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嘲讽我时日无多,摆出一副胜利者嘴脸。
可惜她并不知道,死不是这世界上最狠毒的诅咒。
爱才是。
一喂,今晚回来吃饭吗?电话接通,我竭力让自己的哽咽不要过于明显。
电话那头先是一阵沉默,然后传来霍凛带几分压抑的低沉声音,有应酬,回不去。
…好的,那你注意身体,早点休息。
霍凛似乎感觉到我有话想说,却没给我这个机会,在忙,有事发信息。
说完,电话即刻挂断。
不对,霍凛身边有人。
我分明从那短暂的对话间隙听到几声女人的轻喘。
对方的声音毫不掩饰,倒像是在宣示主权。
霍凛似乎也并不在乎我有没有听见。
他一向如此,笃定我并不会问任何不该问的东西。
我放下手中的电话,一旁的保姆和往日一样凑过来询问醒酒茶的备料。
我下意识地回答,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习惯其实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
就像霍凛明明并不想回家,却要习惯做一个好丈夫,每天提起劲来应付我。
就像我明明心知肚明,却要习惯做一个合格妻子,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也许霍凛依旧游刃有余,可我却已经心力交瘁,只待一个机会寻求解脱。
上天或许也是心疼霍凛在我这里蹉跎太久,迫不及待要把他推入别人怀中。
我望向一旁的茶几,那上面放着的,是我刚刚出结果的化验单。
是癌。
急病,恶化非常快。
海城其他和我一样病情的患者,从发病到死亡,最长的不过三个月。
医生劝我,积极配合治疗延缓生命,争取多陪陪家人,珍惜余下的时间,不要难过。
可我的家人,时至今日也只剩下霍凛一个。
我刚刚打电话,其实也只是想问问霍凛,如果哪天我死了,他会不会为我难过?二我的丈夫霍凛,是海城最知名的江如集团董事长,也是在短短十年间将江氏管理成国际闻名的商业集团的天才。
霍凛从小失孤,在江氏投资的福利机构抚养长大。
后来又因为与我恋爱,被我父母资助送到国外接受最先进的精英教育。
他大学毕业后便进入江氏,从普通的员工做起,逐渐取得我爸爸的认可和我结婚,接手爸爸的股份成为江氏年轻的董事长。
霍凛的一生可谓是平步青云,若说有什么败笔,那大概就是娶了我。
早些年酒会席间谈到我,说的是愚蠢又执拗,死乞白赖要嫁给霍凛,然后把整个江氏作了嫁妆。
后来据说霍凛很反感外界讨论我,便也没有人再提。
我这个江氏的大小姐,霍凛的妻子,在圈子里好像个隐形人一样。
别人说霍凛护着我,可我心里知道,他是不喜欢别人总对他强调,我是他老婆。
可能在他眼里,我是江氏的枷锁,权利的勋章,独独不是他的爱人。
他对外人总是百般容忍,对我却格外小气。
我想了又想,似乎错过了讲明病情的最佳时机,索性决定就不告诉霍凛。
吓死他。
如果到了真瞒不住的那天,他有那么点在乎我,也算是我江沁扳回一城。
三那晚,我左等右等也没等来霍凛,倒是次日清晨在司机车里的报纸上看见了他的照片。
太太,这报纸总瞎说,您千万别信啊。
司机通过后视镜看着我的脸色小心安慰。
我摆手叫他专心开车。
我是快死了,但是绝对不要是交通事故这么个憋屈死法。
报纸最大的版面上,印着霍凛的照片。
与他相拥而立的,是个最近小有名气的女演员。
大字加粗的标题——江氏董事霍凛多次被拍和女星杜薇举止亲密原来,昨晚他就是和她在一起。
这些年来霍凛的绯闻也不是没有,但大都被江氏的公关部门处理妥当,闹得这么轰轰烈烈的还是第一次。
不止我拿到的这份报纸,很多报社都刊登了这个版面。
甚至还有媒体放言,这位就是霍凛养在外多年的红颜知己。
一个报刊记者却比我这个夫人更了解丈夫的情史,我还真是失败。
这样自嘲地想着,眼前却走过熟悉身影。
我定睛一看,不正是霍凛和他那照片中的绯闻对象杜薇吗。
霍凛走在前头,一只手还护着身后的人。
杜薇行动略略有点迟缓,打扮精致,却突兀的穿了一双平底鞋。
他们两个步履匆匆,根本没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一抬头,发现他们进的大楼,是这座综合医院的妇产科楼。
四专家会诊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建议你尽快住院,积极配合,还是有希望延续生命的。
对了,通知家属,如果需要手术的话,最好直系家属可以提前准备好签字确认。
我一愣,好的,谢谢医生。
医生年迈絮叨,无非就是说些不爱惜身体,体检不及时之类的埋怨。
听的头大,但却并不觉得烦躁。
生命的最后阶段,最不希望我死的人,竟然是与我素昧平生的医生。
而我的丈夫,此时此刻就在隔壁大楼里陪一个陌生女人做妇产科的检查,很大概率是对方有了他的孩子。
挺可笑的。
我正想着,旁边人却突然开口。
不想笑,就不要笑了,好难看。
你才难看,我最恨人家说我难看。
我气得想反驳,抬头却发现眼前模糊一片。
原来是我哭了。
那人递来一张纸巾。
医院里落泪,或为时日无多,或为囊中羞涩,你是哪种?我晃晃手里的检查单,自嘲一笑:都不是,我病入膏肓,太痛了而已。
小姑娘还这么年轻,不要太悲观,人生总还有很多出路。
那人叹口气,安慰了我几句。
人年纪不大,说出的话却把自己当成老人。
我点头感谢,泪眼模糊间只看见对方胸牌写的几个字。
临终关怀?不知道都有些什么服务,我要不要也去预定一个。
人倒霉的时候,做什么都不顺。
连老天爷都对我太过苛刻。
明知道我不擅长演戏,却要在我为数不多的日子里处处搭戏台。
万万没料到在医院门口刚好碰上霍凛。
他正和身边的女人一起向我这个方向迎面走来。
着实没想到会再碰面,我忙不迭地擦干眼泪,心里有几分视死如归的坦然。
他若问起我为何在这里,该搬出什么借口来?演不好也要演,至少不能在当下这个场景里把我那绝症绘声绘色的讲出来,太丢脸。
只是不知道霍凛在这里遇见我会是什么表情,惊讶?疑惑?紧张?我抬头迎上他的目光,余光却扫到他身边那个陌生女人。
杜薇正仰着头和他说话,侧脸在阳光下格外温和,那是种初为人母的柔软感。
她的一只手臂护着小腹,一只手轻轻挽在霍凛胳膊上,两个人就这样慢慢步入大楼。
医院午后的阳光落在两人身上尤为和谐,空气都被烘烤得妥帖干净。
我却站在几米外的阴影里,只闻得到刺鼻的消毒剂味道。
我又猜错了。
霍凛望着我的眼睛里没有疑惑亦或是担忧,只是一片漠然。
好像我怎么样,他并不在乎。
五杜薇整颗心正系在霍凛身上,直到走近才发现我的存在。
她注意到我的目光,也只是以为是偶遇粉丝,不耐烦地压低帽檐。
是要签名吗?她问。
?我没听清。
杜薇有点嗔怪地看我一眼,似乎在想我这个粉丝怎么如此地不识趣,你盯着我看,是想要个签名吗?我觉得好笑,你不认识我?换她疑惑,我应该认识你吗?你又胡闹什么,江沁。
霍凛终于舍得开口打破这你认识我我不认识你的尴尬局面。
这个,你的?我指了指杜薇的肚子。
她知道了我的大名之后吓得脸色惨白,直抓着霍凛的胳膊往他身后躲,那架势好像我下一秒就要扑上去将她和孩子一起生吞活剥。
霍凛眉心微蹙,别胡闹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懂:怎么,就许你在外面乱搞,我连问一下的权利都没有吗?那如果我说是呢?他的语气已经有几分要生气的前兆。
哦,那我就是提醒你配合一下做个财产公证,这个私生的话,我的钱可一分不能分给他。
我语气平淡,反而是霍凛表情僵硬。
你就是想说这个?不然呢,你想听什么?我把手里刚刚陌生人递来的纸巾扬了扬,诶那个,杜薇女士是吧,我家保姆是你粉丝,麻烦给我签个名吧。
现在是他们两个人表情僵硬。
我并没有破坏别人约会的爱好,拿了签名便直接开溜。
身后的霍凛突然像是反应过来:江沁,你来医院干嘛?生病了吗?我头也没回:我看脑子……怎么当初昏了头,偏偏看上了你。
最后这半句没敢大声喊,只怪突然一阵风吹来,刚巧把我喉咙塞住。
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声音哽咽,我裹紧外套吸吸鼻子。
生病了才发现,原来海城的深秋,刮起风来也能这样刺骨的寒。
六其实,霍凛以前不是现在这样这样子。
我想替我的脑子发声。
至少我爱的那个霍凛,他好像不是这个样子。
我们第一次见面在江氏注资开办的福利院。
爸爸妈妈在前厅和院长聊天,任由我和院里的小孩子们玩。
霍凛走过来的时候,我其实是有些害怕的。
尽管这个小哥哥看起来特别干净帅气,衣服上还有好闻的皂角香。
但他语气却那样严肃,抓着一旁女孩的小手,指着我开口,和她道歉。
我这才注意到女孩子手上的泥巴在刚刚荡秋千时留在了我的裙摆上。
这条裙子我很喜欢。
我瘪瘪嘴,有点委屈,却还强撑着大度。
没关系,她也不是故意的。
妈妈告诉我,好孩子要学会大度,我握紧小拳头,忍住没有流下眼泪来。
她就是故意的,你真的要原谅她吗?霍凛声音清冷。
我心里有点怕,但也有点委屈,最后还是红着眼睛点点头,没事的。
霍凛看着我,最终也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吧,我带你去洗一洗。
他牵起我的手,掌心微凉。
福利院的水池很高,当时的霍凛也毕竟只是个小孩子。
他踮着脚接水打湿我的裙摆,然后蹲下来替我一点一点洗去残存的淤泥。
我低下头,只能看见他柔软发顶一个小小的发旋,还有微微侧头时露出来的浓密睫毛。
裙子是姑妈从意大利带回来的,我一直格外珍惜。
尽管清理的很及时,可有些污渍还是留在了上面。
我忍了又忍,泪水还是啪嗒啪嗒地滴落下来。
很喜欢这裙子?霍凛问我。
我点点头,喜欢的。
那刚刚为什么不要一句道歉?她明明就是故意使坏。
我摇摇头,好孩子要学会大度。
霍凛皱眉,抬起头来看着我:是这样没错,但对于喜欢的东西是例外。
喜欢的东西就要好好保护,谁也不能伤害和夺走一点点。
“伤害”、“夺走”这样的词对于彼时的我来说还有点难懂,但我已经能够听懂霍凛的语气。
我一直是一个听话的乖孩子。
所以后来在喜欢的东西上,我总是拼尽全力去争,哪怕头破血流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放手。
我不知道二十年后的霍凛还记不记得这段过去。
但二十年后的江沁还记得,可惜这个世界上已经再也没有人要求她做个好孩子了。
她喜欢的东西逐渐分崩离析,她什么也没留住,什么也都不属于她。
七一夜梦魇,惊醒时才发觉又哭湿了枕头。
保姆阿姨递过来温热的毛巾,忧心地抱怨说我昨晚又喊了半宿的爸爸妈妈。
害她整夜都没睡好,半夜起来给我掖了好几次被角。
身体里的器官叫苦不迭,痛斥我这个无能主人不能对他们悉心照顾。
我又是一阵抱歉,后知后觉发现,我接下来的这几个月时间,大部分的时间大概都是在对自己的身体不断抱歉的。
洗漱完毕,才发现昨晚霍凛发来的消息。
江氏开辟新项目的晚宴,定在江家旧宅,他竟然要我和他一块出席。
也是,杜薇月份大了,这种场合总归也是不方便。
我将自己美美地打扮妥帖,准备出门去选购一身新衣服,到时候艳冠全场,争取在病入膏肓之前留给世人几张绝美回忆。
只可惜想法很美好,却被现实的残酷扼杀。
也不知道为何就是如此巧合。
偏偏给我遇上杜薇。
好巧啊江小姐,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身体怎么样啊?看你脸色不好,不会真的有什么大毛病吧。
确实是巧,这个商场离我家距离三公里,离杜薇的市中心公寓却足足有二十多公里,也真是巧的不能再巧了。
杜薇搅动着杯子里的热牛奶,坐在对面喋喋不休。
我月份大了,不方便,阿凛才让你陪他去晚宴,也不知道会不会耽误你其他的安排。
他总是这样自作主张,你别介意啊。
介意倒是不介意,我更在乎这满满一桌点心。
点了不少,可没几样我这个病人能吃的,只能是望梅止渴了。
杜薇看我面色不虞,还以为是自己的激将法奏效,继续趁热打铁。
你放心,霍凛不会和你离婚,就算我们在一起了,我也会让他记得时不时回家陪陪你的。
我这才听出来,她前前后后铺垫了一大堆,原来是端着一副女主人的姿态,来向我逼宫。
大可不必,我连连摆手:你也放心,霍凛手里好歹有江氏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跟他你不吃亏。
那一半是我爸爸给他的,我不会动,但我这份你就别惦记了,我自己留着有用。
对面的女人一时语塞。
…江小姐,你和我想象的,确实不一样。
我以为你很爱霍凛,但看来,那也只是圈子里的谣言而已。
我不是个喜欢破坏别人家庭的坏人。
但霍凛太好了。
你自己抓不住,就不能怪别人贪心。
她摆出一副胜利者的表情,想说的话说完了,便拿着购物袋施施然离开。
杯子里的牛奶已经逐渐冷却失温。
我刚才想喝,没来得及,现在却已经腥得难以入口。
满桌我捂住嘴,扶着桌子干呕出声。
杜薇可以抽身离开,那我呢。
我满脑子都是刚刚杜薇嘴里那个霍凛,那个宠溺她,关心她,想和她组建一个小家庭的霍凛。
我之前没有想过,但其实重申我们的关系,好像时至今日,也没有到非谁不可的地步。
霍凛没有了我,可能还会有杜薇,李薇,吴薇。
我没了霍凛。
我打了个冷战。
我没了霍凛,最多也就是疼一下,又能有多疼呢?总不会比死还难过。
八我和霍凛结婚的时候,圈子里的人分成了两种口径。
熟悉我们的人打趣嘲笑,这江沁终于不再给江家丢脸了,霍凛就算是块石头,也该叫江沁给捂热了。
不熟悉我们两个的,通常会酸上几句,霍凛一个毫无背景的孤儿,攀上高枝便将整个江氏收入囊中,真是命好。
但其实,霍凛,是从来没有被我打动过的。
我为了嫁给他,只差以死相逼。
可霍凛也倔,就只是说把我当成妹妹。
他对我的照顾关怀,在当时的我看来,那就几乎要等同于爱了。
也怪我,没有搞懂几乎、要等同于的含义。
自从江氏开始注资福利机构,我和霍凛就常常见面,几乎算是青梅竹马地长大。
我刚升入初中,霍凛就拿着奖学金准备出国。
我一路把他送到机场,扑进他怀里大哭,泪水把他的领口泡的发皱。
那时候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和妈妈学习画画,申请和他同一所大学的艺术专业。
但可惜还没等我出国,霍凛便回来了。
抚养他长大的福利院的院长生了重病,手术的费用是普通家庭不敢想象的数额。
他和爸爸在办公室谈了很久,最终江氏出了一笔钱给院长治病,霍凛也如我所愿地留在了我的身边。
我后来才知道,他本来在念书的城市已经有了很好的工作,但他放弃了。
他别无选择,只能接受来自爸爸的最佳提案,接过江氏,照顾我。
他娶我,自始至终都只是为了完成任务罢了。
童年时,努力学习,争取早日偿还江家的恩情是他的任务。
后来,哄着我玩,满足我的所有要求是他的任务。
最后,接手江氏,替父亲照顾我一辈子是他的任务。
仔细想想,霍凛的人生似乎一直与我,与江氏绑定,毫无自由可言。
好像他明明能够逃离,却永远只差那么一点。
坊间传闻他是摄人心魄的男狐狸精,把我迷得神魂颠倒。
可实际上霍凛只是个沉默寡言的普通人。
他只是太努力太要强,总是把事情看的太重,把自己看得太轻而已。
刚刚结婚时,霍凛还不习惯喊我的名字,我常常纠正他,叫我沁沁,或者老婆,不要叫我大小姐。
每到这时,他只是低头自嘲地笑,一样的。
明明就不一样。
他的眼中,我永远是长不大的娇气富家小姐。
永远也不会变成他的归宿,他的妻子。
九但我那时候不愿接受现实。
我总以为,只要我做出让步和改变,就有可能让霍凛对我敞开心扉。
婚后我开始学着讨好他,却总是笨手笨脚。
古语道,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抓住男人的胃。
为了让自己沉浸式学习烹饪,我就给一众保姆阿姨们放了假。
自己每日泡在厨房,将五花八门的黑暗料理端上霍凛的餐桌。
他起初会问:这是什么?可当我总是给出一些超出他认知的匪夷所思的回答后,他很默契地学会了在吃饭时闭嘴。
那段时间我连画笔都拿不起来,手上一堆油花迸溅的水泡和乱七八糟的划痕。
霍凛看见了,便开始学着自己下厨。
他没有责备我为何给佣人放假,而是默默将我推卸掉的责任承担起来。
他替我的手涂上厚厚的药膏,江沁,不要胡闹了。
你的手应该拿的是画笔,不是锅铲。
曾经负责承担责任的人是爸爸,爸爸走了之后逐渐变成了霍凛。
我知道自己依赖他,可我没办法抽身。
我的整个世界围着他打转。
那个时候,关于我总是缠着他这件事,霍凛即使不情愿,也绝对不会表露出来。
但随着江氏集团的日渐壮大,霍凛在公司里的权利越来越大,人们不再提起“江总”,而是更加认可“霍总”。
霍凛逐渐开始不再花时间陪我逛街,不再与我泡在画室消磨时间,不再从满当当的工作日程里抽出空来和我单独见面。
他休息的时间可以浪费在高尔夫和赛马的社交上,出入酒会挽着的是不同的女孩。
我渐渐地被他从他的世界驱逐。
我开始害怕,就执意要帮他准备一切生活起居,事无巨细地展现我这个女主人的身份。
可江氏越做越大,霍凛越来越忙,我们见面的次数也开始逐渐减少,我越来越不了解他。
我根本不知道他身边有谁,要去见谁。
我不敢问他。
我拿不出理由去质问霍凛。
时至今日,我才知道自己这份恐惧的来源,原来是我失去了质问的勇气罢了。
是我一直害怕知道真相。
我怕霍凛真的没做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