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我接到一个声音和我完全相同的电话：“别相信你移植的记忆。
”上周我刚做完记忆移植手术，据说供体是位诺贝尔奖得主。可当我查阅新闻，
发现那位学者昨天被控连环杀人。我潜入医院销毁证据，却在地下室发现上百个培养舱。
每个舱里都躺着一个沉睡的我。电话再次响起：“现在你明白了？你只是我的克隆体。
”“你继承的记忆，是我杀人的罪证。”我站在总控台前，手指悬在红色销毁键上方。
听筒里传来我的声音：“按下它，所有克隆体都会死。”“包括你自己。
”---凌晨三点十七分，尖锐的铃声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猛地划破了卧室里粘稠的黑暗。
我像一尾搁浅在沙滩上的鱼，浑身僵硬地从湿冷的噩梦中惊醒，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地擂鼓。
黑暗中，我摸索着床头柜上那个嗡嗡震动、屏幕亮得刺眼的手机。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外壳，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冰冷的方块字：“未知”。“谁？
”我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浓重的睡意和一丝被惊扰的愠怒，像砂纸摩擦着喉咙深处。
听筒里，一片死寂。只有细微的电流嘶嘶声，像某种活物在黑暗中潜行、吐信。
这寂静沉重得令人窒息，压得耳膜嗡嗡作响。就在我烦躁地想要挂断时，
一个声音毫无预兆地钻了出来。那声音，每一个音节，每一个细微的停顿和上扬的语调，
都和我自己的声音……分毫不差。“别相信你移植的记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针，
精准地刺入我的耳蜗，直抵大脑深处。我猛地坐直身体，后背瞬间被一层冷汗浸透，
黏腻地贴在冰凉的床单上。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固，然后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冲向四肢百骸，带来一阵眩晕的冰冷。
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映在我骤然收缩的瞳孔里。“你是谁？”我嘶吼出声，
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震惊而扭曲变形，在空旷的卧室里激起空洞的回响。回应我的，
只有冰冷的忙音。嘟…嘟…嘟…死寂重新笼罩下来，沉重得令人窒息。
我像个石雕般僵坐在床沿，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冰冷坚硬的触感死死抵着掌心。黑暗中，只剩下自己粗重、紊乱的呼吸声，
如同破旧的风箱在拉扯。冷汗沿着脊椎一路滑下，带来一阵阵令人战栗的寒意。
别相信……移植的记忆？上周。市中心那栋冰冷、泛着消毒水气味的维斯塔生命科技中心。
无影灯惨白的光线笼罩下来，像手术刀一样锋利。我躺在手术台上，
意识沉浮在麻醉的深海里。穿着无菌服、戴着口罩的医生和护士，只剩下模糊晃动的轮廓，
动作精准而冷漠，如同在操作一台精密的仪器。冰冷的器械偶尔碰撞，
发出清脆而遥远的金属声。“供体是匿名的，
”主刀医生隔着口罩的声音沉闷得像隔着一层水，“但绝对是顶尖的学术大脑……完美契合。
”他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狂热？麻醉气体带着甜腻的古怪气味，
像无数细小的虫子，争先恐后地钻入我的鼻腔，啃噬着我的意识。在彻底沉入黑暗前，
我似乎听到旁边一个护士压低的声音，
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犹豫和恐惧：“……确定要‘处理’到这个程度吗？
那些记忆片段……”“程序需要。”另一个冰冷的声音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没有一丝波澜，
“彻底覆盖原生认知，才能保证新记忆的‘纯净’。”纯净？覆盖？
这两个词像两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手术后的混沌意识里激起微弱的涟漪，
但很快又被新涌入的、庞大而陌生的知识洪流所淹没。手术很“成功”。至少，
医生是这么说的。我的大脑像是被强行塞进了一座巨大的图书馆，
斥着无数我从未接触过的尖端理论、复杂的公式、精妙的实验设计……量子纠缠的诡异现象，
基因编辑的伦理困境，
弦理论在十一维空间中的舞蹈……这些知识如同拥有生命般在我脑中飞速旋转、碰撞、重组，
带来一种奇异的、智力上的膨胀感，仿佛整个宇宙的奥秘都在向我敞开。但同时，
一种难以言喻的陌生感也如影随形。就像穿着别人的衣服，尺寸勉强合适，
但布料摩擦皮肤的触感，袖口残留的陌生气息，都时刻提醒着我：这不属于你。
“供体是一位真正的天才，”术后复查时，那个姓陈的主治医生推了推金丝眼镜，
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得像手术刀，试图剖开我的颅骨审视内部，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诺贝尔奖级学者。你继承了他最宝贵的研究成果和思维模式。
这是无价的馈赠，林先生。”馈赠？我努力扯动嘴角，想回以一个感谢的微笑，
却只感到面部肌肉的僵硬和内心的空洞。那些知识确实在那里，清晰无比，
但它们像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冷的玻璃。我可以“看见”，
却无法真正“触摸”到它们诞生的过程，无法感受到那位“天才”在灵光乍现时的狂喜，
在推导受阻时的焦躁。只有结果，冰冷而完美的结果。我的原生记忆，
经历、情感碎片、青涩的梦想……似乎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粗暴地推挤到了意识的最边缘角落，
变得模糊而遥远。那个声音呢？那个在凌晨三点警告我的声音？
“别相信你移植的记忆”……这七个字如同跗骨之蛆，
日夜啃噬着我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新认知。它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激起的涟漪不断扩大，最终掀起了惊涛骇浪。
维斯塔生命科技中心光滑冰冷的玻璃幕墙在下午刺目的阳光下反射着炫目的光，
晃得人睁不开眼。我站在马路对面，像一尊被遗忘的雕像，任由汹涌的人流从身边冲刷而过。
那栋建筑在我眼中，不再是提供“馈赠”的神殿，更像一头蛰伏的、沉默的钢铁巨兽，
它冰冷的呼吸似乎穿透了喧嚣的街道，直扑我的面门。手机屏幕被我攥得滚烫。
我强迫自己解锁，指尖在搜索栏上悬停了几秒，才像下了某种决心般，
颤抖着敲下那个词——“记忆移植”。页面瞬间被刷新。排在最顶端的，
不再是维斯塔那充满未来感的光鲜宣传，而是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红色的即时新闻推送标题，
字体狰狞地跳跃着，像喷溅的鲜血：**《诺奖级物理学家霍启明被控连环杀人！
疑似精神崩溃，手段极端残忍！》**霍启明？！这个名字如同一道闪电，
瞬间劈开了我意识中混沌的迷雾！那个在术后知识洪流中偶尔闪现、模糊不清的名字碎片！
那个被陈医生含糊其辞称为“匿名天才”的供体！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然后又被猛地抛向高空。血液疯狂地涌向大脑，带来一阵剧烈的眩晕和耳鸣。我踉跄了一步，
后背重重撞在身后冰冷的广告牌支架上，金属的冰冷触感透过薄薄的衬衫刺入皮肤，
却丝毫无法缓解内心的灼烧感。手指不受控制地往下滑动，屏幕上的文字和图片像淬毒的针，
一根根扎进我的眼球。“霍启明教授，国际著名凝聚态物理学家，
缘体的开创性工作曾被认为是诺奖级成果……警方于今日凌晨在其位于市郊的私人实验室中，
发现三名受害者遗体……”报道的文字冰冷而克制，却字字如刀。
“……受害者均为年轻女性，
体被发现时状态……异常……存在明显的……仪式性破坏痕迹……”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喉头涌起强烈的恶心感。手指颤抖着，几乎握不住手机，
点开了新闻下方附带的受害者照片链接。三张年轻女子的证件照弹了出来。
她们的笑容干净、明媚，带着对未来的憧憬。然而，就在我目光触及照片的刹那——轰！
一股狂暴、冰冷、带着浓重铁锈味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
毫无预兆地在我脑中轰然炸开！不是连贯的画面，
强烈感官刺激的瞬间：* **白大褂的衣角：** 沾着星星点点、已经发黑凝固的血迹，
在眼前剧烈地晃动，伴随着粗重的、混合着兴奋与某种病态满足的喘息声。
* **冰冷的金属台：** 触感坚硬、光滑、刺骨的冰凉。上面似乎躺着一个人影，
模糊不清，只有一只苍白的手无力地垂落在台子边缘，指尖微微蜷曲。
* **金属器械的反光：** 一道刺目的、冰冷的寒光在视野里划过，
伴随着一声极其轻微、令人毛骨悚然的、类似于皮革被割裂的“嗤啦”声。
* **低低的啜泣和哀求：** 声音微弱、断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
像濒死的小兽发出的呜咽，直直钻进我的耳膜深处，搅动着每一根神经。“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的呻吟从我紧咬的牙关里挤出。我猛地弯下腰，
一只手死死按住剧烈抽痛的太阳穴，另一只手撑住冰冷的广告牌支架，
指甲几乎要抠进金属漆皮里。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粘腻冰冷。
周围路人投来或诧异或漠然的目光，像无数根芒刺扎在我的皮肤上。
那些破碎的“记忆”画面，那浓烈的血腥味和冰冷的触感，是如此真实！
真实到让我几乎要呕吐出来！这些……这些就是霍启明植入我大脑里的东西？
他杀人的记忆碎片？那个“不愿透露姓名”的诺贝尔级学者，
竟然是一个手段如此残忍的连环杀手？！
那个警告电话……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声音……它说的是真的！
它警告我别相信这些移植的记忆！因为这些记忆里，藏着血淋淋的罪证！
它们不属于什么学术天才，它们属于一个疯子，一个恶魔！恐慌像藤蔓一样缠绕住我的心脏，
越收越紧，几乎要让我窒息。我继承了一个杀人狂的记忆！维斯塔生命科技中心知道吗？
那个陈医生，他一定知道！他们合伙欺骗了我！他们把一个杀人犯的记忆，像植入病毒一样，
植入了我的大脑！不行！绝对不行！这些东西必须被销毁！
必须立刻、马上从我的脑子里清除掉！这些血污和罪恶，不能留在我身上！一刻也不能留！
维斯塔生命科技中心的地下停车场。
空气里弥漫着机油、灰尘和一种地下空间特有的、带着霉味的潮湿气息。
惨白的LED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将巨大的水泥柱子投下扭曲而沉重的阴影，
如同沉默的巨人守卫着这片死寂的领域。我像一只幽灵，紧贴着冰冷粗糙的水泥墙面，
将自己尽可能缩进两根柱子之间最浓重的阴影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着肋骨，
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太阳穴突突的胀痛。那血腥味的“记忆”碎片还在脑中不时闪现，
像失控的幻灯片，每一次切换都带来一阵冰冷的战栗。远处，沉重的防火门被推开，
传来保安沉闷的脚步声和手电筒光束晃动的光斑。脚步声在空旷的停车场里回荡，越来越近。
我屏住呼吸，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光斑扫过我藏身的阴影边缘，停了一下。时间仿佛凝固了。
我的手指死死抠进墙面粗糙的颗粒里，指甲盖传来一阵钝痛。终于，脚步声再次响起，
渐渐远去，消失在另一端的黑暗里。我像虚脱一样，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
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不敢再耽搁，我迅速闪出阴影，
凭借着手术前最后一次来复查时无意中瞥见的内部结构图模糊记忆，
以及此刻脑中属于霍启明的、那些关于精密建筑结构和通道的记忆碎片，
朝着一个隐蔽的、标着“设备维护通道 - 非请勿入”的灰色金属小门摸去。
霍启明关于“门禁系统逻辑漏洞”的记忆碎片适时涌现。我蹲在门边，
手指在冰冷的金属门禁键盘上飞快地跳动，
输入一串冗长而复杂的、由数字和符号组成的临时应急指令序列——这序列本身，
也像是霍启明记忆的一部分。“嘀”一声轻响，绿灯亮起。
门锁弹开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门后是一条狭窄陡峭的、仅容一人通过的金属楼梯，
盘旋着向下延伸，没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着消毒水、福尔马林和某种难以形容的、如同陈旧电子设备散热的金属腥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冰冷地灌入我的鼻腔。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微弱的光束刺破黑暗，
照亮脚下锈迹斑斑的金属台阶。每一步踏上去，都发出空洞而沉闷的回响，
在狭窄的通道里反复震荡，敲打着我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我扶着冰冷的金属扶手，
小心翼翼地向下，向下……仿佛正走向地狱的入口。楼梯的尽头，
是一扇厚重的、没有任何标识的铅灰色合金门。门边有一个不起眼的黑色感应区。没有键盘，
没有门把。我站在这扇沉默的巨门前，心脏沉到了谷底。怎么办？强行破坏？
那无异于自投罗网。就在绝望开始蔓延的瞬间，脑中属于霍启明的记忆碎片再次翻涌。
一个极其复杂的、如同动态密码般的生物电磁波频谱图案清晰地浮现出来。
这似乎是霍启明独有的、用于开启某些最高权限区域的生物密钥！我深吸一口气，
努力集中精神，想象着将那个复杂的频谱图案投射出去。同时，试探性地抬起右手，
掌心缓缓贴近那个冰冷的黑色感应区。嗡——感应区内部发出一阵极其微弱的震动和低鸣。
几秒钟后，伴随着沉重的机械运转声和泄压阀放气的“嘶嘶”声，
厚重的合金门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一股冰冷彻骨、带着强烈消毒水气味的气流汹涌而出，
吹拂在我的脸上。门内，是绝对的黑暗。我举着手机，微弱的光束像一柄颤抖的剑，
刺入这片未知的黑暗深渊。光束扫过之处，首先映照出的，
是地面光洁得能倒映出人影的黑色合成材料地板，
以及天花板上纵横交错的粗大银色管道和线路。光束继续向前移动。然后，它凝固了。
我的呼吸，也在这一刻彻底停滞。光柱所及之处，首先映照出的，
是巨大的、圆柱形的透明舱体。舱壁厚重，泛着无机质的冰冷光泽。
舱内注满了某种淡蓝色的、微微发光的半透明液体，如同凝固的极地海水。
在那诡异的蓝色光晕中，悬浮着一个赤裸的人体。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体！
黑色的短发，紧闭的双眼，略显苍白的皮肤，
甚至下颌那道小时候爬树留下的、细微到几乎看不清的旧疤……都分毫不差！
“呃……”一声短促而破碎的抽气声从我喉咙里挤出来，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扼住了脖子。
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被彻底冻结。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嗡嗡的轰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