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嗬嗬"声,像破败的风箱。
地牢潮湿的腐气混着血腥味往鼻腔里钻,而比这更难熬的,是远处传来的喜乐。"驸马爷,
该去前厅行礼了。"狱卒谄媚的声音隔着铁栅栏传来。我蠕动残缺的身体,
用仅剩的左手扒着牢墙裂缝。透过一指宽的缝隙,看见周砚穿着大红喜袍,
正温柔地给萧玉瑶簪上凤钗。那凤钗本该是我的嫁妆——用赵家祖传的玄铁打造,
如今却插在仇人发间。"姐姐还在看呢?"萧玉瑶突然转头,涂着蔻丹的指甲划过我的眼眶。
"放心,待会儿我会让人把她的眼珠子送去婚宴,让百官都看看,叛国贼的女儿是什么下场。
"周砚轻笑一声,揽住她的腰,细雨柔声道:"何必为将死之人费心?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我,轻声说道:"婷儿,看在我们青梅竹马的份上,
给你个痛快。"我盯着他手里的鹤顶红,突然咧开渗血的嘴笑了。"你笑什么?"周砚皱眉。
我猛地向前一扑,牙齿狠狠咬住他手腕。在他惨叫声中,
藏在舌底的毒囊破裂——这是父亲生前给我的保命之物,没想到用在这里。
"我在笑......你们真以为,我会乖乖等死?"我吐着黑血,看他们惊慌后退。
意识消散前,我听见萧玉瑶尖叫着喊太医,看见周砚疯狂砍断我被铁链锁住的残肢。
真可惜啊!剧毒已经顺着血液流进他们体内,就算华佗再世也救不回了。
黑暗吞噬视野的最后一刻,我默念着诅咒:若能重来......2"小姐!小姐,
你怎么在发呆?"清脆的声音惊醒了混沌的意识。我猛地睁眼,看见侍女春桃担忧的脸。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绣绷上,那里有我刚绣到一半的海棠。这是......我的闺房?
指尖颤抖着抚过完好无损的双腿,铜镜里映出十九岁的容颜。梳妆台上放着鎏金请帖,
三日后太后寿宴,周砚特意嘱咐我戴他送的金簪出席。"周公子到了!"春桃轻声提醒。
我死死掐住掌心,直到血腥味弥漫口腔才稳住表情。镜中倒映出门口的身影,
周砚一袭月白长衫,笑得温润如玉。前世我就是被这副皮囊骗了,没看出他眼里涌动的野心。
"婷儿,这是我特意为你打的,寿宴上戴给太后看可好?"他亲昵地唤我,
从锦盒取出一支金簪。簪尾的凤凰纹样暗藏机关,转动后会露出敌国密文。
前世我就是戴着它入宫,被当场指认为通敌叛国。"真好看!"我笑着接过金簪,
在他放松警惕的瞬间,突然发力一折。"咔嚓!"周砚脸色骤变!"你在做什么?
""突然想起父亲说过……凤凰浴火才能重生!"我把断成两截的金簪扔进香炉,
看鎏金在炭火中融化。他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又强装镇定,心虚道:"婷儿近日,
是不是心情不好?"我盯着他袖口若隐若现的刺青,那是萧国死士的标记。
前世直到赵家满门抄斩那天,我才明白其中含义。"只是做了个噩梦,梦见我被做成人彘,
而你和萧国公主在喝合卺酒。"我端起茶盏掩住冷笑。茶杯在他手中裂开一道缝。入夜后,
我摸出藏在妆奁夹层的舆图。前世被做成人彘时,只有那个被囚禁在西苑的质子,
在宫变那夜偷偷为我收过尸。"谢危……这次换我来找你!
"指尖划过舆图上被朱砂圈出的院落,我吹灭烛火。3春桃替我捧着药匣,低声道:“小姐,
质子府不比别处,您真要亲自去?”我抚了抚袖中暗藏的银针,淡声说道:“他既病了,
我身为将门之女,送些伤药也是应当。”我自然说的都是谎话。谢危此人,
前世我死前才知他真面目。他表面是温润如玉的质子,实则心机深沉,手段狠绝。
萧国送他来为质,却不知他早存了打败两国的心思。府门无人阻拦,
我一路畅通无阻进了内院。檐下风铃轻响,衬得这院落愈发寂静。推开书房门时,
谢危正背对着我,手中一方雪白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什么。听见动静,他头也不回,
只轻笑一声:“赵姑娘深夜造访,倒是不拘礼数。”我目光落在他手上,这哪里是帕子,
分明是一柄染血的匕首。4我反手合上门,将药匣搁在案上。“殿下既无病,
这药倒是多余了!”他终于转身,烛火映照下,那张如玉面容带着三分笑意,
眼底却冷如寒潭。匕首在他指间转了个漂亮的弧,收入袖中。“赵姑娘擅闯男子寝居,
传出去于你名声有损!”我嗤笑一声:“名声?”前世我倒是顾全名声,结果呢?
我径直走到他面前,仰头直视他!“谢危,我们做个交易!”他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哦?
”“你想回萧国夺位,我可做内应。”我声音极轻,却字字清晰。
“但我只要两个人死……周砚,萧玉瑶。”屋内陡然一静。谢危忽然低笑出声,
修长手指挑起我鬓边一缕散发,缠绕在指尖把玩。“赵姑娘,弑君可是死罪!”他离得太近,
呼吸拂过我耳畔,带着淡淡的沉水香,危险又蛊惑。我冷笑道:“殿下敢说,
就没动过这心思?”他眸色微深,终于退开半步,从书案上取了一卷舆图丢给我。“三日后,
去军营取布防图。若你能拿来,我便信你有资格与我合作!”他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我展开舆图扫了一眼,前世周砚便是用这份假图诱我入局。“好!”我合上舆图,转身便走。
谢危的声音在身后幽幽响起。“赵姑娘,
若你死在军营……”我回头冲他嫣然一笑:“那便说明,我也不过如此。”踏出质子府时,
春桃紧张地迎上来:“小姐,你没事吧!”我摩挲着袖中多出的一枚玉令!难道!
是方才擦肩而过时,谢危塞进我手中的。月色下,玉令边缘刻着细小的萧国文字。
我轻声说道:“有趣!这位质子殿下,比我想的还要有意思!”5三日后,子时。
我换上夜行衣,借着月色潜入军营。谢危给的玉令果然有用,守卫见到后,竟直接放行,
连问都不问。一切都太顺利了!前世周砚就是用这份假布防图诱我入局,
让我背上通敌叛国的罪名。如今重来一次,我倒要看看,
这次是谁在算计谁?主帅营帐内烛火通明,案上果然摊着一卷舆图。我迅速扫了一眼,
唇角勾起冷笑!果然和前世一模一样,河道走向全是错的。帐外突然传来脚步声。“赵姑娘,
深夜造访军营,可是大罪。”周砚一身铠甲踏入帐内,身后跟着十余名亲兵,刀已出鞘。
他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笑,仿佛已经看见我被押入大牢的模样。我故作惊慌,
后退半步:“周砚?你怎么会……”“没想到吧!有人通风报信,说你今夜会来偷布防图。
”他得意地扬了扬手中的密信。果然,谢危在试探我。我假装慌乱去抢案上的图,
实则袖中指尖一挑,早已备好的药粉无声洒落。“抓住她!”周砚厉喝。亲兵冲上来的瞬间,
我突然笑了。“周将军,你裤带松了。”周砚一愣,下意识低头!
“噗——”一声突兀的响动在寂静的军营中格外清晰。周砚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的双腿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紧接着,一股恶臭在帐内弥漫开来。
我漫不经心地说道:“周将军,看来是吃坏肚子了?
”亲兵们惊恐后退:“将军……您……”“滚!都给我滚出去!”周砚歇斯底里地怒吼,
却止不住身体的失控。我站在三步外,慢条斯理地戴上早已准备好的面纱,挡住那股气味。
……帐外树影微动。我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隐在暗处。谢危,他果然来了。
他抱臂倚在树干上,月光映出他微微上扬的唇角。见我看来,他无声做了个口型:“有意思!
”当夜,质子府。我推门而入时,谢危正在煮茶。氤氲水汽中,他抬眸看我。“赵姑娘,
比我想的更有趣!”“殿下,你满意了?试探够了吗?”我将假布防图扔在书案上。
他轻笑一声,突然扣住我手腕,一把将我拉近。茶香混合着他身上的沉水香扑面而来,
我后背抵上案沿,退无可退。“合作升级!我要你嫁我!”他指尖抚过我颈侧动脉,
声音低沉。我抬起头,望向他。“理由?”“三日后皇帝寿宴,萧玉瑶会来!
”他拇指摩挲着我腕间跳动的血脉。“你说,若她看见你成了质子妃……那该多精彩!
”……与此同时,将军府。“砰!”周砚一拳砸在书案上,茶盏震落在地。
“将军息怒……”亲兵战战兢兢地递上干净裤子。“查!给我查!细细地查!
”周砚脸色铁青。“那贱人用的什么毒?为什么太医查不出来?”窗外传来压抑的嗤笑。
“听说了吗?周将军今晚在军营……”“嘘,小声点……不过确实,
我站三丈远都闻到了……”周砚闻言,暴怒地掀翻了整张书案。6朝堂上!"陛下,
臣女有本奏!"金銮殿上,我跪伏在地,双手高举奏折。满朝文武哗然,
周砚站在武官队列中,脸色瞬间惨白。皇帝眯起昏黄的老眼:"赵爱卿之女?何事如此紧急?
""臣女要揭发兵部侍郎周砚……他通敌叛国!"我猛地抬头,双目直指周砚。
我从袖中取出三样证物:1.盖有萧国印玺的密信前世我在萧玉瑶妆奁中见过。
2.周砚与敌国使节私会的画像前世刑场示众时见过。
3.他手腕上的刺青拓印今晨假意缠绵时取得。"此乃周砚与萧国公主往来的密信,
字迹可请翰林院比对。""上月十五,他私会萧国使节于醉仙楼,画师可作证。
"我掀开最后一张绢布。"最关键的是……他腕间有萧国死士的狼头刺青!
"周砚踉跄后退:"陛下明鉴!这些都是伪造……""验身!"老皇帝突然拍案当众验刺青!
两名禁军当场按住周砚。当袖口被撕开的刹那,满朝惊呼——那狰狞的狼头刺青赫然在目!
"这……这是有人陷害!"周砚疯狂挣扎。"赵婷!你这毒妇!
"我含泪叩首:"臣女与周砚有婚约在身,为何要自毁姻缘?实在是不忍看家国沦丧啊!
"老皇帝气得胡须直颤:"好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来人!扒了他的官服!""陛下!臣冤枉!
"周砚被按在地上,官帽滚落。"慢着!"一道清冷声音突然响起。谢危缓步出列,
玉笏轻叩掌心:"周大人若真冤枉……”他忽然扯开自己衣领,露出光洁锁骨。
"不如请诸位大人也都验验身?"满朝文武瞬间变色,谁愿当众被扒衣?"拖下去!
革除官职,押入天牢候审!"皇帝暴喝!当周砚被拖过我身边时,他眼中淬毒般盯着我。
"赵婷,你不得好死!"我以袖掩唇,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这话,
你上辈子就说过了。"谢危走来,与我擦肩而过时,指尖悄悄在我掌心一划。
他在我耳边低语道:"伪造刺青的药水,是从我书房偷的吧?"我反手扣住他手腕,
抬眸直视他。"殿下现在才知,我不仅会偷药,还会偷心!"他瞳孔骤缩!
远处突然传来尖细的通传声。"萧国玉瑶公主到!"7萧玉瑶一袭红衣踏入金銮殿,
腰间金铃脆响。她目光扫过被按在地上的周砚,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大梁皇帝陛下!
本宫此来,是为周大人作保!"她盈盈一拜。满朝哗然。我攥紧袖中的手!
前世便是她三言两语,将我的揭发变成"因爱生恨的诬告"。
萧玉瑶取出卷轴:"此乃我萧国国书,证明周大人腕上刺青乃三年前出使我朝时所赐,
表两国邦交之谊。"老皇帝面色稍霁:"原来如此......"周砚如获大赦,立刻爬起。
"臣就说这是诬告!赵婷因臣欲解除婚约,怀恨在心……""陛下!"清冷嗓音如寒泉倾落。
谢危执玉笏出列,玄色官袍衬得他如谪仙临世。
"既然周大人与公主情谊深厚......臣请陛下成全另一桩良缘!"谢危,
他忽然转身向我。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他竟撩袍跪地。"臣,求娶赵氏嫡女赵婷。
"满朝震惊!朝堂一片死寂。萧玉瑶的金铃"叮"地掉在地上。
周砚张着嘴活像被掐住脖子的鸡。老皇帝差点揪断胡子:"爱卿说什么?"我表面呆滞,
实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谢危这疯子!"臣与赵姑娘......早已两情相悦!
"他抬眸看我,眼底暗潮汹涌。萧玉瑶突然尖笑:"质子殿下莫不是昏了头?
谁不知赵婷爱周砚入骨!"谢危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物,竟是我昨夜落在他书房的耳珰!
"赵姑娘连贴身之物都留在臣处......"他指尖摩挲着珍珠,语带暧昧。"公主觉得,
这是为何?"满朝文武的眼神顿时变得微妙。"你......"周砚目眦欲裂。
我忽然轻笑出声。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我走到谢危身边跪下。
"臣女......确与谢大人私定终身。"周砚踉跄后退三步。8萧玉瑶的红唇微微颤抖,
涂着蔻丹的指甲“咔”地折断一根。“谢危!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直呼其名,
连敬称都忘了。谢危连眼神都懒得给她,专注地把玩着我的耳珰。珍珠在他指尖翻转,
映着晨光,刺得萧玉瑶瞳孔骤缩。她突然冲过来要抢耳珰,绣鞋踩到自己的裙摆,
竟当着满朝文武摔在地上。金冠歪斜,鬓发散乱,哪里还有半点公主的威仪?“假的!
一定是假的!”她抓起掉落的金铃砸向谢危。“你被这贱人灌了什么迷魂汤?
”老皇帝皱眉:“公主慎言!”萧玉瑶这才惊觉失态,慌忙去捂自己的脸。
她情急之下表情扭曲,贴在鼻侧的珍珠花钿竟脱落一半,露出底下淡淡的疤痕。这是前世,
我临死前用金钗给她留下的记号。我故作惊讶:“公主,
你的脸......”她尖叫一声捂住伤疤,踉跄后退时撞翻了铜鹤香炉。
香灰泼了周砚满头满脸,他刚换的干净官服又毁了。“赵婷!你不得好死!