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仙子云芷被同门暗算,仙魂碎裂坠入凡尘。她成了山外村有名的痴儿,
整日蹲在溪边和小鱼说话。猎户凌墨用三十斤野蜂蜜换回这个满身淤青的姑娘。
他替她梳洗时,她突然抓住他手腕:“你身上有星星的味道。”云芷在竹林产女那夜,
前世记忆轰然苏醒。看着为她接生的丈夫,她泪流满面:“北斗星君,这一世换我护你。
”女儿周岁时抓了把野花种子,掌心瞬间绽出七彩花海。
当修真界大能踏碎山门抢夺天生灵体的孩子,云芷挥袖召来万丈荆棘,
整座山脉的飞禽走兽在她身后列阵。“伤我夫君与女儿者,”她眼中泛起瑶池寒冰般的杀意,
“神魂俱灭!”---山风裹着初春料峭的寒意,狠狠刮过云溪村坑洼的土路,
卷起枯叶和尘土。村尾那间最破败的茅草屋前,几个半大孩子嬉笑着,捡起地上的碎石土块,
用力朝缩在墙角的身影砸去。“傻子!疯婆子!滚出我们村子!”“快看她又在和虫子说话!
吓死人!”土块砸在蜷缩的身体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那身影穿着辨不出颜色的破旧单衣,头发枯黄纠结,沾满了草屑和泥土。
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紧紧抱着膝盖,头深深埋在臂弯里,像一只被世界遗弃的雏鸟,
瑟瑟发抖。她叫云芷。没人知道她从哪里来,仿佛一阵风吹过,
她就蜷缩在了这村尾的破屋檐下。她不会说话,或者说,她说的话没人听得懂。
她总是蹲在村外那条清澈见底的小溪边,对着水中游弋的银色小鱼,
发出谁也听不懂的、细碎而急促的低语。她的眼神时而空洞迷茫,
像蒙着终年不散的大雾;时而又会奇异地亮起,盯着路旁摇曳的野花,盯着掠过树梢的飞鸟,
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村民们只当她是痴傻疯癫,是晦气的象征,
是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资。孩子们则把她当成了最好欺负的活靶子。“喂!疯婆子,
你的小鱼朋友今天跟你说什么了?”一个稍大的男孩恶意地笑着,又捡起一块稍大的石头,
作势要砸。云芷猛地抬起头。额角一道新鲜的擦伤渗着血丝,混着污浊的泥水蜿蜒而下。
然而那双眼睛,在蓬乱发丝下望过来的一瞬间,却让那男孩动作一僵——那里面没有愤怒,
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纯粹的空茫,空茫深处,
又似乎沉淀着某种无法言喻的、来自遥远之地的悲伤。她沾满泥污的手指,
无意识地捻着身边一株几乎被踩扁的野草根茎。那枯黄的草茎在她指下,竟微微颤动了一下,
仿佛被注入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生气。男孩莫名地感到一丝心悸,手里的石头终究没敢砸出去,
悻悻地骂了一句“疯子”,带着其他孩子跑开了。破屋前恢复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只余下山风呜咽。云芷重新把脸埋进臂弯,身体蜷得更紧,
细微的、受伤幼兽般的呜咽从她喉咙里断断续续地逸出,很快又被风吹散。
……几十里山路之外,层峦叠嶂的深处,是另一番景象。这里远离人烟,
只有亘古的绿意和蓬勃的野性生机。此地名为苍梧岭。一处向阳的山坡上,
几间用粗大圆木和山石垒成的屋子稳稳扎根,屋前一小片菜畦,绿意初萌。屋旁的空地上,
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几十个古朴的蜂箱,金黄色的蜜蜂忙碌地进进出出,
翅膀震动汇成一片低沉而充满生命力的嗡鸣,像一首亘古的山林之歌。
木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出来。凌墨,苍梧岭唯一的猎户。
他肩上随意搭着一张半旧的兽皮,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紧实的手臂。不同于寻常猎户的粗蛮,
他的面容轮廓分明,眉骨挺直,一双眼睛沉静如深潭,映着山林的苍翠,只是仔细看去,
那沉静之下,似乎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不属于这莽莽山林的落寞。他身形挺拔,
动作间带着一种山野特有的利落与力量感。他走到蜂箱边,动作娴熟而轻柔地掀开箱盖查看。
蜜蜂似乎熟悉他的气息,并不惊慌蛰刺。检查完蜂群,他拿起靠在墙角的猎叉和背篓,
准备进山。目光掠过屋角堆放的几个封得严严实实的陶罐,里面是去年酿下的上好野山蜜,
色泽金黄,透着山花的清甜。凌墨脚步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那双沉静的眸子深处,
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随即又被更深的山雾掩去。
他独自生活在这片山林太久了。久到几乎忘记了人声,也忘记了怎么说话。
只有山风、鸟兽和忙碌的蜂群是他沉默的伙伴。前尘往事,如同被落叶深埋的足迹,
早已模糊不清。可偶尔,当他独坐山巅,望着脚下翻涌的云海,
或是深夜被某种莫名的悸动惊醒时,胸腔里某个角落,会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空洞与钝痛,
仿佛遗落了极其重要的东西,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它的模样。他甩甩头,
似乎要将这不合时宜的思绪甩开,大步流星地踏入了莽莽林海。……几天后,
云溪村那个破败的角落。云芷依旧蜷缩在熟悉的阴影里。一个穿着体面、眼神精明的老妇,
正唾沫横飞地向旁边几个看热闹的村民数落着:“…你们说说,这赔钱货!
白吃白喝我们老王家多久了?就这破屋,给她住着都是糟蹋!整天疯疯癫癫,招灾惹祸!
谁家敢要?也就是我老婆子心善,没把她扔山沟里喂狼…”她正是这破屋的所谓“主人”,
王婆。此刻,她那双刻薄的眼睛正上下打量着缩成一团的云芷,
像是在估量一件亟待脱手的破烂货。云芷身上那件勉强蔽体的单衣下,
隐隐透出一些陈旧的青紫色瘀痕。“王婆,你这‘心善’货,打算卖几个钱啊?
”一个村民叼着旱烟,戏谑地问。王婆三角眼一翻,伸出两根枯瘦的手指:“二十斤粮!不,
三十斤!少一个子儿都不行!这可是个能喘气儿的大活人!
”人群里响起一阵哄笑和低低的议论。买卖人口在这穷乡僻壤并非新鲜事,
但一个公认的疯傻痴儿,还带着一身伤,三十斤粮?简直是天方夜谭。就在这时,
一个高大沉默的身影分开人群,走到了王婆面前。阳光被他宽阔的肩膀挡住,投下一片阴影,
恰好将角落里蜷缩的云芷笼罩其中。喧闹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认出了这个山外来客——苍梧岭的猎户凌墨。他身上还带着山林的气息,风尘仆仆,
背着一个沉甸甸的藤筐。凌墨的目光掠过王婆,直接落在阴影里的云芷身上。
那双沉静的深潭里,清晰地映出女孩枯草般的乱发,额角的血痕,单薄衣服下瘦削的肩胛骨,
还有那双因他的靠近而微微抬起、盛满了茫然和无措的眼睛。那眼神像一根极细的针,
猝不及防地刺中了凌墨心脏深处某个早已麻木的角落。
一种陌生的、近乎尖锐的刺痛感蔓延开来。他移开目光,看向一脸算计的王婆,声音低沉,
带着久未开口的沙哑,却异常清晰:“怎么换?”王婆先是一愣,
随即眼中爆发出贪婪的光:“哎哟,是凌猎户啊!你看我这侄女,虽说脑子…咳,不太灵光,
可身子骨结实,手脚也勤快!洗衣做饭、生养孩子都没问题!三十斤…不,四十斤精米!
或者…五张好皮子也行!”她坐地起价。凌墨没有说话。他解开背上的藤筐,
一股浓郁醇厚、带着百花清冽甜香的蜂蜜气息瞬间弥漫开来。筐里是几个粗陶罐子,
封口处渗出诱人的金黄光泽。他提起两罐沉甸甸的蜂蜜,放在王婆脚边。“三十斤野山蜜。
换她。”凌墨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像山石落地。人群一片哗然!
三十斤上好的野山蜜!这可比四十斤米值钱多了!王婆眼睛都直了,生怕凌墨反悔,
忙不迭地点头:“换!换!凌猎户真是爽快人!这丫头是你的了!”她一把抱起蜜罐,
喜滋滋地挤出人群,仿佛卸掉了一个天大的包袱。凌墨不再看任何人。
他走到蜷缩的云芷面前,高大的身影几乎完全挡住了她。他蹲下身,尽量放低身体,
视线与她齐平。山风吹拂着他额前微乱的碎发,露出那双此刻异常专注的眼眸。
云芷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眼中是纯粹的、小动物般的惊恐。凌墨没有立刻碰她。
他解下肩上搭着的、洗得发白的旧兽皮,动作极轻地披在云芷单薄得令人心颤的肩膀上。
兽皮带着他身体的余温和山林阳光的气息,瞬间隔绝了冰冷的山风。“冷?”他问,
声音放得很低,尝试着放缓了语调,像在安抚受惊的幼兽。云芷身体一僵,
裹紧了温暖的兽皮,沾着泥污的小脸埋在皮毛里,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
怯生生地看着他。那眼神里,恐惧依旧,却似乎多了一丝微弱的、对温暖的依恋和探寻。
凌墨朝她伸出手,掌心宽厚,指节因常年劳作而带着薄茧,却摊开得平稳而耐心。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时间仿佛凝固了片刻。山风拂过,
卷起几片落叶打着旋儿。终于,云芷那沾满泥污、冻得通红的小手,带着细微的颤抖,
一点点、试探性地,搭在了凌墨那只宽厚温暖的大手上。指尖冰凉,像初融的雪水。
凌墨的手掌极其轻柔地合拢,将那只冰冷的小手完全包裹住。他微微用力,
动作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定,却又无比小心,仿佛捧起的是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
“跟我走。”他说。没有多余的话,他牵着她,站起身。云芷踉跄了一下,被他稳稳扶住。
她像一只终于找到了依靠的藤蔓,下意识地往他高大温暖的身侧靠了靠,
紧紧攥着身上那件带着陌生而安心气息的兽皮。凌墨牵着她,
在云溪村村民复杂目光的注视下——有惊讶,有不解,有嘲弄,
也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一步一步,走出了这个带给她无尽冰冷和伤害的村庄。
夕阳的余晖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拉得很长,投在通往苍梧岭的蜿蜒山路上。云芷被他牵着,
一步一回头,望向那条她曾日日倾诉的小溪,溪水粼粼,映着晚霞,
像一条破碎的、流淌的金带。她眼中没有泪水,只有一片空茫的留恋和更深的不解。
山路崎岖,林木渐深。凌墨始终放慢脚步迁就着她,遇到陡峭难行处,会停下来,
沉默地扶她一把,或是拨开挡路的荆棘。他很少说话,只有山风穿过林梢的呜咽,
和脚下踩断枯枝的轻响。不知走了多久,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墨蓝色的天幕上开始点缀起疏朗的星子。苍梧岭的木屋轮廓终于在林木掩映中出现,
窗棂里透出一点暖黄的微光——那是凌墨出门前特意留的一盏油灯。推开木门,
暖意混合着松木、蜂蜜和草药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内陈设简单,却异常整洁。粗木桌椅,
石砌的火塘里炭火将熄未熄,散发着余温,
一张铺着厚实兽皮和干草的床铺显得格外温暖诱人。凌墨将背篓放下,
点亮了桌上另一盏油灯,屋内顿时明亮温暖起来。
他指了指角落一个盛满清水的木盆和干净的布巾:“洗洗。
”声音在寂静的屋内显得格外清晰。云芷裹着兽皮,站在门边,像个误入陌生巢穴的小动物,
茫然地打量着这个新“家”,目光怯怯地扫过屋内的一切,最后落在凌墨身上,
带着全然的依赖和一丝不知所措。凌墨明白了她的无措。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走过去,
将木盆端到火塘边,又往里兑了些热水,试了试水温。然后他拿起布巾,浸湿,拧干,
走到云芷面前。“别动。”他低声道,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
温热的布巾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小心翼翼地避开她额角的擦伤,
轻轻擦拭她沾满泥污的脸颊。动作很慢,很仔细,仿佛在擦拭一件蒙尘的瓷器。
泥污一点点褪去,露出底下苍白却异常细腻的肌肤。布巾拂过她干裂的嘴唇,
凌墨的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下巴,那冰凉的触感让他眉头微蹙。云芷起初还有些瑟缩,
但布巾的温暖和那沉稳的气息让她渐渐放松下来。她微微仰着脸,任由他擦拭,
那双总是盛满空茫和惊恐的眼睛,此刻却奇异地安静下来,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凌墨。
油灯昏黄的光晕柔和地勾勒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挺直的鼻梁,紧抿的唇线,
还有那低垂的、专注的眼睫。他靠得这样近。他身上有山林的气息,有蜂蜜的清甜,
还有一种…一种她无法形容、却让她灵魂深处某个地方微微悸动的味道。
像夏夜雨后森林里弥漫的清新,又像冬日暖阳下晒透了的松针,
还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仿佛来自遥远星空的清冽之气。
就在凌墨仔细擦拭她脖颈处最后一点泥痕时,云芷突然毫无征兆地伸出手,
冰凉的小手猛地抓住了他结实的手腕!凌墨动作一滞。云芷仰着小脸,
那双刚刚被洗净、如同浸在清泉里的眼眸,此刻亮得惊人,直直地望进凌墨的眼底。
她微微歪着头,像是在努力捕捉空气中某种无形的存在,粉色的唇瓣轻轻翕动,
吐出的字句清晰而带着一种奇异的肯定:“你身上…有星星的味道。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孩童般的稚嫩和软糯,然而那语气里的笃定,却像一道无声的惊雷,
骤然劈开了凌墨刻意尘封的记忆迷雾!轰——!脑海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剧烈震动!
一幅残破的画面强行挤入意识:无边无际的黑暗虚空,狂暴混乱的能量乱流撕扯着一切!
一道燃烧着熊熊星焰、如流星般决绝的身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悍然挡在他身前!
刺目的光芒爆开,吞噬了所有视野,
只余下最后那一瞥——一双燃烧着银色星辉、充满了无尽悲悯与守护意志的眼眸!“唔!
”凌墨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额角青筋暴起,一股撕裂般的剧痛猛地攫住了他的头颅!
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手中的布巾“啪嗒”一声掉落在脚下的木地板上。
星星的味道…挡在身前的身影…那双银辉燃烧的眼眸…无数碎片疯狂翻涌、冲撞,
却像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怎么也拼凑不完整!那剧烈的头痛如同无数钢针在颅内攒刺,
痛得他眼前阵阵发黑,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星星…痛?
”云芷被他突如其来的剧变吓到了,抓着他手腕的小手更紧了些,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慌乱,
空茫的大眼睛里满是担忧。她似乎本能地感觉到对方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另一只小手笨拙地抬起来,想去碰触他紧蹙的眉心。那冰凉指尖的触碰,
像一滴清泉落入滚烫的烙铁。凌墨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脑海中翻江倒海的混乱和剧痛。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已被强行压下,只余下深潭般的沉静,
只是那沉静之下,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浓重的迷雾。
他反手轻轻握住云芷那只担忧地抚在他眉间的小手,将它轻轻包裹在自己宽厚的掌心里。
她的手那么小,那么凉。“没事。”他哑声说,声音带着痛楚后的沙哑,却异常温和。
他避开她困惑担忧的视线,弯腰捡起地上的布巾。“洗洗,睡觉。”他结束了这个话题,
重新拧了布巾,继续为她擦拭手臂。云芷看着他恢复平静至少表面如此的侧脸,
眨了眨眼,似乎有些困惑,但终究被那温和的安抚所笼罩。她不再追问“星星的味道”,
只是乖乖地站着,任由他替自己清理干净。凌墨的动作依旧轻柔,
但心绪却如同投入巨石的湖面,再也无法恢复之前的平静。那句“星星的味道”,
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记忆深处一扇锈死的门。门后是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
眼前这个懵懂痴傻的女孩,她的出现,绝非偶然。而她身上,又藏着怎样的秘密?
……日子如同苍梧岭山涧的溪水,在蜂群的嗡鸣和草木的荣枯间,悄然滑过。
云芷像一颗被遗落在贫瘠石缝中的种子,终于落入了温润丰厚的土壤,在凌墨无声的庇护下,
开始缓慢而笨拙地扎根、舒展。她依旧懵懂,言语极少,心智如同稚童,
但属于生命本身的活力,正在一点点复苏。凌墨用行动代替了言语。他劈来最光滑的木头,
笨拙地削制出一把小小的梳子,每日清晨耐心地为她梳理那头枯黄却渐渐有了光泽的长发。
当粗糙的指腹偶尔擦过她细嫩的颈后皮肤时,云芷会像被阳光晒暖的小猫,舒服地眯起眼睛,
发出模糊的、近乎满足的咕哝声。他为她缝制了合身的粗布衣裙,替换下那身破烂的单衣。
尽管针脚歪歪扭扭,云芷却欢喜得不得了,穿上后会在门前的空地上笨拙地转圈,
对着栖息在屋檐下的山雀傻笑,仿佛自己穿上了世间最华美的霓裳。木屋前的菜畦,
成了云芷的乐园。她似乎对那些破土而出的嫩芽有着天然的亲近感。凌墨翻地、播种时,
她就蹲在旁边,小手好奇地戳着湿润的泥土。有时凌墨会发现,
自己明明只撒下一粒种子的地方,
第二天却钻出了两片格外肥壮的嫩芽;或是几株被山风吹得东倒西歪的菜苗,
在她蹲在旁边“发呆”一会儿后,会奇迹般地重新挺立起来,叶片舒展得格外精神。
他默默看着,心中疑窦更深,却从不点破。更多时候,云芷喜欢跟着凌墨去看蜂箱。
几十个蜂箱散布在向阳的花坡上。当凌墨打开箱盖检查时,金黄色的蜂群涌出,
像一片流动的、带着蜜香的云。寻常人早已吓得退避三舍,云芷却一点也不害怕。
她会凑得很近,小脸几乎要贴到飞舞的蜂群上,那双空茫的眼睛会奇异地亮起专注的光。
她翕动着鼻翼,仿佛在嗅闻某种只有她能捕捉的气息,粉嫩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
像是在进行一场旁人无法理解的私密对话。凌墨注意到,那些性情并不温顺的野蜂,
在她身边飞舞时,似乎格外温和有序,从未有一次试图蜇刺她。有时,
一只格外强壮的工蜂会落在她摊开的指尖上,透明的翅膀高速振动着,云芷便会歪着头,
听得极其认真,小脸上露出一种近乎虔诚的神色。凌墨甚至产生一种错觉,那嗡嗡的振翅声,
在她耳中或许真的变成了某种奇妙的语言。山林成了她真正的家园。
她常常独自跑进开满野花的山谷,躺在柔软的草丛里,任由阳光洒满全身。
她会揪下几片带着露水的花瓣塞进嘴里,吃得满嘴芬芳,然后对着空旷的山谷,
发出长长的、毫无意义的清啸。那声音清越悠长,在山谷间回荡,惊起飞鸟一片。
凌墨起初担心她跑丢,后来发现无论她跑多远,只要他站在屋前,
对着山林呼唤一声“阿芷”,片刻之后,那个小小的身影总会像归巢的小鹿,
从某个绿意盎然的角落欢快地奔出来,裙角沾着草叶和花瓣,
脸上带着奔跑后的红晕和纯粹的笑意。一次,凌墨进山查看他布下的几个陷阱。
云芷像往常一样跟着。雨后山路湿滑,布满青苔的石块如同抹了油。走到一处陡坡,
云芷脚下一滑,小小的身体失去平衡,惊呼着朝下方布满碎石的小溪滑去!“阿芷!
”凌墨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反应快如闪电,猛地转身,猿臂疾伸!
就在云芷即将滚落溪水的刹那,他那树干般粗壮有力的手臂精准地捞住了她的腰!
巨大的惯性让他也晃了一下,但他下盘极稳,瞬间发力,
硬生生将女孩轻盈的身体像拎一只小兽般拎了回来,紧紧箍在身侧。云芷吓得小脸煞白,
紧紧攥住凌墨胸前的衣襟,身体还在微微发抖。“看路!
”凌墨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和严厉。他低头看着她受惊的模样,
那点严厉又迅速化成了无奈。他蹲下身,检查她是否受伤,确认只是沾了些泥水后,
才松了口气。他沉默地解下自己腰间当作汗巾用的布条,一端系在自己手腕上,另一端,
动作略显僵硬地、小心翼翼地系在了云芷纤细的手腕上。“抓紧。”他低声道,
牵起了布条的另一端。然后,他一手紧握着她的手隔着布条,另一只手抽出腰间的柴刀,
挥刀砍开前方茂密挡路的荆棘丛,硬生生在灌木丛中劈出一条窄径,带着她继续前行。
手腕上粗糙布条的束缚感,以及前方那个高大背影带来的绝对安全感,
让云芷心中的恐惧很快消散。她好奇地看着凌墨挥刀开路,刀光闪过,
坚韧的藤蔓和带刺的枝条纷纷断裂。阳光透过新劈开的缝隙洒落下来,
照亮了前方一片隐藏在山谷深处的神奇平地!那是一片花的海洋!
仿佛造物主在此打翻了调色盘。雪白的野栀子花如同散落的星辰,粉色的野山樱如云似霞,
金黄的迎春连成耀眼的瀑布,火红的映山红燃烧着生命的热情,
还有那缠绕攀援、白黄相间的金银花,散发着沁人心脾的甜香…无数不知名的野花点缀其间,
蜂飞蝶舞,生机盎然。“啊!”云芷瞬间忘记了刚才的惊险,发出一声短促而惊喜的轻呼,
眼睛亮得惊人!她挣脱了凌墨的手布条还连着,像一只终于回归森林的小鹿,
欢快地冲进了那片花海。她在花丛中奔跑、旋转,惊起一片彩蝶。她俯下身,
把脸埋进一丛开得最盛的栀子花里,深深吸气,脸上洋溢着纯粹的、近乎圣洁的喜悦。
凌墨握着柴刀,站在花海的边缘。阳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轮廓。
他看着那个在花海中雀跃的身影,看着她笨拙地追逐一只色彩斑斓的凤蝶,
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抚摸一朵含苞待放的野蔷薇……长久以来盘踞在眼底的孤寂和沉郁,
在这一刻,被眼前这充满野性生机的一幕奇异地冲淡了。一丝极淡、却无比真实的暖意,
如同早春解冻的溪流,悄然浸润了他冰封已久的心田。
他默默走到一株开得正好的金银花藤下,倚着树干坐下,柴刀放在身侧。他不再言语,
只是安静地守护着,像一个沉默的骑士。蜂群的嗡鸣,
云芷偶尔发出的、意义不明的快乐单音,还有风吹过花海的簌簌声,
交织成苍梧岭深处最动人的天籁。……时光在花开花落中悄然流转。云芷的身上,
悄然发生着变化。最明显的是她的腰身。原本纤细得不盈一握的腰肢,
渐渐被一种柔软的弧度所取代。她变得格外嗜睡,常常在午后的阳光下,
或是竹林边的吊床上,吃着凌墨为她寻来的酸甜野果,吃着吃着便沉沉睡去,小脸红扑扑的,
呼吸绵长。她的胃口也变大了,
尤其偏爱凌墨猎回的野味和蜂巢里新割下的、带着清冽花香的生蜜。凌墨锅里的肉块,
总是比以往多了许多,油花也更厚了些。凌墨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切。他深潭般的眼眸中,
翻涌着复杂的情绪。疑惑、审视、一种隐隐的猜测,
最终都沉淀为一种更深沉的责任和不易察觉的温柔。他不再允许云芷跟着他进深山,
只是在屋舍附近活动。他加固了屋前的围栏,在门槛处钉上防滑的木条。
他甚至开始笨拙地收集柔软的干草和洁净的羽毛,在床边铺上更厚实暖和的垫子,
又翻出压箱底、最为柔软的一张雪白狐皮,仔细铺在最上面。这些无声的准备,
云芷懵懂地看着,并不完全明白。但她能感觉到,凌墨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比以前更久,
更深沉,里面似乎多了一种让她感到安心又陌生的东西。她只是本能地依赖着他,
像藤蔓依赖着大树。一个夏日的傍晚,夕阳熔金。云芷躺在屋前竹林阴凉的吊床上,
睡得正沉。凌墨背起猎叉,准备去附近的山坳看看昨天布下的套索有没有收获。
他走到吊床边,看着女孩沉睡中恬静的侧颜,下意识地伸出手,
想替她拂开粘在脸颊的一缕发丝。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细腻肌肤的瞬间,却停住了。
他最终只是轻轻掖了掖盖在她身上的薄毯,转身没入了暮色渐浓的林间。不知过了多久,
沉睡中的云芷突然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睛!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空茫的眼眸,此刻却异常清明,
甚至闪过一丝不属于她的锐利!她猛地从吊床上坐起,小腹处传来一阵奇异的悸动。
几乎是同时,一种极度不安的感觉攫住了她的心脏!并非来自自身,而是…来自山林深处,
来自那个刚刚离去的、熟悉气息的方向!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她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赤着脚就跳下了吊床,朝着凌墨离开的方向,
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密林!暮色四合,林间光线昏暗,藤蔓和树根不时绊住她的脚,
尖锐的碎石和枯枝刺破了她细嫩的脚底,留下点点血痕。她却浑然不觉疼痛,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找到他!快!一种奇异的力量在她体内流转,
让她的速度远超平时。她循着空气中那缕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属于凌墨的气息,
像一道在林中穿梭的疾风。终于,在一处地势陡峭、覆盖着厚厚腐叶和藤蔓的隐蔽之处,
她猛地停住了脚步!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泥土和铁锈的气息扑面而来!
“呃…嗬…”压抑的痛苦呻吟从下方传来。云芷扑到边缘,
扒开茂密的杂草向下望去——那是一个深约两丈的陷阱坑!坑底,凌墨高大的身影半跪着,
左腿被一个锈迹斑斑却异常狰狞的巨大捕兽夹死死咬住!鲜血浸透了他的裤腿,
在坑底的泥地上晕开一大片暗红。他脸色惨白,额上冷汗涔涔,
正徒劳地试图掰开那沉重的铁齿,每一次用力都让他发出压抑不住的痛哼。这坑,
正是凌墨自己几年前为了捕捉祸害蜂箱的野猪而挖下的!坑壁陡峭湿滑,布满青苔。
看到云芷探出的小脸,凌墨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
随即被更深的焦虑取代:“阿芷…走…回去…危险!”他忍着剧痛,嘶声喊道。然而,
云芷只是定定地看着他腿上的伤,看着那刺目的鲜红,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就在凌墨以为她被吓傻的时候,她突然掉头就跑!身影飞快地消失在坑口的草丛后。“阿芷!
回来!别乱跑!”凌墨又急又怒,以为她害怕逃走了,气急之下忍不住咒骂出声,“蠢丫头!
让你回去没听见吗?!山里晚上有狼!滚回去!”回应他的,
只有山林渐起的风声和他自己粗重的喘息。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开始缠绕他的心脏。
失血和剧痛让他阵阵眩晕。这坑太深,陷阱太歹毒,他自己根本无力脱困。
时间在煎熬中一点点流逝。就在凌墨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时,坑口再次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粗布包裹被扔了下来,“噗”地一声落在他身边的泥地上。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小小的身影也跟着滑了下来,虽然动作笨拙,
却出乎意料地没有摔伤。“你!”凌墨看清是去而复返的云芷,气得眼前发黑,
伤口又是一阵剧痛,剩下的话堵在喉咙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压抑不住的怒火。
云芷却像没听到他的怒骂,也顾不上自己满身满脸的泥土。她连滚带爬地扑到那个布包前,
手忙脚乱地解开。里面滚出来的东西让凌墨瞬间哑然——几块烤得焦香的红薯,
几大块用树叶包好的风干鹿肉,一小堆晒干的野山菌,一个竹筒装着的野蜂蜜,
还有…一个摔裂了口的粗陶罐子,里面腌渍的、云芷最爱的酸杨梅滚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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