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邻居家的小哥哥表白

2011年的夏天热得像一口密不透风的蒸笼，柏油路被晒得发软，空气里飘着老冰棍融化后的甜腻气。我蹲在楼下的大槐树下数蚂蚁，看它们扛着比身体大两倍的面包屑，一趟趟往树根的洞里钻。

“宋喻！回家喝水！” 妈妈在三楼阳台喊我，声音被热浪揉得发黏。

我刚应了声，就听见隔壁传来“哐当”一声巨响——那栋空了大半年的二层小楼终于有动静了。搬家公司的卡车堵在巷口，穿着制服的工人正把一个锃亮的黑色钢琴往屋里搬，琴腿裹着厚厚的棉布，边角却还是透着贵气。

“听说了吗？隔壁搬来个大老板，开豪车来的。” 对门的张奶奶摇着蒲扇走过来，眼睛瞪得溜圆，“刚才我瞅见了，那车标是个圈里带三叉戟的，老贵了！”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卡车旁站着个女人，穿米白色连衣裙，头发烫成波浪卷，手里拎着精致的皮包，正指挥工人小心些。她身边站着个男孩，比我高小半个头，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却硬生生穿出了清爽感。

他皮肤很白，是那种常年不见强烈日晒的冷白，睫毛又长又密，垂着眼看地上的纸箱时，阴影落在眼睑下方，像幅淡淡的水墨画。阳光穿过槐树叶的缝隙，在他发梢跳着碎金似的光，我忽然就忘了数到第几只蚂蚁。

“那是他家儿子吧？长得真俊。” 张奶奶咂嘴，“比电视里的小明星还好看。”

他像是听到了，忽然抬起头。视线撞在一起的瞬间，我慌得差点摔坐在地上，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后背抵着滚烫的树干，手心全是汗。他的眼睛很亮，像浸在冰水里的黑曜石，只是没什么温度，扫了我一眼就移开了，仿佛我只是块碍眼的石头。

那天下午，我知道了他叫顾昭衍，比我大一岁，刚上四年级。

从那时起，我开始像块牛皮糖似的黏着他。

放学路上，我会故意放慢脚步等他，哪怕他永远走在前面，背影挺直得像株小树苗；周末他去上钢琴课，我就蹲在琴行门口的台阶上，听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致爱丽丝》，直到他背着琴包出来，我就从口袋里掏出偷偷藏的橘子糖，递到他面前：“顾昭衍，给你吃，橘子味的。”

他起初从不接，也不说话，最多皱下眉，绕开我走。我不气馁，第二天换柠檬糖，第三天换草莓糖，直到有天他接过糖，捏在手里没吃，却也没扔掉。我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差点撞翻路边卖冰棍的小摊。

“你烦不烦？” 他终于开口，声音清冽，像冰汽水开瓶时的“呲啦”声。

“不烦！” 我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顾昭衍，我们做朋友吧？”

他没回答，但那天之后，他允许我跟在他身后了。我知道他数学好，就把不会的应用题攒起来问他；他知道我怕黑，会在傍晚和我一起走那条没有路灯的小巷，虽然全程没一句话，却会在我被野猫吓到跳起来时，不动声色地往我这边靠半步。

秋末下第一场小雪时，我把自己织了半个月的手套兴奋的塞给他——针脚歪歪扭扭，一只手指长了点，一只短了点。“给你，冬天戴”我眨巴着眼看他，感觉自己很厉害的等着他夸我

他捏着那副灰扑扑的毛线手套，指尖泛白，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难看死了。” 我听了顿时焉了下去，但第二天上学，我看见他把手套戴在了手上，长的那只套在左手上，短的那只套在右手上。

那天的雪下得很小，落在他发间，像撒了把碎盐。我跟在他身后，踩着他的脚印走，心里甜得像含了块融化的蜜糖。我想，顾昭衍大概是喜欢我的，至少，是喜欢我这个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