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雨夜悲鸣台风“山猫”用它狂暴的爪子撕扯着滨海市。雨水不是落下，
而是被狂风卷着，成片成片地砸向大地，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聆涛府豪宅区依山傍海，
此刻更是首当其冲，平日里温柔的海浪声早已被咆哮所取代，
黑沉沉的海面像一头择人而噬的巨兽。老管家赵伯撑着伞，刚走出佣人房，
伞面就被风撕开一道口子。他啐了一口，干脆扔了伞，借着庭院里昏暗、摇曳的地灯灯光，
深一脚浅一脚地朝主宅走去。先生陈景明今晚独自在书房，窗子得再检查一遍，这鬼天气，
容不得半点闪失。雨水瞬间浇透了他的外套，冰冷黏腻。主宅一片漆黑，只有二楼书房窗户，
隐约透出一丝微弱的光，像是烛火，又像是…某种电子设备待机的光。赵伯心里咯噔一下，
先生通常不会在书房留灯。他用备用钥匙打开主宅大门，富丽堂皇的客厅沉寂在黑暗里，
只有风暴敲打玻璃的噪音。他熟门熟路地摸到楼梯，上了二楼。书房的门虚掩着，
一丝悠扬却哀伤的钢琴曲从门缝里流淌出来，是肖邦的《雨滴》。赵伯有些诧异，
先生虽然收藏唱片，但很少听如此…阴郁的曲子。他轻轻推开门。“先生？
”他试探着叫了一声。没有回应。只有《雨滴》那单调而重复的音符，
在空旷的房间里固执地敲击着。手电筒的光柱扫过昂贵的地毯、高耸的书架，
最后落在那个宽大的红木书桌后。光柱猛地一颤，定格。
陈景明教授瘫坐在他那张宽大的皮质扶手椅上，头歪向一边，双眼圆睁，
瞳孔里倒映着窗外偶尔划过的闪电，空洞而无神。他穿着居家的羊绒开衫，但胸口位置，
深深嵌入了一把拆信刀——那是他去年从欧洲带回来的古董，刀柄镶嵌着幽绿的绿松石，
此刻，那绿色正被黏稠的、暗红色的血液所浸染。书桌上，一个银质相框倒扣着，玻璃碎裂，
飞溅开来的碎片落在摊开的书籍和文件上。相框里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陈教授温文尔雅，
妻子林静娴静美丽，女儿陈雪青春洋溢。只是现在，照片上陈教授微笑的脸，
被几点溅射状的血迹玷污了。雨水从窗户并未完全关严的缝隙里扫进来，
打湿了窗台下的一小块地毯，颜色深了一块。空气里混杂着雨水的水汽、旧书的霉味，
以及一股淡淡的、甜腥的铁锈味。赵伯的呼吸骤停，手电筒“啪嗒”一声掉在地毯上，
光线滚了几圈，最终熄灭。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窗外风暴的嘶吼，
和留声机里那永无止境般、滴答作响的钢琴曲。…警笛声划破雨幕，由远及近。
别墅内外立刻被警戒线、闪烁的蓝红灯光和穿着雨衣忙碌的身影所充斥。
老刑警周建国——大家都叫他老周，顶着半白的头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走进了书房。
现场已经被初步保护起来，强光灯驱散了角落的黑暗，也让死亡现场的细节更加触目惊心。
“头儿，初步判断，凶器就是那把拆信刀，一击致命。死亡时间大概在晚上八点到十点。
现场没有明显打斗痕迹，财物方面，需要家属进一步确认。”年轻刑警汇报着。老周皱着眉，
环顾四周。他的目光扫过尸体，扫过碎裂的相框，最后落在那个仍在旋转的留声机上。
“这东西…”“是老式的，需要手动上发条，放唱针。”技术队的同事回答，
“唱片是肖邦《雨滴》前奏曲，很常见的版本。上面指纹很模糊，像是被擦拭过，但初步看，
可能只有死者自己的。”“窗户呢？”“窗锁是好的，没有撬压痕迹。外面是陡坡，
下面是灌木丛，这天气，就算有人从外面爬上来，也不可能不留下一片狼藉。
但除了窗台内侧这个…”技术队员指着那个几乎被雨水冲刷干净的、模糊不清的泥印，
“几乎没什么有价值的痕迹。门是赵伯推开的，之前据他说是关着的，但不确定是否反锁。
”“准密室啊…”老周喃喃自语，眉头锁得更紧了。他走到书桌前，小心地避开血迹，
目光落在那个倒下的相框上。照片里的一家三口，笑容幸福得刺眼。他戴上手套，
轻轻拿起相框，发现相框下面压着一份文件露出一角。他小心地抽出来，
是一份律师事务所的公文袋，里面装着“遗嘱草案”几个字。老周粗略翻看了一下内容，
眼神微变。他直起身，对助手说：“通知高顾问，请他过来一趟。另外，联系死者家属，
准备询问。”第二章：顾问登场案发次日上午，雨势稍歇，但天色依旧阴沉，
聆涛府12号被一种压抑的气氛笼罩。高远到的时候，现场勘查工作仍在细致地进行。
他穿着简单的深色外套，身形清瘦，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年轻些，
只有那双眼睛，沉静得像两口深井，似乎能吸纳所有的光线和细节。“高顾问。
”老周迎上来，递给他鞋套和手套，“情况有点棘手。”高远点点头，没多说话，
默默地穿戴好。他走进别墅，脚步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他没有立刻去往二楼的案发现场，而是在一楼的客厅、餐厅缓缓踱步，目光扫过墙壁上的画，
架子上的摆设，钢琴上摆放的乐谱。当他踏上二楼，走向书房时，他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没有人注意到，他放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在他的感知里，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灰蓝色的粘稠感，那是悲伤和恐惧残留的“颜色”，
其中还夹杂着一丝尖锐的、不协调的暗红。走进书房，
强光灯下的现场比昨夜照片里更加清晰。死亡的气息无所遁形。高远先是在门口站定，
目光缓缓扫过整个空间。书架的排列，家具的位置，地毯的纹理，天花板的角度…最后，
他的视线才落在那个用白线勾勒出人形的位置，以及书桌后椅子上那片深褐色的血迹。
“留声机。”他轻声说，声音有些干涩。老周示意技术队员将留声机再次打开。
悠扬而带着一丝悲凉的《雨滴》前奏曲再次流淌出来。高远闭上眼睛。音符在他脑海里跳跃，
化作流动的线条和色块。大部分是灰暗的、潮湿的蓝色和灰色，如同窗外的天气。
但在某个乐句重复的段落，他“看”到了一片突兀的、不断闪烁的暗红色网格，
带着一种焦躁和…仇恨的情绪尾韵。这感觉转瞬即逝，却让他心头一紧。他睁开眼，
走到留声机旁，仔细观察。很古老的型号，保养得却很好。
他注意到唱臂旁有一个极细微的、不同于灰尘的亮点，他用镊子小心地取下，放入证物袋。
接着，他走到窗边，查看那个模糊的泥印。他蹲下身，几乎将脸贴到地毯上，
从不同角度观察泥印的形态和纹理。“不像鞋印…”他低声自语，“太规则，
又太模糊…像是什么…工具？”他的目光又转向书桌，看向那个碎裂的相框。他没有动它，
只是看着照片上被血迹玷污的一家三口。“幸福…”他无声地咀嚼着这个词，
嘴角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冷峭。最后，他拿起那份遗嘱草案，快速浏览。
当看到财产分配的巨大变化时，他抬眼看了看老周。老周会意地点点头。“家属到了？
”高远问。“在楼下客厅。妻子林静，女儿陈雪，还有死者的助手张维也来了。
”高远和老周走下楼梯。客厅里，沙发上坐着三个神色各异的人。林静，死者的妻子，
穿着一身素雅的黑色连衣裙，尽管眼圈泛红，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悲戚，
但她的背脊挺得很直，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在高远的联觉中，
她像一团被淡淡灰雾包裹的、轮廓清晰的柔光，但那灰雾之下，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细微地躁动。陈雪，他们的女儿，则完全相反。她穿着带铆钉的皮夹克，
染了几缕叛逆的蓝色头发，脸色苍白，眼睛红肿，
但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和一种近乎愤怒的情绪。
她像一团不稳定跳动的、带着刺眼亮黄色的火焰。张维，陈景明的助手，戴着金丝眼镜，
穿着合体的西装，表情沉痛而克制。他安静地坐在角落的单人沙发上，双手紧握放在腿上。
在高远的感知里，他是一潭看似平静的深水，水底却潜藏着漩涡状的暗流。
高远的目光在他们脸上一一掠过，
没有错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林静在听到“凶器是书房的拆信刀”时，
交叠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陈雪在听到“案发时间”时，
眼神有片刻的游移；张维则始终低垂着眼，但在老周提及陈教授近期的研究时，
他的眼皮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初步的接触，疑问远多于答案。高远回到二楼书房，
那个“准密室”依然像个无声的嘲讽。他的目光再次落回书桌，落在那个青铜的海螺镇纸上。
他走过去，拿起来，触手冰凉沉重。他下意识地摩挲着海螺的螺纹，然后，仿佛命运指引，
他将它翻了过来。底部靠近桌面的位置，因为常年的放置，颜色略浅，
而就在那片略浅的区域，刻着一行几乎被岁月磨平的细小文字。
那不是“陈景明”或者任何纪念文字。那是一个名字：“李哲”。
以及一个日期：“1993.10.27”。高远的心脏猛地一跳。他迅速拿出手机，
内部数据库的模糊查询结果显示，
“1993.10.27”关联着一桩至今未破的悬案——代号“海螺”，
一名叫李哲的年轻学者在当年离奇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高远感到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上脊背。陈景明教授的死，
远非一场简单的家庭悲剧或学术纠纷…三十年前的幽灵，似乎在这一刻，
透过冰冷的青铜海螺，发出了无声的冷笑。
第三章：嫌疑人画廊滨海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询问室里，空气凝滞而沉闷。
高远和老周并排坐在桌子一侧，对面是强光下脸色更显苍白的林静。“林女士，请节哀。
”老周例行公事地开场，“我们需要再了解一些情况。您和您丈夫最近的关系怎么样？
”林静用纸巾轻轻按了按眼角，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沙哑：“我们…一直相敬如宾。
景明他专注学术，我教我的钢琴，这么多年都习惯了。虽然…不如年轻时热烈，但也是家人。
”她顿了顿，补充道，“只是他最近几个月，似乎有些心事，常常一个人在书房待到很晚，
问他，他只说研究到了关键处。”“关于这份新立的遗嘱草案，您之前知情吗？
”老周将副本推过去。林静的目光触及文件，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随即流露出混杂着震惊和受伤的神情：“这…我不知道。景明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和小雪是他的家人啊…”她的声音哽咽起来，但高远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
那并非纯粹的悲伤，更像是一种被冒犯的、竭力控制的愤怒。在他联觉的视野里，
包裹着她的那层灰雾剧烈地翻腾了一下。“案发当晚，您在做什么？”“我在市音乐厅，
有一场校友交流演出，八点开始，十点半左右才结束。很多同事和学生都可以作证。
”林静的回答流畅而清晰，几乎没有停顿。接下来是陈雪。她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微后仰，
是一种防御的姿态。“我跟我爸关系不好，你们不是知道了吗？”她语气冲得很，“他古板，
专制，从来不管我喜欢什么，只想把我塑造成他想要的‘大家闺秀’样子。”她嗤笑一声，
“现代艺术？在他眼里就是垃圾。”“案发当晚你在哪里？”“在我市区的公寓。
跟几个朋友…线上玩游戏。大概玩到九点多吧，有点闷，就自己出去走了走，没去哪，
就在江边吹了会儿风，十一点左右回的公寓。”她眼神飘忽，避开了老周锐利的目光。
那两个小时的空白，像一道明显的裂痕。“你知道遗嘱的事吗？”“不知道，没兴趣。
”陈雪别过头，但紧握的拳头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张维显得最为配合，也最为沉痛。
“陈教授是我的恩师，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天。”他推了推眼镜，声音低沉，
“我们最近…是在研究方向上有一些分歧。
我认为他对‘城市早期移民史’中某些边缘群体的关注度不够，过于侧重主流叙事。
但我们只是学术探讨，我绝对尊重他。”“有人听到你们上周在书房有过激烈争吵。
”张维的脸上掠过一丝尴尬：“那次…是我太激动了。
我坚持认为一份未被公开的李哲先生的手稿很有价值，希望能纳入研究，但教授他…很反感，
严厉禁止我再提此事。”他苦笑一下，“现在想来，是我太不懂事了。”“李哲？
”高远第一次开口，声音平稳。张维似乎愣了一下，
随即恢复自然：“是一位三十年前失踪的学者，据说当年和陈教授在一个研究团队。
我只是在整理旧资料时偶然发现的，觉得他的某些观点很独特。”“案发当晚你在哪里？
”“在学校的青年教师公寓，修改论文。一个人，没有人证明。”张维坦然道。
最后是吴建华教授。他身材微胖，面带倨傲。“我和陈景明是有竞争，学术上的！这很正常！
”他声音洪亮，“那个学术委员会席位，有能力者居之。我承认我不喜欢他的一些做法，
有点…道貌岸然。但杀人？哼，你们也太小看我吴某人了！
”他提供了案发时在家备课的不在场证明，有家人作证。询问结束，疑点却更多了。
每个人都有动机，每个人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瞬间。林静的冷静与潜在怨恨，
陈雪的空白时间与父子矛盾，张维对“李哲”这个名字的敏感和学术分歧，
吴建华的激烈竞争关系…高远揉着眉心，联觉带来的信息过载让他有些疲惫，
那些代表谎言、隐瞒和激烈情绪的杂乱色彩在他脑中交织，难以分辨。
第四章：线索交织法医的详细报告出来了，确认死亡时间在晚八点半至九点半之间，
死因系心脏被锐器刺破，瞬间大量失血。
凶器拆信刀上除了陈景明自己可能留下的模糊指纹外，被精心擦拭过，找不到第二个人的。
尸体无挣扎捆绑痕迹，无中毒迹象，胃内容物正常。物证分析则提供了更多细节。
窗台的泥印成分特殊，含有微量的菱铁矿粉尘和一种罕见的硅藻化石，
这种组合在本市极为少见，更可能来源于某个特定地质环境的区域，
或者…某种特定行业的工作场所。技术队模拟了多种可能形成该印记的工具，
但都无法完全匹配。留声机唱片被反复检查，确认是近年生产的复刻版，
音质与老唱片有细微差别。高远坚持认为那“颜色不对”的乐段可能存在物理损伤，
但最精密的设备也未能检测出划痕或杂质。那诡异的“暗红色网格”感，
仿佛只存在于他独特的感知里。相框玻璃的碎裂方式被确认是从正面受到撞击所致，
力量不大，但角度刁钻。技术员推测，可能是相框被碰落后，
又被人用某种东西比如戴着手套的手故意按压过玻璃，导致碎裂加剧。
对陈景明财务状况和通讯记录的调查一无所获。他没有大额不明资金往来，没有情人，
通讯录里除了学术圈就是家人，干净得近乎刻板。调查陷入了僵局。
高远把自己关在临时办公室，反复听着《雨滴》的录音，
那暗红色的网格如同鬼魅般不时闪现，让他心烦意乱。他铺开所有现场照片，
目光一次次掠过书桌、窗户、留声机、相框…最后，停留在那张全家福上。
照片拍摄于一年前。陈景明笑容温和，林静优雅依偎，陈雪站在稍后一点的位置，
脸上带着一丝勉强的、公式化的微笑。高远放大照片的背景，是在书房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