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花没有绝境的悬崖(周峻苏铭)完本小说大全_热门小说大全玉兰花没有绝境的悬崖周峻苏铭

玉兰花没有绝境的悬崖(周峻苏铭)完本小说大全_热门小说大全玉兰花没有绝境的悬崖周峻苏铭

作者:培和

言情小说连载

小说叫做《玉兰花没有绝境的悬崖》,是作者培和的小说,主角为周峻苏铭。本书精彩片段:专为书荒朋友们带来的《玉兰花没有绝境的悬崖》主要是描写苏铭,周峻,冰冷之间一系列的故事,作者培和细致的描写让读者沉浸在小说人物的喜怒哀乐中。玉兰花没有绝境的悬崖

2025-08-07 06:17:36

我在离婚协议上签字那天,被确诊得了乳腺癌。 结婚七年,周峻的冷漠耗尽了我所有热情。

他却说:“林晚,你不过是运气不好。” 我把口红擦掉,露出苍白的唇:“签字吧,

周先生。” 住进乳腺肿瘤科的第一晚,窗边的玉兰花落了一地。

主治医生苏铭敲开门递给我一朵含苞的白色花朵。 后来他为我熬苦涩的药,

带我看老巷弄堂的灯火。 某天深夜,周峻浑身酒气找到我:“回家吧,林晚。

” 苏铭挡在我面前,目光如刀:“晚了。” 我的泪滴在玉兰花瓣上:“我有了新的人生。

” 命运终于眷顾了我一次,让玉兰和春天一起回来了。雨敲得窗子噼啪作响,

像有双焦躁的手不断拍打玻璃。我把那份离婚协议轻轻推到茶几中间,

正好挨着他昨天忘在这的一只玻璃烟灰缸,缸底积着薄薄一层灰,带着点枯败的黄褐色。

薄薄的纸页,边缘裁得锋利,那几行字每一个都像冰锥,刺着我的眼——七年的日子,

最后就挤在这两页纸里了。“林晚,签了吧,” 周峻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桌面,

“这样拖着,都不好过。” 他身子陷在沙发深处,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

视线黏在他手机屏幕上,那里头的光映着他一点不耐烦的拧眉。七年。时间这东西,

刻在木头里叫年轮,刻在婚姻里,叫什么?

我只知道它把我心里那点灼热的念想一寸寸磨得冰凉。他的眼神曾经也像烙铁一样烫过我,

后来呢?像冰箱里的灯,门一关就熄。从热汤热饭等到夜半门响的期待,

等得心口发紧的委屈,熬过多少个长夜的孤寂,最后都坍缩成一片沉默的废墟。

他早就不在乎我的心是死是活了。喉咙里堵着东西,发不出任何声音。我指尖用力掐着掌心,

用那点细微的疼提醒自己清醒。茶几下面那格,我瞥见自己放进去的小方镜子一个边角,

光洁的镜面映出天花板上惨白吸顶灯的光晕。我俯身,抽出那面镜子。手指有些抖。

拧开口红的圆盖,拧到尽头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是决绝的回音。对着镜面,

那里映出我的脸,眼窝深陷,下眼圈乌青,像泼上的墨汁。唇上那抹嫣红,是我强撑的盔甲,

现在却滑稽得像张裂了缝的面具。我抽出纸巾,用力地擦。粗糙的纸巾蹭过唇瓣,

火辣辣的疼。一下,又一下,纸面被红色浸透。再抬眼时,镜子里只剩下我自己。

苍白的嘴唇,一丝血色也无,嘴角抿成一道下垂的、疲惫的线。“签字吧,周先生。

” 我的声音不大,也没什么起伏,像在通知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他终于抬起了头,

视线掠过我的脸,停在我失了颜色的唇上,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大概是嫌弃这狼狈不堪。那点细微的不耐像针,又扎了我一下。但他没说话,

从西装内侧口袋掏出一支万宝龙的签字笔——是我们结婚周年时,

我存了大半年工资咬牙送他的礼物。他旋开笔盖,动作利落得近乎无情,

在那份协议的下方飞快划下名字。笔尖划过纸张,沙沙的声响异常刺耳,

像是硬生生锯开什么。笔放下。他站起身,身形在室内昏沉的光线里显得格外挺拔,

也格外疏离。没有看我,径直弯腰拿起了搭在单人沙发扶手上的大衣。“林晚,

你……”他顿了顿,穿上大衣,整理着领口,动作一丝不苟,“不过是运气不好。

”运气不好?呵。胸腔里最后那点微弱的火苗也被这盆冰水彻底浇熄了。

原来七年的千疮百孔,一身的疲惫伤痛,到他嘴里,就轻飘飘缩成这四个字。我没回应,

只是转过身,望着窗外被狂风暴雨浇打的玉兰树。那些宽厚的叶子疯狂摇摆,绿得发暗,

显得沉重又痛苦。水痕在冰冷的玻璃上肆意蜿蜒。脚步声毫不留恋地朝门口响去,门开,

又关上。锁舌“咔哒”弹回的声音,利落又残忍。空气凝固了。屋里只剩下我自己,

还有那种死一样的沉寂,沉闷地压着耳膜。连刚才那点刻意维持的平静力气也彻底抽干。

我慢慢弯下腰,额头抵住冰凉光滑的茶几玻璃面。那股冷意直透骨头缝,冻得我一哆嗦。

胃里猛地一阵翻搅绞痛,像是被谁狠狠攥住、揉搓,疼得我瞬间弓起了背,

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湿腻腻地贴在额角和鬓发边。这疼……太不对劲了。

绝不是空着肚子或心里那点难过能带来的。***几天后,那阵疼还缠在身体深处盘旋不去,

像条蛰伏的毒蛇。我攥着那张冷冰冰的单人缴费凭条,

坐在县医院那几条老旧铁皮椅子上等结果。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陈年木椅和人身体散发的浑浊气味,黏腻地附着在每一次呼吸里。

前面排在我前面的那个大姐拿了报告出来,哭得撕心裂肺,

被她丈夫和儿女几乎是半抱半抬地弄走的,哀嚎声在空旷的走廊里被拉长,扭曲,

像不祥的诅咒钻进每个人的耳朵。走廊尽头,护士推着盖白布的病床经过,

铁轮子碾过不平整的水磨石地面,发出空洞单调的咕隆声,一路响着,越来越远。轮到我了。

敲了门进去。日光灯管白惨惨的光线下,那白大褂被映得晃眼。医生脸上没什么表情,

就是那种见过太多坏消息的平静。他视线落在手中的片子上,又对比着打印出的报告单,

看了很久。那片刻的寂静,沉重得能压断人的脊椎。“林晚?”他确认了一句,抬眼看向我,

眼神是职业化的审视,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凝重。我喉咙发紧,只能点头。“这个位置,

”他抬起食指,隔空点了点我左侧乳房的位置,动作有种不容置疑的确定性,“……不太好。

形态不规则,边界很模糊,有丰富的血流信号。”我不懂那些术语,但“不太好”三个字,

像柄生锈的钢钎,直直凿穿了我的耳朵。“高度怀疑……恶性。”他没有停顿,

声音低沉而清晰,吐出后面两个字,像冰块掉进滚水里,瞬间炸裂开来,“恶性浸润可能大,

就是……乳腺癌。需要住院,尽快穿刺活检,做免疫组化进一步确认分型。要抓紧时间。

”癌。那个字太锐利,瞬间就把外面走廊所有的嘈杂噪音都切割开了,

只留下一个嗡嗡的空洞回响,在我脑袋里不停地撞,震得我耳膜生疼。恶性。抓紧时间。

我的指尖发凉,指尖一点点陷进掌心里,几乎要把自己的皮抠破,

试图压住指尖上蔓延开来的麻木和那无法控制的、细微的颤抖。

界——排队的、叫号的、咳嗽的、护士推车发出的刺耳摩擦声——都像是隔着厚厚的毛玻璃,

扭曲又遥远。我攥着那张纸,走出诊室的门,脚步有点虚浮。每一步都像踩在晒软的年糕上,

深一脚浅一脚。走廊尽头大片灰蒙蒙的玻璃窗,映着同样灰蒙蒙的天色。不知道走了多久,

可能只有几步,也可能是一个世纪,终于走到窗边。窗户没有关严,

一丝带着尘泥味的冷风立刻涌进来,吹乱了额前几缕粘腻的汗湿碎发。

风里卷着一点什么别的东西。是楼下花坛的味道?我抬眼望去,

视线茫然地扫过窗外楼下的花坛。几株矮小的光秃秃的枝丫间,

落着几片小小的、黄萎的叶子。而靠墙栽着几株瘦高的玉兰树,花期早过了,

枝头零星挂着几个僵死的、已经变成深褐色的残苞,剩下的,

是满树深绿却异常沉重宽厚的叶子。***县医院的住院部走廊长得看不见尽头。灯光昏暗,

刷着淡绿油漆的墙裙早被无数人摩挲得污迹斑斑。

空气里塞满了消毒水、尿臊气、饭菜味和各种排泄物、病体发出的浑浊气息,纠缠在一起,

沉甸甸地往肺里压。我手里捏着几张薄薄的纸,像捏着自己悬而未决的命运,跟在护士后面。

她被护目镜和口罩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疲惫得有些麻木的眼睛,

说话带点本地模糊的口音。“六楼……左拐……乳腺肿瘤科,七床……”她一边快步走,

一边断断续续交代。声音落在喧哗的走廊背景音里,微弱得像尘埃。“七床!

”她推开一扇半旧不新的淡蓝色门板,提高了一点嗓音,朝里喊了一声。

不大的病房塞了三张病床。最里靠窗的位置空着,光秃秃的床板、薄薄的蓝色橡胶垫子,

一张褪色发黄的白色床头柜。柜面坑坑洼洼,边角早被磕烂了。靠门的两张床上,

目光齐刷刷地射过来。左边那张床上是个很瘦的阿姨,脸色蜡黄,眼眶深陷得厉害,

嘴唇泛着青灰色,薄得像纸,盖着厚厚的棉被也看得出身体的单薄。右边那位年纪轻些,

头发烫过,但此刻也蔫蔫地盘着,戴了顶暗沉的毛线帽子,帽檐压得很低,眼神有点发怯,

又带着点不自觉的打量。“新来的啊?” 瘦阿姨先开了口,声音粗哑,透着虚乏的喘息,

像破风箱在拉,“姑娘,哪个不好?”我喉咙发紧,只含糊地点头,

手脚有些僵硬地把装着几件换洗衣服的塑料提袋放在那张空床板上,发出塑料摩擦的窸窣声。

眼睛不自觉地瞥向床头柜柜面一道陈年烫痕,边缘焦黑发卷。瘦阿姨又喘了几口粗气,

对邻床那个戴帽子的年轻女人努了努嘴,又指指自己削瘦的胸口:“喏,都一样……命不好,

摊上了这磨死人的烂东西……她三期,我这把老骨头,挨到晚期了……没得治,

回来耗着等那天咯……”她说得平静,像在谈论窗外的天气,

可那份平静底下流淌的深重的绝望,像一块冰冷的巨石,瞬间沉沉地压在我心口。

晚……晚期?没得治?那几个字像针,狠狠地扎进耳朵里。呼吸猛地一窒,

眼前似乎有点发黑。腿肚子有点打颤,我下意识地伸出手,

冰凉的指尖扶住那同样冰冷的、生了点锈的铁床栏,铁锈蹭在指腹上,留下一点微红的印子。

触手冰凉生硬,寒意瞬间从指尖爬上来,顺着胳膊钻进心脏。床栏的冰冷反而像某种活物,

带着铁锈的腥气,猛地缠住了我的手腕。那股寒气利箭一样射透皮肤,刺进骨头缝里。

胃里立刻被这股冷意激得痉挛起来,一股猛烈的酸水毫无预兆地顶上来,

火烧火燎地灼痛喉管。我死死咬住下唇,铁锈混合着消毒水的浓烈气味黏在舌根,

恶心感翻江倒海。额头和后背瞬间冒出一层湿冷的虚汗。

隔壁床那瘦骨嶙峋的阿姨还在嘟哝着什么,声音模糊,只看见她灰败的嘴唇在无声开合。

我再也撑不住,猛地推开半旧的病房门冲出去。走廊刺眼的白炽灯在眼前晃动,

脚步踉跄地扑向墙边那个巨大的塑料绿色垃圾桶——那绿油油的颜色此刻在扭曲晃动,

像一滩晕开的脓水。胃里空空,可那一阵阵剧烈的抽搐搅动着仅存的酸苦胆汁,

逼得我只能弯着腰对着桶口干呕,嗓子里发出痛苦空洞的嗬嗬声。

每一次痉挛都牵动全身骨骼,冷得牙齿咯咯打战。后背完全被冷汗浸透了,

单薄的衣服紧紧贴在皮肤上,黏腻冰凉。胃被无形的手拧紧了又松开,

虚脱感从骨子里渗出来。不知过了多久,那阵令人崩溃的翻涌终于歇下去一点。

我撑着冰凉的墙壁,喘了几口粗气,慢慢抬起头。就在那一刻,我和一双眼睛撞上了。

就在这排塑料垃圾桶的侧前方,几步远的地方,就是医生办公室。那扇门半开着,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正站在那里,大概是被我这动静引出来的。光线被他挡了一部分,

看不清表情,但能感觉到那道目光落在我身上。不是好奇,不是不耐烦,

而是一种专注的……审视。像在无影灯下研究病灶切片那种冷静到近乎锋利的审视。

我的狼狈毫无遮拦地暴露在这目光下——苍白的脸色被冷汗冲出一道道狼狈的痕迹,

头发黏在额角鬓边,嘴角还残留着一点浑浊的涎水。

刚刚才强行擦掉的口红现在成了个惨淡的笑话。血液似乎瞬间冻住了,

一股比刚才生理反应更剧烈的羞耻和难堪猛地攥住了心脏。指尖冰凉刺进掌心,

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肉里。我猛地侧过身,避开那道目光。视线无处安放,

只能死死盯住绿色桶壁上挂着的几点不明污渍,胃里又是一阵紧缩。身后没有声音。

几秒钟后,脚步声响起来了,很稳,不疾不徐。一只手伸到了我面前,很干净的一只手,

手指修长。手里拿着的不是纸巾,而是……一朵小小的玉兰。花苞紧闭,象牙白色,

花瓣边缘凝着几点晶莹的露珠,或者是雨水?花萼是湿润润的深褐色,

透着一股子山林土壤间才有的、微凉而洁净的水汽,

猛地冲淡了空气中令人窒息的浑浊药味和呕吐物的酸腐。它被捏在那两根干净的手指间,

突兀又莫名和谐。我愕然地抬眼看着这个人。他很年轻,白大褂罩在身上有宽肩窄腰的轮廓。

口罩遮住了下半张脸,但露出的眉眼线条干净又利落,黑沉沉的眉毛下,

眼神不再是刚才那种医生的审视,似乎温和了一些,又似乎只是灯光落在浅色瞳仁上的错觉。

只是那眼神深处,还是太沉静了,像一口古井,扔下一朵花也激不起波澜。

他胸口的工牌随着动作晃了一下,模模糊糊看到“苏铭”两个字。“苏铭。你主治。

”他语调也是平直的,没有额外的寒暄,声音偏低,在这嘈杂背景里反而有种奇特的穿透力。

那只捏着花的手又往前递了递,花苞几乎要碰到我的衣袖。“别对着垃圾桶发呆,气味不好。

”这话听起来像关心,可那语气平稳得没有任何起伏。我的目光落在那只递花的手上,

骨节分明,很干净,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指尖捏着玉兰花茎的地方,留下一点极细微的湿痕。

他身上消毒水味混着一点极淡的清洁皂粉的气息,悄然取代了垃圾桶的酸臭。

身体里那阵剧烈的翻搅终于平息下去,只剩下一片狼藉后的虚软。我慢慢伸出手,

指尖因为之前的冷和干呕还在微微发抖。

当我的指尖触碰到那微凉、带着水气的花瓣和坚实的木质花茎时,像触电一样,

细微的麻感顺着指尖窜上来。“我叫……林晚。”声音嘶哑得厉害,几乎发不出声。

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回办公室。那扇门被他轻轻带上,

隔绝了里面办公桌上散落的各种报告和电脑屏幕的微光。我攥着那朵冰凉坚硬的玉兰花苞,

低下头嗅了嗅。一股极清幽微弱的冷香,丝丝缕缕地钻进鼻腔,缠绕住肺腑。这香气太浅淡,

冲不散消毒水、呕吐物和空气中无处不在的衰败气息,却像一根无形的丝线,

轻轻拉了我一把,把我从刚才那个几乎坠入的、充斥着绝望铁锈和死亡气息的深渊边缘,

往回拽了一小步。***接下来的日子,像被按进了冰冷的流沙里。

穿刺活检粗大的空心针头戳进皮肉深处时那撕扯的钝痛,像直接扎在神经上。

一根又一根管子连着冰冷的玻璃瓶,把暗红的血液从我血管里抽走,抽得多了,

手臂都带着一股金属腥气。

钼靶检查那两块冰冷的金属板把我那点可怜的柔软组织挤压得变了形,像要把骨头都碾碎。

我像一个零件,被推着在不同的机器和仪器间流转。苏铭是那个操作或者审视零件的人。

每一次他来查房,翻着厚厚一叠各种打印的报告,指尖划过那些复杂的图像和图表,

发出细微的纸张摩擦声。眉头偶尔会轻轻蹙一下,瞬间又松开。

“浸润性导管癌…… Her2强阳性。”那天傍晚,又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办公室。

夕阳是暗红色的,透过布满灰尘污渍的百叶窗缝隙,

在我和他之间切割出一道道暗金与血红的光栅。光尘在空气中浮动,

像某种微观的、垂死挣扎的生命。白炽灯发出嗡嗡的电流声。他的声音在光尘中响起,很低,

没什么情绪起伏,像是在念一段客观描述:“恶性程度相对较高。易转移,

对常规内分泌治疗效果不明显。但,”他抬眼,目光越过桌面上堆积的报告,

落在我失神的脸上,“有明确靶点,适合靶向联合化疗。方案定了,很快开始。”靶向?

化疗?这些名词像冰雹一样砸下来。我的手下意识揪住洗得发硬粗糙的病号服衣角,

指尖冰凉。隔壁瘦阿姨蜡黄的脸在我脑子里一闪而过,还有她那双灰败得毫无生机的眼。

“苏医生,”我的声音干涩得不成调,每一个字都磨得喉咙沙沙地疼,“会……会很痛吗?

”我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目光落在桌角他那本快散架的笔记本上。办公室里沉默了片刻,

只听到窗外远处马路上沉闷断续的车流声。“副作用会有,个体差异大。”他坦诚地说,

没有那些“坚强点”的废话,“恶心,呕吐,没力气,掉头发……免疫差了,容易感染。

但这些,都有药可以对付。”他拿过一张处方笺,龙飞凤舞地写了一行药名,“护胃,止吐,

升白针。”我看着纸上那串陌生的英文夹杂着中文的名字。“药很苦吗?

”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问出口才觉得傻气。可心里某个角落,

就是害怕那些苦涩的东西再涌上来。这一次,他没立刻回答。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透,

空气冰凉。护士把几大杯褐黑色的汤剂放到了床头柜上。那深浓诡异的颜色,

光看一眼就觉得舌根发苦。旁边戴帽子的年轻女人端起她那杯,脸皱成一团,

几乎是屏住呼吸捏着鼻子灌下去,立刻又发出几声压抑的干呕。我盯着自己那杯药。

深褐色的液体在透明的塑料量杯里,边缘粘稠得挂壁。

一股浓重至极、带着强烈植物腥气的苦味直冲脑门。胃里立刻条件反射地开始抽搐。

端着杯子,手有点抖。光是凑近,那股可怕的味道就呛得我几乎要呕出来。

牙齿已经咬住了冰冷的塑料杯沿,那浓黑的药液也几乎要倾倒在嘴唇上——一只手斜伸过来,

盖住了杯口。熟悉的、骨节分明的手,指节修长,干干净净。我愕然抬头。

苏铭不知何时站在了床边,白大褂依旧罩在他身上,肩线上落了点窗外透进来的灰蒙蒙晨光。

他另一只手里托着一个普通的不锈钢饭盒,盖子掀开了盖在底下。

饭盒里是刚熬好的、滚烫的白粥,米粒煮得开花,热气腾腾,

氤氲的白气立刻柔和了他冷硬的轮廓。白粥的米香幽幽地弥漫开,

竟奇异地压住了那令人作呕的药味。“先喝完这个。

”他把盛满白粥的不锈钢小碗推到我面前。碗壁有点烫,握着却很踏实。

我还是愣愣地看着他。“空腹喝刺激肠胃。”他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句,

目光扫过那杯浓黑的药汤,“药苦,喝完粥压一压,会舒服点。”我下意识地接过了碗。

那股温和的、干净纯粹的食物味道,温顺得像水一样。温度透过碗壁传递到冰凉的手指上。

等我慢吞吞、一口口把那碗几乎没有什么味道、纯粹是淀粉糊糊却无比暖胃的粥喝下去大半,

那冰冷僵硬的胃袋似乎被烫得稍微软和一点了,不再是紧绷绷一块石头。

苏铭这才把那只盖在药杯上的手移开。我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

闭着眼仰头把那杯褐黑的苦水死命往下灌。

舌头瞬间被一种难以形容的、极端强烈的苦涩彻底麻痹,尖锐的药气直冲天灵盖。

胃里猛烈地反涌,我死死捂住嘴。就在这时,一块什么东西抵到了我唇边。微凉。

带着一股清冽的甜气。是一小颗腌渍得很好的蜜饯梅子。金黄色的,湿漉漉的,

表面沾着一层细碎的白砂糖粒,糖粒在惨白的灯光下微弱地闪烁,像裹了一层薄霜。“含住。

”苏铭的声音在耳边,很近,命令式,不容置疑。求生本能让我立刻张开嘴,

含住了那颗梅子。柔软的果肉化开在舌尖,极其浓郁的酸甜味猛烈地炸开,

夹杂着一点极轻微的咸,瞬间驱散了那片霸道的、要把人苦穿的药味。

那强烈的酸味刺激着唾液分泌,甚至奇妙地压下了一点翻涌的恶心感。我紧闭着眼,

全力对抗那份恶心,牙齿几乎要把那颗梅子咬碎。好一阵,

喉咙里那股火辣辣的灼烧感才渐渐淡了,

嘴里只剩下梅子的酸甜和一丝挥之不去的药味的余孽。睁开眼,

泪水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打转,视野模糊。苏铭还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我。逆着光,

看不太清他此刻的神情。他似乎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很快又恢复如常。“药喝了就好。

”他淡淡地说,像完成了一个必要的程序。然后转身走向隔壁病床。

我怔怔地含着嘴里梅子的核,舌尖还能品到那丝奇异的、带点咸的甜。

那块硬硬的梅核在嘴里慢慢滚着,顶在腮边,留下一个清晰的形状。蜜饯是常见的玩意儿,

但奇怪,只有这一颗,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堵住咽喉和心口的那团硬石头缝,

酸涩夹着那点甜一路冲进了五脏六腑深处最冰冷的角落。梅子粘在脸颊内侧,

甜腻的汁水在嘴里弥漫。阳光终于刺透了厚重云层的一角,

破天荒地把一点点淡金色的光影投在他肩头,照亮了他肩线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褶皱。

那抹亮光薄薄的,竟也驱散了我眼前方才弥漫的黑翳。***化疗就像一层恶毒的诅咒,

开始死死缠绕我。第一期的药物毒素,终于还是透过皮囊渗透到骨髓深处。

那根细长的塑料针管刺入皮肤,冰冷滑腻的药水仿佛带着生命,

蠕动着顺着我的手臂蜿蜒而上。不出一日,整条手臂便像是浸在冰水里,又沉又冷,

抬也抬不起。更可怕的是胃里开始翻江倒海。吃什么都会呕出来,即使只是一点米汤。

连喝水都成了一桩需要鼓起勇气挑战的事。胃里空空如也,却止不住地抽搐反涌,

胆汁的苦涩在喉舌间盘桓不去。头发也开始疯了似的脱落。

早晨醒来枕头上是密密麻麻的一层,手随便一拢,便是一大把枯草一样的断丝滑落。

我对着病房盥洗室里那块布满水垢、模糊不清的镜子,镜中人的影子在晃动扭曲。

曾经茂密的头发如今只剩稀疏惨淡的发根,贴着青白的头皮。我哆嗦着手给自己戴上帽子,

遮住那惨不忍睹的狼狈。同室那个戴帽子的年轻女人,叫王欣的,病情显然比我还要沉重些。

她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呕吐的次数更频繁,脸色白得像蒙了一层灰的蜡纸,

整个人瘦得脱了形,骨架支棱在宽松的病号服下。可即便这样,只要稍微能缓口气,

她就会被搀扶着,一步步挪到窗边那个小小的位置。

“林姐……”她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眼睛却异常亮地看着我,

里面闪烁着一种固执的光,

“……帮我……我要画那个……”那里放着她简单的画板和小小的颜料盒。她想画窗外。

窗外有棵老玉兰树,树干粗壮苍劲,被窗外防盗铁条切割得支离破碎。窗外再远处,

是医院围墙外隔着的居民区一角——老旧得发黄的院墙,几排灰扑扑的低矮瓦房。

她的指尖冷得像冰,颤巍巍地夹着细笔,努力描摹那被钢筋扭曲的老树姿态,

还有远处房子歪歪扭扭的轮廓和瓦片上黯淡的苔痕。线条虚弱歪斜。

旁边瘦阿姨空洞的眼睛呆望着天花板,偶尔发出一声有气无力的叹息,

像漏风的风箱:“画那个有啥用哦……又不能当饭吃。”苏铭的脚步就在这时候停在了门口,

几乎没什么声息。他看了一眼王欣的挣扎,目光转向我,又落到那个画板上。

“想不想去看看真的?”王欣握着画笔的手一抖,一滴墨绿颜料滴在了画纸上,迅速晕开。

“看看外面。”他语调没什么变化,似乎在陈述一个极其平常的事实,“那些房子还在。

弄堂没拆。”我的心却莫名一揪,下意识担忧地看向王欣蜡黄的脸色。“她能行?

”“行不行,她自己最清楚。躺久了只会更糟。下周一去门诊复血象,可以绕一点路。

”苏铭的目光扫过我和王欣,“一个小时后回来。”那语气,没有鼓励,没有煽情,

只有清晰的判断和不容置疑的安排。王欣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像里面点燃了一簇小小的火苗。那眼神太过炽热明亮,

让那张瘦得脱形的脸都似乎有了些许生气。她用尽全力用力点点头,嘴唇无声地翕动着。

***那天周一早上,阴着天,风不小。王欣被她哥紧紧搀着,苏铭走在最前面。

我戴上帽子,默默跟在后面。脚步拖沓得发虚。风刮在脸上有点刺。

苏铭带着我们径直走出医院侧门一条窄巷。小巷尽头拐出去,眼前豁然开朗。

那一片老房子竟然真的还在!灰黑色的老旧院墙连绵着,墙上爬满了枯萎的藤蔓茎干,

黑褐色的,像一道道凝固的伤疤。墙根斑驳得很厉害,

深深浅浅的各种颜色——深褐色霉斑、青苔、褪了色的白色涂料块,

还有小孩子用各色粉笔画下的歪扭图案,都糊在一起。木门多半开裂变形,油漆翘起剥落,

露出发黑发糟的木头底色。晾在横七竖八铁丝上的衣物在风里飘摇摆动,

像一面面残破的旗帜。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隔夜饭菜的油烟气,

还有烧蜂窝煤后飘散的呛人气味。又走进一条更窄的弄堂。

头顶两侧的房子几乎要把天空挤没了,只留下窄窄一条灰蒙蒙的天。

阳光艰难地从高高低低的屋檐缝隙挤进来几缕,

落在坑洼不平的、被无数脚底磨得溜光水滑的青石板上,亮起几个稀薄的斑点。

王欣的脚步明显吃力,每一步都拖着沉重的叹息。她几乎全靠她哥支撑着身体的重量。

但她的眼睛却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眼神里那种专注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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