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永夜菌毯:蠕动的坟场脚下的触感令人作呕。每一步落下,
都像踩进某种巨大生物腐败的内脏深处。粘稠,湿冷,还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弹性。
地下B4层,“永夜菌毯”——这名字真是贴切得让人绝望。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腥气,
混合着浓重的湿土和朽木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粘稠的淤泥。
头顶,幽蓝色的发光苔藓如同垂死的星辰,吝啬地洒下惨淡的光晕。这点微光,
仅仅够勾勒出脚下这片蠕动地狱的轮廓。视野所及,地面不再是泥土或岩石,
而是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深褐近黑的粘稠物质,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起伏、搏动。
无数细密的白色菌丝从这粘稠的基底里钻出,像新生的蛆虫,贪婪地向上方探去,
缠向一切可供攀附的物体——包括那些永远留在这里的“前辈们”。尸骸。数不清的尸骸。
它们半沉半浮在菌毯里,如同被这片活着的沼泽缓慢吞噬的祭品。大多是新鲜的,
还穿着各式各样残破的冒险者皮甲或锁子甲,肢体扭曲成诡异的姿态。
腐败的进程被这诡异的环境强行扭曲、延缓,皮肤呈现出一种蜡质的灰败,
肌肉组织暴露出来,在幽蓝苔藓光的映照下,竟泛出一种病态、冰冷的荧光。磷火?
还是某种更糟糕的东西在尸骸内部酝酿?光线在那些空洞的眼窝、咧开的嘴角间跳跃游走,
仿佛死者无声的嘲弄。“呕——!”身后传来压抑不住的呕吐声,紧接着是连锁反应。
干呕、喘息、带着哭腔的咒骂。新兵蛋子们的反应,一如既往。我甚至懒得回头,
只是麻木地迈开腿,靴子从菌毯里拔出时发出“噗嗤”一声令人牙酸的轻响,
带起几缕粘稠的丝线。每一次任务,都是这幅光景。绝望、恐惧,还有毫无意义的呕吐,
最终都会被这片菌毯同化,成为它蠕动的养料,成为下一批新兵眼中新的、发光的“路标”。
我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悬挂的提灯。冰冷的金属灯罩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微弱却实在的触感。
这就是我的饭碗,我的枷锁——灵魂提灯。黄铜打造,样式古旧,
灯罩上蚀刻着早已模糊不清的符文。灯芯位置空空如也,
只有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黑暗。
只有当一个足够强大的灵魂被捕获、压缩、囚禁其中时,
那黑暗里才会燃起一点豆大的、幽蓝色的冷焰。
那是我们这些“清道夫”存在的唯一价值:回收灵魂,榨取灯油,
维持上层那些老爷们醉生梦死所需的光明和能源。“稳住!废物们!把胆汁都给我咽回去!
”粗嘎的吼声在粘稠的空气中炸开,是队长莱昂。他像一尊移动的钢铁堡垒,
壮硕的身躯裹在厚重的板甲里,每一步都让脚下的菌毯深深凹陷。
他挥舞着手中那柄沾满暗褐色污迹的沉重战锤,指向远处一片磷光格外密集的区域,
那里层层叠叠的荧光尸骸堆积如山。“看见没?‘丰收之地’!都给老子打起精神!
谁他妈再吐,老子就把他脑袋塞进菌毯里清醒清醒!雷恩!”我停下脚步,
靴子再次陷入那令人恶心的柔软中。莱昂那铜铃般的眼睛死死钉在我脸上,
混杂着惯常的轻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老规矩!你带两个手脚利索的,去前面探路,
顺便把‘灯油’收了!其他人跟老子守好阵型,眼睛都给老子放亮点!
”他唾沫横飞地命令道。我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目光扫过身后那群面无人色的新兵。
他们大多眼神涣散,身体筛糠般抖着,恨不得立刻缩回队伍中心。只有一个例外。
2 艾登艾登站在队伍靠后的位置,不像其他人那样佝偻着背或紧握武器发抖。
他只是安静地站着,身形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单薄。
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苍白得像一张揉皱后又展开的纸,嘴唇紧紧抿成一条没有血色的线。
汗水浸湿了他额前几缕深褐色的头发,粘在额角。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异常明亮,
死死盯着前方那片“丰收之地”的尸山,里面翻涌的不是新兵常见的恐惧或恶心,
而是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一种……饥饿?这眼神让我后颈的汗毛微微竖了起来。不对劲。
在这种鬼地方,这种眼神往往意味着疯狂的前奏。“你,
”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生锈的铁片摩擦,手指指向艾登,“还有你,
”又随意点了旁边一个看起来还算镇定的老兵,“跟我来。
”艾登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随即迅速垂下眼帘,避开了我的目光。
他沉默地跟了上来,脚步很轻,踩在菌毯上几乎没有声音。
那个被点名的老兵则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赶紧凑到我身边。我们三人呈一个松散的三角,
小心翼翼地脱离了大部队,朝着那片散发着幽幽荧光的尸骸堆走去。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菌毯的吸力越来越强,空气中腐败的气息也愈发浓烈刺鼻。
脚下偶尔会踩到硬物——断裂的肋骨、扭曲的金属碎片,或者某个倒霉蛋的头骨。
我腰间的灵魂提灯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冰冷的黄铜灯罩偶尔蹭过我的腰带,
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灯内那片吞噬光线的黑暗,此刻安静得像凝固的墨块。靠近尸堆,
景象更是令人头皮发麻。尸体层层叠压,大多残缺不全,
空洞的眼窝和撕裂的喉咙无声地诉说着临死前的惨烈。菌丝像白色的血管网络,
密密麻麻地覆盖在尸骸表面,甚至钻入眼窝、口鼻和断裂的骨茬深处,
贪婪地汲取着最后的养分。冰冷的磷光正是从这些被菌丝侵蚀的尸肉上散发出来的,
将这片区域映照得如同地狱的舞池。老兵明显有些顶不住,脸色发青,喉结上下滚动,
强忍着呕吐的欲望。艾登却依旧沉默得可怕。他紧跟着我,
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飞快地扫视着四周的尸骸,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他的右手一直紧紧按在左侧的斗篷下摆处,动作僵硬得不自然。就是那里。
一股极其微弱、却又令人骨髓发寒的冰冷气息,
正从艾登斗篷覆盖下的地方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那感觉……像是一块深埋冻土的墓碑散发出的寒意,带着古老的怨毒和不祥。诅咒的气息。
微弱,但本质极其恶毒。3 斗篷下的秘密我的脚步猛地顿住,
靴子在粘稠的菌毯里带起一小片涟漪。我侧过身,目光如同冰冷的钩子,
直直刺向艾登按在斗篷下的手。“小子,”我的声音压得很低,在死寂的尸堆旁却异常清晰,
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你斗篷底下,藏着什么?”艾登的身体瞬间僵直,像被冻住一样。
他按在斗篷上的手猛地攥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他飞快地抬起头,
眼神里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慌乱,但瞬间又被一种近乎偏执的倔强掩盖下去。
“没…没什么,雷恩前辈。”他的声音干涩紧绷,目光躲闪着不敢与我对视,
“只是一点…私人物品。”“私人物品?”我往前逼近半步,靴子几乎踩到他的脚边,
腰间的提灯因为动作晃了一下。那股阴冷的诅咒气息在极近的距离下更加明显,
像细小的冰针扎着我的皮肤。“在这鬼地方,任何‘私人物品’都可能是催命符!把它扔掉!
现在!趁它还没要了你的命!”我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在无数次生死边缘挣扎出来的直觉。
那股气息太邪门了。艾登的脸更白了,嘴唇微微哆嗦着。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脚跟撞在一块凸起的、覆盖着菌丝的腿骨上,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他的眼神在我冰冷的目光和老兵惊疑不定的注视之间剧烈地挣扎着。攥着斗篷的手背上,
青筋暴起。“我……”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
但最终只是更加用力地按住了斗篷下那个危险的凸起,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低下头,避开了我的逼视,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沉的固执,
“……它很重要。我不能扔。”老兵在旁边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脚,菌毯发出粘腻的声响。
他看看我,又看看艾登,眼神充满了困惑和一丝恐惧。气氛骤然绷紧,像拉满的弓弦。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呜……”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濒死野兽般压抑的呻吟,
毫无征兆地从我们侧前方那堆积如山的荧光尸骸深处飘了出来。声音不大,
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瞬间刺破了我们之间紧绷的对峙空气。我和老兵猛地转头,目光如炬,
死死盯向声音来源的方向。那是尸堆核心,磷光最盛的地方。艾登也霍然抬头,
眼中之前的挣扎和固执被一种纯粹的惊疑取代,他按着斗篷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几分。
尸堆寂静无声。只有菌丝在幽蓝光线下缓慢蠕动的微影,
以及那些荧光尸骸勾勒出的地狱般的轮廓。刚才那声呻吟,仿佛只是错觉。老兵喉结滚动,
声音带着颤:“雷恩…你…你听见了吗?”我没回答。
手已经无声地搭在了腰间的短刀刀柄上。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一丝镇定。错觉?在这鬼地方,
任何“错觉”都值得用命去防备。4 死亡者的凝视“呜…呃……”第二声呻吟!
比刚才清晰!带着一种喉咙被粘稠液体堵塞的咕噜声,痛苦、绝望,而且……近在咫尺!
就在我们左前方不到五步的地方!一具半埋在菌毯里、仰面朝天的尸体!
那尸体穿着残破的皮甲,胸口有一道巨大的撕裂伤,几乎被开膛破肚,内脏隐约可见,
覆盖着蠕动增生的白色菌丝。它的脸部肿胀变形,一只眼球不翼而飞,只剩下黑洞洞的眼窝。
而另一只眼睛,原本应该是浑浊僵死的,此刻——竟然在动!
那只仅存的、布满血丝和粘液的浑浊眼球,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转动了一下,眼白上翻,
最终……聚焦在了我们三人身上!空洞、麻木,却又带着一种令人血液冻结的、非人的怨毒!
“活……活的?!”老兵发出一声短促的、被掐住脖子般的惊叫,下意识地后退,
却被脚下的菌丝绊了个趔趄。“不……是‘东西’在驱动它!”我低吼出声,
瞬间拔出了短刀。刀锋在幽暗的磷光下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这不是复活!
是这片被诅咒的菌毯,或者是某种寄生在尸体里的邪恶力量,在驱使着这具残骸!
那具“活”尸的喉咙里再次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覆盖着粘液和菌丝的嘴唇徒劳地开合着,似乎想发出声音,
却只有更多的污血和破碎的内脏碎块涌出来。
它那只可怖的独眼死死锁定了距离它最近的目标——艾登!
覆盖着菌丝的、僵硬的手臂猛地抬起,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风,腐烂的手指弯曲成爪,
朝着艾登的脚踝狠狠抓去!速度快得完全不像一具腐朽的尸体!“小心!”老兵嘶声提醒,
声音都变了调。艾登的反应却出奇地快!在那腐烂尸爪即将触碰到他靴子的瞬间,
他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向侧后方弹开!动作迅捷得不可思议,完全不像一个被吓呆的新兵。
他避开了这致命的一抓,身体因为动作过大而微微前倾,
右手下意识地挥出想要保持平衡——就是这一下!“嗤啦!
”他右侧斗篷的下摆被自己前冲的力道猛地带起,又被他挥动的手臂无意间掀开!
一卷东西掉了出来。不是普通的行囊。它落在粘稠蠕动着的菌毯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
5 诅咒卷轴那是一卷用某种深黑色、仿佛浸透了干涸血液的皮绳紧紧捆扎起来的古老卷轴。
卷轴的材质是某种惨白的、带着细密纹理的皮革,边缘磨损得厉害,透着难以言喻的岁月感。
而最令人心悸的是,卷轴本身,正在散发光芒。一种极其幽暗、极其不祥的惨绿色光芒。
如同墓地里飘荡的鬼火,又像毒蛇冰冷的竖瞳。这光芒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邪异,
瞬间压过了周围尸骸发出的冰冷磷光!
一股远比之前艾登身上泄露出的气息更加浓郁、更加冰冷、更加令人灵魂战栗的诅咒之力,
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猛地扩散开来!空气仿佛凝固了。菌毯的蠕动似乎都为之一滞。
老兵倒抽一口冷气,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四肢,又在瞬间冻结——羊皮卷!诅咒卷轴!
比我感知到的还要恐怖十倍!“艾登!”我厉声咆哮,声音因极度的惊怒而嘶哑变形,
“那就是你他妈不能扔的‘私人物品’?!”艾登也惊呆了。
他低头看着掉落在菌毯上、散发着幽幽绿光的诅咒卷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他眼中刚才的惊疑和倔强荡然无存,
只剩下纯粹的、被巨大秘密暴露后的惊恐和茫然。他张着嘴,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就在这一片死寂的惊骇中——“嗬……嗬嗬……”那具被我们暂时遗忘的“活尸”,
喉咙里突然爆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如同破旧风箱拉动般的嘶哑怪笑!它那只独眼,
不再盯着艾登的脚踝,而是死死地、贪婪地锁定了菌毯上那散发着惨绿光芒的诅咒卷轴!
仿佛那东西对它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它腐烂的身体爆发出远超之前的力量,猛地向前一扑,
覆盖着菌丝和污血的爪子不顾一切地抓向那卷散发着不祥光芒的卷轴!“拦住它!
”我目眦欲裂,手中的短刀几乎本能地就要掷出!这鬼东西要是拿到卷轴,
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不——!”艾登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那不是恐惧,
更像是某种心爱之物即将被夺走的绝望!他完全忘记了危险,不顾一切地朝着卷轴扑了过去,
动作比那活尸更快!时间仿佛被拉长,又被瞬间压缩。艾登的手,
抢先一步触碰到了卷轴冰冷的、散发着惨绿光芒的表面。
就在他的指尖与那诅咒之物接触的刹那——6 异变陡生艾登扑向卷轴的动作骤然僵在半空!
仿佛被无形的冰霜瞬间冻结!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肉眼可见的惨绿色能量洪流,
如同无数条剧毒的藤蔓,顺着他的指尖疯狂地涌入他的手臂!那光芒瞬间吞噬了他半条胳膊,
并沿着血管和经络,闪电般向上蔓延!所过之处,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下,
青黑色的血管如同活物般狰狞地凸起、搏动,皮肤表面迅速覆盖上一层诡异的惨绿幽光!
“呃啊啊——!”艾登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那声音里包含着难以想象的痛苦,
仿佛灵魂正被亿万根毒针同时穿刺、撕裂!
他整个人被这股狂暴的诅咒力量冲击得向后倒飞出去,
“砰”地一声重重砸在身后一具覆盖着厚厚菌丝、散发着荧光的半身铠甲上,
将那腐朽的金属砸得凹陷下去。他蜷缩在那里,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
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骨骼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咯咯”声。他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喉咙,
指甲深陷进皮肉,留下道道血痕,似乎想阻止那侵入体内的恐怖力量,又像是无法呼吸。
而那卷引发一切的诅咒卷轴,在爆发出那一瞬间的恐怖能量后,光芒骤然黯淡下去,
如同耗尽了力气,静静地躺在粘稠的菌毯上,恢复了之前那种内敛的、令人不安的死寂。
那具扑向卷轴的“活尸”,也被艾登身上爆发出的那股力量余波狠狠掀飞,
撞在远处的尸骸堆上,碎成了一堆烂肉和蠕动的菌丝,再也动弹不得。老兵已经完全吓傻了,
瘫软在地,牙齿咯咯作响,连滚带爬地向后退缩。我的心脏狂跳如擂鼓,几乎要冲破胸膛!
诅咒反噬!那卷轴在主动污染它的持有者!我猛地向前冲去,短刀依旧紧握,
目标却不是卷轴,而是倒在地上痛苦抽搐的艾登!必须阻止他!趁他还没被完全侵蚀!
“艾登!撑住!”我嘶吼着,试图靠近。就在这时,艾登的抽搐,毫无征兆地停止了。
他蜷缩的身体,极其缓慢、极其僵硬地……舒展开来。他抓着喉咙的手,
一点一点地……松开了。然后,他抬起了头。幽蓝的苔藓磷光,
混杂着周围尸骸散发的惨白荧光,落在他脸上。那张脸,不再属于那个苍白倔强的新兵艾登。
7 用你的灵魂,点亮我的灯艾登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尸般的青灰色,毫无生气。
脸颊、额头,甚至脖颈处,一条条青黑色的血管如同扭曲的蚯蚓,在皮下疯狂地凸起、搏动,
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他的嘴唇变成了深紫色,微微张开,露出一点森白的牙齿。最恐怖的,
是他的眼睛。那双曾经明亮如黑曜石、后来充满惊恐和倔强的眼睛……此刻,空洞一片。
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深邃、粘稠、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纯粹的惨绿色!
如同两潭在深渊底部燃烧的、冰冷而恶毒的鬼火!
他就那样直勾勾地、毫无感情地……望向了我。时间,空间,脚下蠕动的菌毯,
周围堆积如山的荧光尸骸……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那双惨绿鬼火的注视下凝固了。
粘稠的空气不再流动,腐败的气息也似乎被冻结,
只剩下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像冰冷的毒蛇,顺着脊椎一路向上,
死死缠住了我的心脏。老兵瘫在几步外的菌毯上,身体抖得像狂风中的落叶,嘴巴大张着,
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连滚带爬地向后蹭,徒劳地想远离那非人的存在。
我的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刻冻结在四肢百骸。握着短刀的手心全是冰冷的汗水,
刀柄滑腻得几乎要脱手。诅咒卷轴……它没有杀死艾登,它在……占据他!艾登的身体,
以一种完全违背关节活动规律的、极其僵硬扭曲的姿态,
缓缓地从那具被砸烂的半身铠甲上支撑起来。他站直了,动作如同被无形的提线操控的木偶,
每一个关节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轻响。他依旧穿着那身新兵的斗篷,但此刻,
那布料下包裹的躯壳,已经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混合着死亡与恶咒的气息。
那双纯粹的惨绿色眼瞳,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我。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不再是艾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