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个小侄子顾星辞，确实有点呆。自从我给他补课后，他更呆了，上课盯着窗外流云，
考试直接交上白卷。婆婆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们顾家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把好好的孙子都教傻了！顾星辞默默走到我身前，
一双无神的眼睛盯着婆婆，她脚下的那块大理石地砖，应声裂开一道蛛网。
1我嫁给顾延三年，婆婆没给过我一天好脸色。她嫌我出身普通，嫌我不会来事，
甚至嫌我走路的姿势不够端庄。顾延夹在中间，总是那句我妈就那样，你多担待。
我担待了三年，直到她把主意打到了我那刚上小学的小侄子，顾星辞身上。
顾星辞是顾延大哥的孩子，大哥大嫂常年在国外，孩子就养在老宅。
婆婆不知从哪听说我大学辅修过古典文学，便下了死命令，让我每天去老宅给顾星辞开蒙
。我们顾家的子孙，不能输在起跑线上。你闲着也是闲着，正好发挥点余热。她说话时，
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我没得选。第一天去老宅，顾星辞正坐在地毯上拼乐高，很安静。
我从布包里，拿出几本线装的古籍。那是我外婆的遗物，纸页泛黄，
上面的字是古朴的手抄小楷。星辞，今天我们不学课本上的东西，婶婶给你读点有意思的。
我挑了一篇最短的《南华经》残篇，用最柔和的声音念给他听。他起初还在摆弄玩具，
渐渐地，动作慢了下来，最后完全停住。他转过头，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那双眼，专注又迷茫，我看不懂。一连几天，都是如此。我念，他听。变故发生在一周后。
学校老师一个电话打到老宅，语气焦急。顾星辞家长吗？孩子最近在学校状态很不对劲，
上课走神，问什么都不知道，今天考试竟然交了白卷！电话是婆婆接的。我赶到老宅时，
她正拿着那张零分试卷，捏得指节发白。苏晚！你到底对我孙子做了什么！
2婆婆的咆哮声震得我耳膜发疼。顾星辞就站在她面前，低着头，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
妈，您别急，星辞可能就是最近没休息好。我试图安抚。没休息好？
我看是被你这个扫把星克的！她一把将试卷摔在我脸上，纸张的棱角划过脸颊，
火辣辣地疼。我让你给他补课，你看看你补的什么！人都给你补傻了！我……
你什么你！从今天起，你不准再踏进老宅半步！更不准再接触我孙子！她说着，
就要伸手来推我。顾星辞忽然动了。他抬起头，原本清澈的眼睛里一片混沌，
直勾勾地看着婆婆。婆婆伸向我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她脚下的那块大理石地砖，
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一道细长的裂缝从她脚边蔓延开来。所有人都愣住了。
婆婆低头看了一眼地砖，又抬头看看天花板，脸色煞白。老宅……该不会是要塌了吧？
她嘟囔了一句，忘了再对我发难，急匆匆地喊管家去检查房子。我看着站在原地，
一动不动的顾星辞，心里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刚才那一下，太巧了。当晚，顾延回到家，
脸色很难看。妈都跟我说了，小晚，你到底给星辞看了什么书？
我把那几本线装书递给他。他翻了两页，眉头紧锁：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字都认不全。
难怪孩子学懵了。他把书丢在茶几上，带着责备。以后别搞这些了，星辞的事，
有他奶奶管着。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累。顾延，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不是书的问题？
不是书的问题，难道是你的问题？他脱口而出。我的心，沉了下去。
3我被禁止再去老宅。日子好像恢复了平静，但顾星辞的情况越来越糟。
他开始在课堂上流口水，对着墙壁发呆，有时一连几个小时不说一句话。
婆婆带他看遍了名医，中西结合，能做的检查都做了。结果都是一样：孩子身体健康，
智力发育正常。医生给出的结论是，可能是心理因素。婆婆不信这个邪。
她认定是我在背后搞鬼，是我给顾星辞下了咒。顾家的亲戚圈子里，
开始流传我是个不祥之人。说我嫁进顾家后，顾家的生意就走了下坡路，
现在又把魔爪伸向了顾家唯一的孙子。这些话，像刀子，割裂着我和顾延的婚姻。
顾延开始频繁晚归，有时甚至夜不归宿。我们之间，只剩下冰冷的沉默。一天，
我正在阳台浇花，婆婆的电话打了过来，声音刻毒。苏晚，你现在马上去医院。医院？
谁出事了？我心里一紧。星辞从楼梯上滚下来了，现在在抢救。我脑子嗡的一声，
手机差点掉在地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倒要问问你这个毒妇！
是不是你做的手脚！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们顾家断子绝孙！她的声音尖利刺耳。
我来不及辩解，抓起车钥匙就往医院冲。赶到急诊室外，走廊里站满了顾家的亲戚。
他们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婆婆一见到我，就疯了一样冲过来。
你还敢来！你这个杀人凶手！她扬起手，一巴掌狠狠扇在我脸上。啪！一声脆响，
我的头被狠狠甩向一边，右耳里嗡的一声炸开，世界瞬间坍塌。血腥味在嘴里弥漫，
我扶着墙，视线模糊，泪水混着血涌入嘴角。透过泪光，顾延的身影那么清晰，
却又那么遥远，他只是垂下眼，唇动了动，连一个字，一个动作都没有。那一刻，
我感觉自己所有的血肉、骨头，连同那三年委曲求全的爱情，都寸寸崩裂，化为尘埃。
4急诊室的灯灭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神色疲惫。孩子没事，只是些皮外伤。万幸，
他摔下去的时候，好像被什么东西托了一下，缓冲了力道，不然从那么高的楼梯上滚下来，
后果不堪设想。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婆婆立刻抓住医生，指着我：医生你看看她，
就是她！她肯定对我孙子做了什么！你们医院能不能检查出来，她是不是会什么妖术！
医生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婆婆，摇了摇头，走了。亲戚们也觉得婆婆的话有些离谱，
纷纷劝她。婆婆却不依不饶，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哭喊着是我害了她孙子。一场荒唐的闹剧。
我站在人群外，脸上顶着清晰的五指印，像个局外人。顾延终于走了过来。他拉住我的手腕，
力道很重。小晚，我们先回家。他的声音里没有感情。回到家，他把我推到沙发上。
今天的事，你必须给我妈一个交代。交代？我需要给什么交代？我看着他，
觉得无比陌生。难道不是吗？星辞为什么会无缘无故从楼梯上摔下去？医生也说了，
事情很蹊跷！自从你给他补课，他就变得不正常，现在还出了这种事！他的话，
像钝刀子割肉。顾延，在你心里，我也是个会妖术的毒妇，是吗？他避开我的眼神。
我只是就事论事。好，就事论事。我站起身，从书房里拿出那几本古籍，
拍在茶几上，你觉得是它们的问题，对不对？那你现在就烧了它们。他看着那些书，
又看看我，眼里闪过犹豫。我冷笑一声。不敢？怕烧了它们，你顾家的孙子就真的傻了，
再也救不回来了？苏晚你别无理取闹！我无理取闹？我一步步逼近他，顾延，
结婚三年，你妈怎么对我，你看在眼里。现在，她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到我身上，
你不仅不帮我，还跟着她一起质问我。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你配当一个丈夫吗？
他被我问得节节败退，脸色涨红。我……我妈她也是担心星辞。担心？
担心就可以随意污蔑我，当众打我耳光？而你，我的丈夫，就站在旁边冷眼旁观？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压抑了三年的委屈和愤怒。他被我吼得愣住了。就在这时，
他的手机响了。是老宅管家打来的。少爷，不好了，老宅……老宅出事了！
5我和顾延赶到老宅时，门口已经围满了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老宅二楼，
顾星辞的房间，窗户玻璃全碎了，墙壁被熏得漆黑，滚滚浓烟从里面冒出来。
消防车呼啸而至。婆婆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完了……全完了……
顾星辞被一个消防员抱着，从浓烟里冲了出来。他小脸被熏得黑一块白一块，
但人看起来没事，眼神依旧空洞。火很快被扑灭了。起火原因初步断定是线路老化。
但所有人都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为什么偏偏是顾星辞的房间着火？为什么火势那么猛，
却只烧了他的房间？婆婆一看到我，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又想扑上来。都是你！
你这个灾星！你是不是在我们家放了火！顾延这次拦住了她。妈！够了！
消防员都说了是线路老化！我不管！就是她！她想烧死我孙子！婆婆的胡搅蛮缠，
连周围的邻居都看不下去了。我没有理会她，径直走到顾星辞面前，蹲下身，
轻轻擦去他脸上的灰迹。星辞，别怕，婶婶在。他空洞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抹光。
他伸出小手，抓住了我的衣角。就是这个小小的动作，让我的心瞬间软了下来。
不管别人怎么对我，只要这个孩子还需要我，我就不能倒下。当晚，
顾延第一次没有站在他母亲那边。他跟我道了歉。小晚，对不起，白天我不该……
你不用说对不起。我打断他，你只需要告诉我，你信不信我。他沉默了很久。最后，
他点了点头。我信。虽然只有一个字，但对我来说，足够了。我把那几本古籍带到大学，
请教了一位研究古文字学的教授。教授看到书，眼睛都亮了。他说这不是普通的古籍，
而是一种罕见的符文记录，上面的文字，更接近于一种能量符号。小苏，你这几本书，
是无价之宝啊！它们记录的，可能是一种失传已久的，与精神力量有关的传承。精神力量。
我脑海中闪过顾星辞空洞的眼神，裂开的地砖，坠楼的奇迹，蹊跷的大火。一个大胆的念头，
在我心中成形。6我需要验证我的猜想。我需要再次接触到顾星辞。我求助于顾延，
把教授的话和我的猜测都告诉了他。他听完，半天没有说话，
脸上满是震惊和无法掩饰的恐惧。小晚，这……这也太离奇了。离奇，
但却是唯一的解释。我看着他，顾延，星辞不是病了，也不是傻了，
他可能是在觉醒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力量。而我念的那些东西，就是催化剂。
现在他处于一个非常危险的失控阶段，我必须帮他。怎么帮？让我再见他一次。
顾延最终还是被我说服了。他找了个借口，说要带顾星辞去游乐园，
把孩子从老宅里接了出来。我们约在了一个僻静的公园。顾星辞见到我，
依旧是那副呆呆的样子。我深吸一口气，摒除杂念，像第一次那样，
开始轻声念诵那些古老的符文。顾延紧张地站在一旁，手心全是汗。公园里很安静，
只有我的声音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念了大概十几分钟，顾星辞开始有了反应。
他原本无神的双眼，瞳孔骤然收缩，黑得像两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他周围的空气，
似乎都开始扭曲。不远处长椅上一个游客随手放着的矿泉水瓶，瓶盖突然砰的一声弹开，
水花四溅。游客吓了一跳，骂骂咧咧地走了。顾延惊得张大了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心里却是一喜。我的猜想，是对的。我停了下来，伸手想去摸摸顾星辞的头。
我的手刚伸到一半，一股无形的巨力将我猛地推开。我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
撞在顾延怀里才站稳。顾星辞的身体，正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脚边的草地，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枯黄。他体内的力量，正在暴走。7星辞！我顾不上疼痛，
急忙再次开口，用比刚才更快的速度念诵另一段符文。那是教授特地为我圈出来的一段，
他说这段符文的作用，似乎是安抚和收拢。随着我的念诵，
顾星辞颤抖的幅度渐渐变小。他周围扭曲的空气恢复了正常，脚下枯黄的草地，
也奇迹般地重新泛起绿意。最后，他眼中的黑色漩涡慢慢散去，恢复了平日的混沌。
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一软，倒了下去。顾延眼疾手快地抱住了他。
孩子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顾延抱着侄子，再看向我时，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混杂着敬畏、恐惧和难以置信。小晚，他……我们……他语无伦次。我们回家再说。
回到家，我将我的全部发现和盘托出。我怀疑，这种能力，是你们顾家血脉里隐藏的。
而我外婆留下的这些书，恰好是开启它的钥匙。我可能……是那个能按下开关的人。
我们顾家？顾延脸色发白，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或许是失传了，
或许是某一代出了什么事，被刻意隐瞒了。我看着他，你想想，顾家祖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