可我却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清欢。
"父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转过身,看见父亲站在灵堂门口,身后跟着几个陌生的男子。
他们穿着华贵的锦袍,腰间挂着玉佩,一看就是京城来的贵人。
"这位是礼部尚书王大人。
"父亲介绍道,"王大人有意纳你为妾,这是你的福分。
"我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母亲尸骨未寒,父亲竟然在灵堂上提亲?"父亲......"我颤抖着开口。
"住口!"父亲厉声打断我,"这是为父的决定,你只管听从便是。
"我攥紧了衣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灵堂内的宾客们窃窃私语,有人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有人摇头叹息。
"我不同意!"一道清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转头看去,只见林清远大步走进灵堂。
他穿着一身素白孝服,脸色却比孝服还要苍白。
"清远,你来做什么?"父亲皱眉道。
林清远走到我身边,将我护在身后:"父亲,姐姐不能嫁给王大人。
""放肆!"父亲怒喝一声,"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姐姐不是林家的女儿,父亲凭什么决定她的婚事?"林清远的声音在灵堂内回荡。
我震惊地看着弟弟,没想到他会当众说出这个秘密。
宾客们哗然,议论声更大了。
父亲脸色铁青:"逆子!你胡说什么?""我没有胡说。
"林清远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这是十八年前的信,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姐姐的身世。
"父亲一把夺过信,撕得粉碎:"混账东西!来人,把这个逆子关进宗祠反省!"几个家丁冲进来,架住林清远。
他挣扎着喊道:"姐姐,不要答应他们!我......"话未说完,他就被拖了出去。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如刀绞。
"清欢,你考虑得如何了?"王大人笑眯眯地问道。
我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不好了!宗祠走水了!"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第一个反应过来,提起裙摆就往外跑。
身后传来父亲的怒吼:"拦住她!"但我已经冲出了灵堂。
远处,宗祠的方向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清远还在里面!跑到宗祠前,我看见几个家丁正在救火。
火势太大,他们根本不敢靠近。
"清远!"我大喊一声,就要往里冲。
"小姐不可!"家丁拦住我。
我挣脱他们的手,抓起一桶水浇在身上,冲进了火海。
浓烟呛得我睁不开眼,我摸索着前进,终于在一根柱子下找到了昏迷的林清远。
他的衣袖已经被火烧着,我赶紧扑灭火焰,扶起他往外拖。
"姐姐......"他虚弱地睁开眼睛。
"别说话,我带你出去。
"我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拖着他往外走。
火舌舔舐着房梁,发出"噼啪"的声响。
一根燃烧的横梁突然断裂,朝我们砸来。
我下意识地扑在林清远身上,闭上眼睛等待剧痛的降临。
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我睁开眼,看见一个陌生的男子站在我们面前,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将横梁劈成两半。
"姑娘,快跟我走。
"他伸出手。
我扶着林清远站起来,跟着男子冲出火海。
刚跑出宗祠,身后的建筑就轰然倒塌。
"清远!"父亲的声音传来。
我转头看去,只见父亲带着一群人匆匆赶来。
他的目光落在那名陌生男子身上,脸色突然变得惨白。
“柳......柳公子?”柳公子站在宗祠前,月光为他清俊的面容镀上一层银辉。
他手中握着一卷泛黄的册子,目光如炬地看着林父。
"林大人,"柳公子的声音冷得像冰,"这册子上记载着弃婴塔这些年来的'生意',您觉得,若是呈到御前......"林父的脸色瞬间惨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你......你从哪里得来的?""这就不劳林大人费心了。
"柳公子收起册子,"现在,我要带走清欢小姐和清远少爷,您可有异议?"林父咬着牙,目光在我和林清远之间游移。
我看见他的手在袖中颤抖,却终究没有说出反对的话。
"清欢,清远,跟我走。
"柳公子转身说道。
我扶着还有些虚弱的林清远,跟着柳公子上了马车。
马车驶出林府时,我回头望了一眼,看见父亲颓然坐倒在门槛上,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马车在夜色中疾驰,林清远靠在我肩上昏睡。
柳公子坐在对面,借着车内的烛光打量着我。
"清欢小姐,"他轻声说,"你可知自己为何能活下来?"我摇摇头,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因为你是柳家的女儿。
"柳公子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这是你出生时,你父亲亲手为你戴上的。
"我接过玉佩,借着烛光看清了上面的纹路——那是一朵盛开的莲花,与我在弃婴塔找到的襁褓布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柳家......"我喃喃道。
"到了。
"柳公子突然说。
马车停在一座气派的别院前。
朱漆大门上挂着"长公主府"的匾额,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我们被带到一间雅致的厅堂。
一位身着华服的女子坐在主位上,她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眉目如画,却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清欢,"她轻声唤道,"过来让姨母看看。
"我愣住了。
柳公子在我身后轻声解释:"这位是长公主殿下,你的亲姨母。
"我机械地走上前,长公主握住我的手,眼中泛起泪光:"像,真像你母亲。
""殿下,"我颤抖着开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长公主叹了口气:"十八年前,你父亲是当朝太傅,因随当今圣上微服出巡,意外得知了弃婴塔的秘密,欲调查清楚后上奏圣上,不巧却被林家那个暴徒发现,而后……"长公主站起身,走到林清远面前:"你就是玉秀的儿子吧?"林清远后退一步,声音颤抖:"您......您认识我母亲?""当然,"长公主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