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字的规则意识回归的瞬间,是刺骨的冰冷。不是空调的冷,而是像冬夜里把手贴在墓碑上,
那种能穿透皮肤、直抵骨髓的阴寒。我猛地睁开眼,
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头顶是高到令人晕眩的圆形穹顶,
巨大的彩绘玻璃在穹顶正中,像一只诡异的眼睛。惨白的月光透过它,
将天使与恶魔纠缠的扭曲光影投射在地上,刚好笼罩住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
像是陈旧木料、灰尘和福尔马林混合在一起,甜腻中带着腐朽,闻得人阵阵作呕。
我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公司办公室。连续加班48小时后,我趴在堆积如山的文档上,
和甲方那个永远说着“再改一版”的代表进行着第N轮电话拉锯战。
之后……之后发生了什么?我挣扎着坐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
发现身上还是那套皱巴巴的通勤装。我不是唯一一个。在我身边不远处,
还零散地躺着三个人,两男一女,都像刚从日常生活中被硬生生抓来一样,
脸上写满了茫然与不安。最先站起来的是那个穿着职业套裙、画着精致妆容的女人。
她看起来约莫三十岁,浑身散发着一种上位者的精明与傲慢。她环顾四周,眉头紧锁,
显然对眼下的处境极为不满。“这是哪里?谁的恶作剧?”她的声音清脆而尖利,
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质问。她旁边,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穿着格子衫的年轻男人扶着墙壁颤巍巍地站起来,
他看起来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脸色苍白,眼神里满是怯懦。最后一个,
是一个身材高大、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人。他约莫三十五六岁,面容冷峻,
眼神像鹰一样锐利。从醒来到现在,他一言不发,只是冷静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是唯一一个没有流露出丝毫慌乱的人。就在这时,一个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电子合成音,
毫无征兆地从大厅四面八方的扩音器中响起。“欢迎各位,来到永夜博物馆。
”那声音像是直接在我们的脑颅里响起,吓得套裙女人尖叫一声,连我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们是今晚被选中的幸运参观者。参观时间为午夜12点至凌晨4点。
请务必在4点前离开,否则,您将成为我们最珍贵的永久藏品。”话音刚落,
“咔哒”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我们身后那扇唯一的、高达十米的雕花木门,
在金属齿轮的摩擦声中轰然关闭并自动上锁。那声音,像是死神敲响了丧钟,
彻底斩断了我们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开门!放我出去!”套裙女人终于崩溃了,
她冲到门边,用尽全身力气拉拽那沉重的黄铜把手,
指甲在厚重的木门上划出刺耳的“嘎吱”声。“你们这是非法拘禁!我警告你们,
我先生是……”她的威胁,淹没在死寂的沉默里。无人回应。“别白费力气了。
”一直沉默的高大男人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看看你们的口袋。
”他的话有种不容置疑的威信。我下意识地往我的外套口袋里一摸,果然,
指尖触碰到了一个硬硬的、卡片状的物体。我把它掏出来,是一张质地古怪的卡片,
触感像干燥的羊皮纸,边缘带着不规则的毛边。卡片上,
是用一种仿佛还未干涸的、鲜血般猩红的字体印刷的标题——《参观指南》。
另外两人也相继在自己身上找到了同样的卡片。我们三人不约而同地凑到一起,
借着穹顶投下的惨白月光,看清了上面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内容:欢迎来到永夜博物馆,
为保证您的安全,
请务必遵守以下规则:1. 一楼:雕塑厅请勿长时间凝视任何雕塑的眼睛。
如果雕塑对您微笑,请立刻面带微笑地夸赞它:“你的笑容很美。
”2. 二楼:油画厅绝对不要触碰墙上那幅《流泪的妇人》。如果听到画中传来哭声,
请捂住耳朵,大步离开。3. 三楼:民俗厅您可以与“提线木偶”展区的木偶互动,
但请记住,它们只会模仿您的动作。如果看到任何一个木偶做出您没有做的动作,
请立刻用前台的剪刀剪断它的提线。4.安保博物馆内只有一位穿蓝色制服的保安,
他是唯一可以信任并向其求助的对象。如果您看到穿红色制服的工作人员,请立刻逃跑,
不要有任何犹豫。5.出口真正的出口在四楼的“星空馆”。“这……这是什么意思?
”戴眼镜的男人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他指着卡片,手指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什么叫……成为永久藏品?”“规则怪谈。”高大男人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那锐利的眼神扫过我们每一个人。“我们很可能进入了一个不该进来的地方。想活命,
就必须严格遵守上面写的每一条规则。每一个字。”他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冰冷的湖面,
在我们心中激起名为恐惧的涟漪。就在这时,异变陡生。在我们正前方,
通往一楼展厅的入口处,一尊半蹲着的古希腊运动员雕塑,那张用冰冷石头雕琢而成的面孔,
在我们所有人的注视下,嘴角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向上勾起。
它那僵硬的肌肉线条被强行拉扯,露出了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堪称恐怖的微笑。
几乎是同一瞬间,我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四肢百骸如坠冰窟。第一条规则,
就这么毫无预兆地,以最直观、最惊悚的方式,应验了。第一个牺牲品“啊——!
”最先崩溃的,是那个穿着职业套裙、一直表现得盛气凌人的女人。此刻,
她所有的骄傲和精明都被恐惧击得粉碎,只剩下最原始的尖叫。
她惊恐地指着那尊微笑的雕塑,连连后退,显然已经把规则卡上的警告忘得一干二净。
“笑……它笑了……它对我笑了……”“快!夸它!”高大男人最先反应过来,他低吼一声。
同时自己第一个对着雕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僵硬笑容,大声喊道:“你的笑容……很美!
”他的吼声惊醒了我。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我立刻有样学样,
努力让自己的脸部肌肉挤出一个微笑,跟着哆哆嗦嗦地附和:“是……是的,你的笑容很美。
”戴眼镜的男人也反应过来,面无人色地跟着我们照做。但是,已经晚了。
套裙女人的尖叫声戛然而止。我们惊恐地看到,那尊雕塑的手臂,那本应是坚硬石料的手臂,
竟然像一团被拉长的橡皮泥,以一种违反物理定律的方式瞬间伸长,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
女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到极致的悲鸣,整个人就被那只石手以一种无法抗拒的巨力,
拖进了雕塑厅深邃的阴影里。紧接着,
黑暗中传来了令人牙酸的、骨骼被碾碎和重塑的可怕声响。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重锤,
狠狠地敲击着我们脆弱的神经。几秒钟后,一切归于平静。在我们原来站立的地方不远处,
雕塑厅的入口旁,多了一尊全新的雕塑。一个穿着职业套裙的女人,
保持着双手前伸、拼命挣扎的姿势,她脸上的妆容已经花掉,
表情永远凝固在了那一瞬间的、极致的恐惧之中。她!变成了永久藏品。
戴眼镜的男人再也忍不住了,他扶着一根罗马柱,当场就吐了出来。我的胃里也翻江倒海,
喉咙里阵阵发苦,但我强迫自己转过头,死死地盯着手里那张规则卡。这些血红色的字,
就是我们的卖命合同,错一个字,就是万劫不复。“她违反了规则。
”高大男人冷冷地做出了总结,他的声音里没有丝毫同情,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
在这种环境下,他的镇定显得尤为可贵,也让人感到一丝不安。“我们必须合作,
严格遵守每一条。我叫陈浩,你们呢?”“王……王瑞……”眼镜男扶着墙,虚弱地回答。
“林俏。”我报上自己的名字,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我意识到,在这个鬼地方,
恐惧是催命符,只有冷静才能求得一线生机。
陈浩顺理成章地成了我们这个三人临时小队的领袖。他那不容置疑的态度和果决的判断力,
是我们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东西。“走,去二楼。”陈浩下令。“我们没有时间浪费。
”我们三人小心翼翼地绕过那尊新增的藏品,走进了雕塑厅。大厅里陈列着上百座雕塑,
有古希腊的神明,有中世纪的骑士,还有文艺复兴时期的名人。它们静静地矗立在黑暗中,
每一尊都像是在用无声的眼睛窥伺着我们。我们三人低着头,只敢用眼角的余光看路,
生怕和任何一尊雕塑产生眼神交流。那是一段无比漫长的路。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四周的空气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万幸,再没有雕塑对我们微笑。我们平安无事地穿过一楼,
来到了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楼梯是黑色的铁艺,踩上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在死寂的博物馆里,这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二楼的展厅,是油画厅。和一楼的宽阔不同,
这里是一条条狭长的回廊,两侧墙壁上挂满了风格迥异的油画。月光从高窗透进来,
斑驳地照在画框上,让画中人物的脸在光影中变幻不定,有的在微笑,有的在哭泣,
有的则用空洞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我们,仿佛随时会从画框里走出来。我们走得更加小心了。
就在这时,一阵若有若无的、被极力压抑的啜泣声,从回廊的尽头幽幽地传来。
那哭声充满了无尽的悲伤与绝望,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入我们紧绷的神经。
我们三人同时停下脚步,循声望去。在回廊的尽头,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
画框是腐朽的黑色,几乎要和黑暗融为一体。画上是一个面容哀戚的贵族妇人,
她穿着繁复的宫廷长裙,眼角挂着两行仿佛永远不会干涸的泪珠。在月光下,
那泪珠甚至反射着微弱的光,显得无比真实。《流泪的妇人》。规则第二条,应验了。
哭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仿佛那妇人就在我们耳边哭泣。“捂住耳朵!快走!
”陈浩再次发出指令,他第一个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低着头,大步向前。
我和王瑞也立刻照做。我用尽力气按住耳朵,试图隔绝那魔音般的哭声,
低着头紧跟在陈浩身后。就在我快步经过那幅画时,我眼角的余光,无意中瞥见了一丝异样。
走在最前面的陈浩,他的嘴唇似乎在无声地翕动着。那口型很轻微,但我看得清楚。
他不像是在默念快走或者别的什么,反而像是在……用口型无声地安慰着什么人。这个发现,
像一道闪电划过我的脑海。我的心,猛地沉了一下。
红色还是蓝色一个微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细节,却像一根最细的毒刺,
悄无声息地扎进了我的心里。我不敢声张,甚至不敢多看一眼,
只能将这个可怕的发现死死地压在心底。在这个生死未卜的环境里,
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致命,无论是来自鬼怪,还是……来自同伴。我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和王瑞一起,紧紧跟着陈浩穿过了那条令人不安的回廊。
那哭声一直持续到我们踏上通往三楼的楼梯,才渐渐消失。“呼……好险。
”王瑞松开捂住耳朵的手,长出了一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不能放松警惕。
”陈浩回头看了我们一眼,表情依旧凝重。“越往上,只会越危险。”我点了点头,
没有说话。我看着陈浩,他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后怕与凝重,看不出任何一丝破绽。
可他那个无声的口型,却像梦魇一样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就在我们即将走完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平台时,拐角处,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鲜红色的工作制服,就像我们在游乐园或超市见到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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